第138章 身世
老太妃这一句,惊得萧泓顿时失了主张,许久才试探开口:“祖母,您此话何意……我……就是我啊。”
老太妃却是笑得意味深长:“祖母明白你是我的乖孙孙,但原本的泓儿已经不在了,祖母比谁都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把你送到王府,让你替泓儿孝顺了我这两年,还让祖母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总不能真是老天送来的小神仙吧?”
老太妃将话说的那么明白,萧泓怎么还能瞒得过去,一时心中震惊:“祖母,您是什么时候……”
老太妃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局促和震惊,被他逗笑了,可笑着笑着眼中就含了泪水:“泓儿当年身子越来越不好,从他师父那里回到王府休养,我想看看他,你父王就着人抬了肩舆送我去东配殿,可祖母明白,泓儿那么孝顺的孩子,但凡能提起精神来,怎会让我奔着去看他?”说到这里,老太妃叹了口气:“再后来你母妃就病了,好几日没来看我,我就知道,大概是泓儿没了……”
“祖母……是孙儿不孝。”萧泓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抚自家老祖母,老太妃却是拍拍他的手笑道:“傻孩子,怎么是你不孝,你和泓儿都是最孝顺的……两年了,祖母慢慢猜明白了你爹的打算,也慢慢放下了,人来世间一遭,有的长,有的短,都是天意。”她拉紧了萧泓的手,眼睛也紧紧盯着他,仿佛想努力看清他的相貌一般:“好孩子,你的声音是很像泓儿,可是祖母觉得更像另一个人,你别听你父王的,告诉祖母,你到底是谁?”
萧泓听到自家祖母期冀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就知道她心中应该有希望的答案,此时此刻他也不忍欺瞒于她,也觉得没必要去先问过父王母妃了,便乖巧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老太妃蒙了白翳的眼中,竟像是放出了光芒……
议定大事,梅郁城送走了白风展和裴昭,便独坐桌前想着心事,行李已经都被白盏月收拾好了,空荡荡的桌子上,唯有刚刚萧钲拿来的那方锦盒,她信手打开,却见里面是四个细瓷茶盒,梅郁城一一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四种常见的名茶:阳羡,六安,龙井……芳蕊。
梅郁城突然笑了,眼眶却是一阵酸麻,她唤来白盏月,将皇帝赏赐的手帕交给她,又指指那个茶盒:“这两个放到我随身细软的包裹里吧”。
白盏月应了自去安排,她们二人都没注意,门口不远处裴昭转身回了东厢房——他本是想回来单独问问梅郁城午后为何突然跑了出去,却看到她掏出一方明黄绢帕交给白盏月。
回到房内,裴昭一时回不过神,他明白君王有时候会赏赐一些随身之物给亲信的臣子,可绢帕这种贴身东西,也可算是定情信物之类了……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却又不敢去直言问梅郁城,一时心魔又充斥脑海,再回过神时却见手中上好的细瓷茶杯已经被自己捏出了一条裂纹。
细微的疼痛令他心神一清:此时当以大事为上,只要自己不放弃,这些事早晚都会迎刃而解的……
两日后,大周皇帝萧禹御驾亲征,以镇国大将军王萧让为讨逆军主帅,统领人马十万,对外称十五万一路北出云南,却并未如叛军预料般向东往应天府金陵城,而是直插湖广都司,意图陈兵江陵城下!
占据金陵的宁王萧谦本以为越王不过是趁火打劫,却在不久之后得知他打出了奉天讨逆的旗号,方才知道一直不知去向的“小皇帝”居然迂回海上到了云桂调动越王的兵马,无奈之下只得令次子萧湃带着长沙跟来金陵的兵马迅速回援守卫江陵,自己坐守金陵静观其变。
宁王并不慌,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此时他只要守住金陵到江陵城一线,待北方大事底定,自己这边压力顿解。
然而此时自大同府到燕京一线,却是十城九战,民不聊生。
回雁峰承天寨内,从四周村镇卫所侥幸逃出的受伤军民越来越多,寨主冷四娘下令将山寨闲置的屋舍甚至各堂议事的大厅都腾出来给伤患们居住,花逸卓更是从早到晚带着数十位医徒忙碌地救治伤患,多歇一口气都不敢,扛过十几日,渐渐往来路过的伤患都少了,年轻些的都猜是不是官军将北梁鞑子赶回去了,可冷四娘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不祥。
午后,山寨下面放哨的到正堂报上出去打探消息的三寨主一行人回来了,冷四娘赶快亲自迎过去,拉着自家风尘仆仆的三哥一叠声地问可伤到哪儿了,冷雁冲来不及回答她的问话,抄起旁边小山匪递过来的水碗灌下去随手一扔,长叹道:“柔欢,赶快请大哥,再叫上妹夫,咱们商量商量,密云卫已经丢了,战火马上就要波及到回雁峰,咱们是守是走,总得有个章程。”
冷四娘闻言心中一沉,却无暇细问,带着冷雁冲和蓝玖等人来到正堂,请来自家大哥和夫君,并四峰各堂堂主,一同商议去留之事。冷四娘并未勉强大家跟随自己,但各堂堂主和小头目们却都说寨主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于是众人议定将山寨中所有的粮食和其他维生之物搬到群青山深处的山坳里,令无法行动的老弱妇孺和周遭熟识的乡民藏入其中静待战事结束,其余青壮大家一起下山,往周边的大城卫所投奔官军,寨主一声令下,各堂便开始准备,冷四娘回到长风阁带上了随身兵刃和一些重要物件,其余都藏入密室之中,又往杏林别院来找花逸卓。
却见他坐在药庐中,手抚着一包东西静静地想着心思,冷四娘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膀:“我也舍不得这里……你说怎么就这样了呢……”
花逸卓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冷四娘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了注意,拿起来看了看,却是个上好锦缎打起的小包裹:“隐曜,这是什么呀,你从刚刚就一直抱着。”
“我的一些旧物。”花逸卓抬手将冷四娘搂在怀里:“柔欢,你想过咱们要去哪里吗?”
冷四娘摇了摇头:“我没想好,京城似乎是去不得了,三哥他们几次想要潜进去,都说京城被围得密密匝匝的,他们两个人都进不去,咱们这么多人,武功还参差不齐的,更进不去了。”
“对,京城去不得了,咱们去太原。”
“太原?”冷四娘抬头看着自家夫君:“为何要去太原,咱们进得去吗?你与太原守军有旧还是……”
“太原是我的封地。”花逸卓看着她,慢慢打开她手中的包裹,冷四娘一时好像听懂了自家夫君的话,又仿佛没听懂,她低头看看手里那件有些陈旧的素色锦缎长衫,虽然身在草莽,那上面的团龙图案她还是能看懂的,一,二,三,四,五——五爪,不是蟒,是实打实的团龙。
“封地……”冷四娘瞪着花逸卓:“隐曜,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誉王。”花逸卓简简单单四个字,震得冷四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冷四娘从花逸卓怀里跳出来,低头盯着他的脸:“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她指指那件衣服:“这是哪个戏班子里的行头还是你救过哪个王爷的命,你赶快跟我实说,现在可不是逗着玩儿的时候啊!”
花逸卓却是看着她轻轻一叹,从那件龙袍下面摸出一个六寸来的盒子打开捧给冷四娘看:“我真没骗你。”
冷四娘看着那盒子里面五寸见方的金印,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把提出来看着上面“誉王之宝”四个大字,再抬头看看自家夫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可是不会跪你。”
花逸卓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你是我的爱妻,自然不用跪我。”
冷四娘不是那等心思细腻之人,诸多心绪一时堵在胸臆间又说不明白,竟渐渐红了眼眶:“我是你的妻,可未必是你的王妃,谁知道你……”
花逸卓虽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到这儿去了,但能体会她当下的心境,赶快起身将她拥在怀里:“柔欢,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是我唯一的妻,也是我唯一心爱的人,遇到你之前我谁都没有,遇到你之后也只有你,这些年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想过会再用回这个身份……”他轻吻她额角:“誉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都是托你的福。”
冷四娘在他柔声安慰下慢慢平复了心情,她本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女子,朝中的事情也知道些,听自家夫君这么说,马上就明白了他话中深意:“隐曜,你是要以誉王的身份,带着大家守太原是吗?”
“不只是守太原,还要攻下大同,把北梁这头野狼堵在笼子里。”花逸卓垂眸看看怀中的爱妻:“只是我要做的事情如果败了,自是万劫不复,就算成了,这么多年隐藏身份欺瞒君王,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但此事我不能不做,若是……我不想也拉你下水。”
他这一番话算是触了冷四娘的逆鳞,一时从他怀里挣出来,抬头瞪着:“花隐曜,你是看不起我,还是不信我?”
花逸卓看她恼了,赶快上前半步将手搭在她肩上:“你是我最敬重也是最信任的人,可我不想你陪……”
“我陪了你二十年了。”冷四娘抬手压住他的手:“这辈子是不打算分开了,我冷柔欢就一句话,你败了我给你陪葬,你满门抄斩也得算上我,反正云儿已经……不用咱们操心了,这罪过总不能连累了大哥他们吧?”
花逸卓被爱妻一番抢白说得心酸也心疼,上前将她拥入怀中:“那倒是不会。”
冷四娘还是觉得委屈,扎在他怀里掐他肋下的皮:“那不就完了,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身。”
“好。”
冷四娘遂擦干眼泪与花逸卓牵着手走出杏林别院,出门便见医徒们已经将院子收拾得差不多,平素满满当当的晾药架已经基本被搬空了,冷四娘不禁一阵惆怅,花逸卓亦是长叹一声:“可惜了你为我建的这杏林别院。”
“不可惜,有你在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冷四娘转头看看花逸卓:“咱们成亲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忘了。”
“好。”
牵着自家爱妻一路往长风阁走时,花逸卓方才恍然忆起新婚当晚,彼时爱妻自叹生在草莽,身不由己,恐怕哪日横遭不幸,要他顾好自己,不要过多留恋。
那会儿自己说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
“碧落黄泉与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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