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世之初去
解决了一个麻烦之后，柳期雪打算回客栈。她跑的时候招呼也没打，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急着找她。
但她突然想起，已经五天了，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真是失策……
烈穹知道自己现在打不过她，便只得先用灵气石给几个弟子补充灵力。
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收回法力场，转身离去。
柳期雪买了几个烧饼，在客栈厨房拿了一盘蘸酱，匆匆回到房间。
秦致正在洗脸，见她回来，眉开眼笑。
“你回来啦。”
“嗯。”
她将饼子和酱放在桌上，又道：“你早上没吃东西，好在时辰还不晚。这饼是云川的一大美味，你尝尝。”
秦致之前谎称自己修为低微，还未辟谷。
柳期雪见他一脸自卑，便说自己修为也不高，武艺一般，勉强会些低级法术。
两人之前还感慨了一番。
秦致并不喜欢人间的吃食。
这具身体是他以各种植物和兽骨为材料炼出来的，更适合晒太阳来补充能量。
他模拟了人的情绪和感知，但味觉实在鸡肋，便舍弃掉了。
由于人的身体实在太复杂，他根据之前附身的经验，补了些主要器官。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柳期雪道。
他答道：“我叫秦致。”
“秦致……”她想了一会儿又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他疑惑道：“就随便取的啊，还要什么意思吗？”
柳期雪回道：“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它相应的意思，如果起得太随便，那就证明父母根本就不在意他。”
秦致的情绪变得低落。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说。”
这是别人的名字，他并不知道这名字代表的含义，当时自己也并未察觉这一层。那名女子早已转世，这事也就无从问起了。
柳期雪再粗心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便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样，这饼好吃吗？”
又是一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他只得点头道：“嗯，好吃。”然后吃得很香。
柳期雪也拿了一个饼，蘸酱之后咬了一口，咸死个人。
“呸！”柳期雪吐了之后，喝了一大口水。
“你舌头没问题吧？”
然后不许他再吃，给他换了一盘酱。
从那以后，他吃饭，柳期雪跟他一起吃。一日三餐，零食小吃，样样不落。
又将养了一周，秦致已经活蹦乱跳。
他们再次启程。
这时还不兴法阵和玉简，没有通灵玉佩，没有储物囊。两人背着自己的家当赶路。
过了五天，他们的钱财和灵气石就见底了。
柳期雪望着俩人所剩不多的物资，叹道：“三十个铜板，两块灵气石，连住店都不够，今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秦致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镇上的公示栏任务。”
虽然耽误时间，但也只得这样了。
俩人去了钱庄，大门边聚集了不少人，热闹得很。
木榜上挂着三十块木牌，依照难度等级排列。
俩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周围人都在讨论。
“这鬼雾场任务到底是个什么？前天不是已经被人接了吗？怎么又挂出来了？”
“毕竟排在第一呢，哪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一个修士咬了口苹果，道：“我记得这任务去了好几拨人了，都不行吗？”
有人问道：“你去吗？”
那修士将苹果一收，摘走了第九块。
“不好意思，在下去张家村。”
“嘿~这个鸡贼，手也忒快了！”
柳期雪问道：“鬼雾场任务是什么？”
守榜者有两人，其中一人将布帛给她。
她打开后，秦致也探过来一起看。
上面写道：
南下二十余里，妖鬼作乱，昼伏夜出，抓活人炼制邪器。为其所控之人神志尽失，言语错乱。望高人解救我等，必有重谢。
秦致的神色晦暗不明。
柳期雪合上布帛，“我们接。”
守榜人问道：“敢问二位修为如何？”
柳期雪吹牛不打草稿：“天阶八级。”
秦致接道：“在下也是。”
柳期雪挑了挑眉，没辟谷的小毛孩儿竟敢自称天阶八级，看你小子怎么收场。
两个守榜人拿出了测试修为的虚若尺，恭敬道：“请。”
秦致抬手输入灵力，刚好达到八级刻度。
周围人吸了一口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伙子看着年纪轻轻，修为实在恐怖。
轮到了柳期雪，众人拭目以待。
她抬手，虚若尺上的刻度逐渐亮起，停在了天阶三级。
众人以为她骗人，开始议论。
柳期雪嘴角一勾，手指一张，那把尺子嘭的一声爆炸了。
周围再次热闹起来。
“我的神呐！”
“厉害了，居然能撑爆灵尺！”
“千古第一人！”
有人搓着手问道：“不知姑娘有没有什么修炼法门啊？”
柳期雪阴阳怪气道：“在下没有噢。”说完睨了秦致一眼。
他俩拿了任务和定金，出了钱庄。
柳期雪点了点财物，纹银五十两，灵气石五十块。
“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
说完，她又看向秦致。
“你是不是得向我坦白点什么。”
在她这里，欺骗可是大罪。
秦致解释道：“姐姐，我灵力微末，刚刚那个不过是幻觉罢了。唬人还行，要是真动手，那就只有跑路了。”
柳期雪看他满脸真诚，也就信了。
她边走边道：“先去找家客栈吧，明天再动身。”
秦致在后面舒了一口气。
夜晚，柳期雪从噩梦中醒来。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圆月当空，窗外铺撒着清冷的银色月光。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带上东西去找秦致。
她敲了好几下，秦致穿着里衣，睡眼惺忪地开门。
“姐姐睡不着吗？”
柳期雪瞧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快收拾收拾，我们夜晚走路过去才不会打草惊蛇。”
“这样啊……”他往里走去，“那你进来坐会儿吧。”
柳期雪进入房间，闻到了一股幽兰花的香味，沁人心脾，香而不腻，时隐时淡。
秦致点了蜡烛，不一会就收拾好了。
他提上包袱，“走吧。”
一路上，秦致很是殷勤。
“姐姐，你冷吗，你渴不渴啊？先吃点东西。”
“这剑很重吧，我来帮你背……”
最终，柳期雪一身轻松，拿着干粮和水，边走边吃。
他们遇到岔路就掏出地图来看。
俩人脚程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出了十里。
“姐姐慢点嘛，我有些走不动了。”
柳期雪放慢了脚步，“那我们走慢些。”
秦致这时又道：“不知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姐姐有没有什么法术能让我现学一下的？到时也多个保障。”
柳期雪问道：“你目前实力如何？”
“我还差一点就能上高阶了。”
“灵根是哪一系的？”
秦致道：“辅助愈疗双系。”
柳期雪暗道：天才啊！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入门多久了？”
“一年。”
柳期雪非常惊讶，“一年就能稳住两个大阶级，天赋异禀啊你。”
秦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家境不太好，入门晚，也没有拜师，灵气都是自引的。”
正规门派的弟子都是同门或师尊帮忙引气结珠再修炼，饶是如此，也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若是稳不住，法珠便会溃散，然后又得重新结珠。第一步便如此麻烦，更别提后面的修炼了。
柳期雪像是捡到宝似的兴奋，“修仙界多少年没有过你这等天才了！你要是拜入正规门派，各大长老定会争着抢着收你为徒。”
秦致面露微笑，复而遗憾道：“我就是亏在没人教。”
柳期雪很是不忍，她坚定道：“你放心，今后就由我来教你。”
秦致像是捡到了骨头的狗子一般，热切道：“那太好了！”
接着，两人边走边开启了教学模式。
柳期雪侃侃道：“修炼的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形成法珠。这个步骤不怕失败，可以无限重复。稳住法珠后测试灵力属性，确认该修炼哪一系的法术。”
她从基础讲起，秦致听得很认真。
“法术有攻防、愈疗及辅助三系，三大派系的法术都有普系和专系。”
秦致这时问道：“普系是谁都可以学的吗？”
柳期雪点头道：“是的，攻防的普系法术是最多的，但其它灵根的修士使用时，其威力会大打折扣。”
“噢，原来如此。”
“你下午使用的幻术，便是辅助里的中级专系法术。要学习法术，便要搞清楚它的类别和级别。不然，则是缘木求鱼。”
秦致道：“从前学了便学了，竟不知还有这些讲究。”
柳期雪道：“世间万法，都有细致的讲究。”
“那姐姐有没有适合我学习的法术呢？”
柳期雪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他们此时又刚好走到一片大空地上。
“把东西都放下吧。”
秦致三两下就卸了剑和包袱，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柳期雪非常欣慰。
谁会不喜欢爱学习的学生呢？
“看你天赋不错，就教你搭法链吧。”
柳期雪运行灵力，道：“这是以防万一的法术。在灵力极度缺损的时候，先不动法珠，再将经脉中的灵力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随时准备抛出去。”
“找到合适的人之后，就将灵力搭进对方的身体，抽他的灵力来补充自己的。”柳期雪隔着老远就将灵力送入了秦致体内。
接着，秦致发现自己竟无法阻止灵力外流。
柳期雪道：“只要施术者不撤除法术，法链便会自动平衡它两端的灵力。在此期间，施术者可以攻击任何人，但不能动用法珠，否则法链会抽干施术者的法珠，并将另一个人充得爆炸。”
秦致的灵力持续外泄，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但他现在不在意了。
柳期雪撤掉法术，道：“这是辅助系的普系法术，非常冷门，但意外地好用，就算没有法珠也可以学，动手的时候要快准狠，不能让对方有所防备。”
她道：“你来试试。”
秦致按照她说的做，在搭的时候被她避开了。
“太慢。”
他再次动作，柳期雪挡开他的灵力。
“你这太明显了。”
第三次动作，又被她挡开。
“法链不够绵长，不要吝惜灵力，再来。”
秦致再次开始，这次柳期雪没动，那股透明细丝却只是堪堪擦过她的手腕。
秦致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失落，她忍不住笑了笑。
“准头不够好，还需要多练习。”而后她拍拍手道：“停，今天就到这里，先赶路。”
秦致带上两人的行李，跟了上去。
“姐姐，那愈疗专系法术有没有能攻击的啊？”
柳期雪想了想道：“顶级愈疗师能生死人，肉白骨。如果能复活一位修为极高的修士，也相当于一个攻击手段了。”
秦致眼睛都瞪大了，“啥？复活？”
柳期雪继续道：“这只是短暂的，被复活的人有灵魂，有意识，有记忆和修为。但这种法术需要大量灵力或者灵气来维持，一旦终止便会消散。所以，愈疗师需要修习更多的普系法术来保命。”
“哦……”
“还有就是，辅助专系法术中有一门具现术，能复制任何低于施术者修为的生物供其驱策，而且对施术者的消耗极小，那才是真正逆天的存在。”
秦致像只在瓜田里的猹，“那若是被心术不正的人学去了，岂不是祸害三界！话说这世间有没有法术创造的人呢？”
柳期雪道：“我听说有，但是没见过。”
她道：“真正顶级的法术向来打破自然规律，而且法术造的生命难以杀死。如果遇到了，还是尽可能地远离吧。”
秦致跟了一句：“真可怕。”
柳期雪不置可否。
秦致接着问道：“我听闻时空法术天下无敌，姐姐能给我讲讲吗？”
柳期雪笑了笑，“哪有什么无敌的法术，法术都有漏洞，只能用以帮助修行，还是踏踏实实修炼得好。”
柳期雪接着道：“拿时空法术来说。时间法术只有三作用：停止，加快，减慢。若作用于个人，时长最多五息；作用于群体，时长最多两息。而且这法术耗灵力非常厉害，天阶七级以下就别想了。空间法术有四种，分别是：置换，转移，凝滞，爆炸。其中，置换和转移是属于传送类法术。置换的速度最快，无视距离，且几乎不花时间。被作用的双方同时为生命体或非生命体，如果被作用的一方是不可自主移动的生物，则必须在三年之内将它弄回原地，无论以什么方式，一旦超过这时间，施术者就再也不能使用任何传送类的法术。空间转移花费的时长以距离为标准。空间凝滞是暂时磨灭该空间内生命体征，而空间爆炸的作用对象不能是活物，否则无效”
这时，秦致弱弱地说道：“姐姐，太多了，我记不住。”
柳期雪莞尔一笑，“没事，你现在又不学这个，今天再教你一门法术。”
秦致问道：“什么？”
柳期雪神秘地笑道：“比拟术。”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没听过这种法术。
只见她掏出一块银子，问道：“这是什么？”
秦致老实答道：“银子啊。”
柳期雪又问道：“它像什么？”
秦致脱口而出：“金元宝。”
柳期雪道：“看好了啊。”
她神奇地一挥，银子当真变成了金元宝。
秦致哇了一声。
柳期雪又说道：“其实它还像船。”说着往空中撒去。
点点银辉逐渐聚拢，形成一条三米长的小船。
秦致兴奋道：“真厉害！”
柳期雪又道：“只要找到比对双方的多个有效共同点，比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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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白时，他们到达了一座小镇，空气中有淡淡的黑色雾气，偶尔还听见远方的几声鸡鸣。
他们敲了一户家门，许久都没人应声，不得已换了一户继续敲。但是他们又敲门又喊话，连寻了十几家都没响动。
他们擅自闯入了一户，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柳期雪道：“我们还是去找找有鸡的人家吧，这样就不怕扑空了。”
两人找到一户鸡打鸣的人家，这次有人应声了。
“门外是谁？”
听声音是个女子。
秦致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那女人声音明显有些激动：“那、那带牌子了吗？”
秦致道：“带了。”
吱吖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女人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确实有修仙者的气质，小声道：“快进来。”
之后，他们从女主人的口中了解到：这里叫做浣华镇，镇上的男人时常被各大仙门招去修筑工事，报酬很高，待遇优良。是以，男人们都想着往外走，挣了钱之后在大城镇安家。
留在镇上的青年男子越来越少，那些无法搬出去的人家眼红得不行，都希望自家也生个儿子。要是能搬去有仙门世家的镇子，那可真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这里大多人家都种地，小镇的经济难以发展。许多人的“盼男症”越来越严重，人们眼里逐渐有了“男贵女贱”的想法，甚至有人将女婴溺死。
听到这里，柳期雪评价了一句：“利欲熏心。”
那女子抽噎道：“前些年，镇上开始出了乱子。先是走夜路的人不断失踪，弄得大家都不敢在夜里出门。后来那些鬼怪大白天的也出来抓人，抓的全是男人，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有好些拼死反抗的都被当场杀了，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是被他们抓了去的……”
她说着就红了眼睛，哭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呜呜呜~~~”
柳期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们一定解决这里的祸患。”
那女子又说道：“这里之前来了好些修士，但都没用，他们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她抽噎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秦致道：“大姐放心，被抓去的人里肯定还有活着的，你丈夫和孩子说不定也还活着，我们一定将活着的人都救出来。”
女人听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急忙跪下，语无伦次道：“求求两位仙师，救救他们，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
两人出来后，柳期雪无奈道：“你还真是个救世主啊，还‘一定将活着的人都救出来’，要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可怎么办？”
秦致嘿嘿道：“我这人运气很好，从边城一路过来遇到过无数危险。”他摊开手，“你看，我不是毫发无伤嘛。”
柳期雪垮着个脸，“运气好被讹光钱财？”
“那是意外。”
柳期雪道：“遇上我，你的好运算是到头了。”
秦致这次笑得像个傻子，“那还是运气好，光溜溜地被美女投怀送抱呢。”还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春宵一度，真让人欲罢不能……”
柳期雪脸皮都要烧起来了，“住口。”
可对方还是很欠。
“我之前连女孩儿手都没摸过呢，你一上来就给我搞那么刺激，叫我怎么把持得住！可怜我的十九岁，第一次就那样幕天席地，想想就可惜了。”
说着还一脸遗憾道：“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唉……”
占了便宜还卖乖，柳期雪不忍直视，道：“是我错了，坏了你美好的第一次，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忘了那次的事情。”
秦致又补充道：“但也不是那么地糟糕，至少在湖里的时候咱都爽到了不是？”说着又凑近了一点，“姐姐，有机会的话可以再来一次吗？我还想……”
柳期雪脸红得快冒烟，一把推开他。
“不，你不想，我们分头查看。”
说完就跑了。
秦致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剑眉星目的男子，眼中盛满醉人的笑意，如春风化雨。
他站在原地，低声道：“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没人回答他。
柳期雪跑出很远，心脏砰砰直跳，脸上的热度也没下去。
她停下来后，不停地胡思乱想。
我这是怎么了？老来动情？
仔细算算，二十八岁天阶九级，八十那年飞升，一百三十五那年嫁给敖锦，这是她重回人间的第十二年。
还差一年就满一百九十岁……
若是个凡人，骨头都烂了。
虽然样貌还是二八年华，但这年纪都够当人家奶奶的奶奶了。
柳期雪摇了摇头，打断这加法。
“老糊涂了，竟造这种孽。”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单纯”的年轻人谎报了年龄。
柳期雪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人比较多，但大多是些老妇人。她们洗菜的洗菜，洗衣的洗衣，没人搭理她。
她上前道：“请问……”
才蹦出两个字，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她们脸上尽是麻木，仿佛被磨难刮去了生活的色彩。
柳期雪道：“你们知道这些黑色雾气是谁做的吗？”
所有人齐齐摇头。
她又问道：“你们为何闭口不言？”
虽然遭受了重大打击，但不至于说不了话吧？
有个妇人向她比划了一阵。
她看完道：“说话会引来邪祟抓人？”
对方点头。
柳期雪向她比划道：这是谁说的？
妇人再次比划：在有黑雾的地方，我们每次说话，都会有鬼来抓人。
已经有人收拾东西陆续往家里赶了。
那妇人比划道：我也得走了，那怪物马上就来了。
柳期雪看她们离去。
这些人手脚非常利索，不一会儿就撤光了，应该是长期生活在恐惧中练出来的。
柳期雪看着逐渐浓郁的黑雾，拔出了暗虬。
现在守株待兔就好。
黑雾快速聚合，在河面形成一个竖立的椭圆，非常巨大。
柳期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虎啸，猛虎蹿出，直冲她来。
柳期雪没有攻击，因为她看见了更惊悚的画面。
这只“老虎”的腿被换成了人的手臂，后面缀着十几个人，都去掉了头和下半身，只保留了双臂和躯干，尾部连着蛇的身体。
虎首，人身，蛇尾。连接处被缝了起来，密密麻麻地渗着血。
那怪物像蜈蚣一样爬着。
人的手非常灵活，最后一只手抓住了河中的一条鱼，又传给前一只。最终传到第一只手上，那鱼满是血腥，但还是被扔进了虎嘴里。
只见那“老虎”嚼了几口就往下吞，后面的躯体跟着层层战栗，巨大的蛇尾兴奋地摆动。
柳期雪一阵恶寒，险些吐出隔夜饭。
她拿剑的手微微颤抖，挪着步子后退了一点。
怪不得那么多修士任务失败，怕是被这玩意儿给吓的吧。
“老虎”一声长啸，爬了过来。
虽然很不想打，但也容不得她选了。
她用暗虬斩出一道浑厚的灵力，虎脸出现了一道沟壑，又一剑斩断了它的身躯，第三剑斩断了蛇尾。
怪物被砍成三截，一动不动。
她嗤了一声：“中看不中用，垃圾。”
柳期雪攥紧了暗虬，快步走向黑雾。
那应该是某个入口，幕后主使就在里面。
无论里面是谁，今天都要打得他灰飞烟灭！
她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全然不顾身后的情况。
有只手抓住了她的脚，她正要一剑刺去，不料右手也被抓住。
柳期雪的四肢接连被抓住，又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蛇尾缠上了她的身躯，趁她吸气时寸寸勒紧。
柳期雪被掐又被勒，呼吸不畅，拼命地运起灵力抵抗。
这时，虎头张着嘴，飞快地爬过来。
柳期雪满脸通红，摒着气息不断挣扎，却无法撼动。
那几只手越来越用力，她的手腕脚腕以及脖子被攥得生疼，大脑阵阵发胀，头晕眼花。
虎头距她只有三尺，情况危急！
柳期雪狠狠闭眼再一睁。
空间置换！
她狼狈地从河里爬起。暗虬掉落在地。虎头一口咬碎那条大鱼，血花与骨渣四溅。
柳期雪吐出一口水，一把抹开额前的湿发。
那怪物已经愈合，吼叫着，耀武扬威地摆着尾巴。
她浑身湿透了，原本轻薄的紫衣吸水之后紧贴着身体，让人难受极了。
柳期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你完了。”
她抬手运行灵力，用力捏成拳头。
那张牙舞爪的“蜈蚣”被制住，一动不动。
柳期雪张开手，撤去法术。
怪物轰然倒地。
她提速狂奔，双手紧握，两把冰刀凝成。
那怪物被她砍成了无数段，最终变成了一大堆碎肉。
似是还不解气，又输入灵力。
手指张合之间，那摊肉就爆了，啥也不剩。
她捡起暗虬，湿哒哒地走进了黑雾。
柳期雪解气之后又庆幸地想：得亏当年学习法术的时候没偷懒，不然就交代在那儿了。
不知为何，她无法再使用时间法术了，现在只有空间法术才能给她安全感。
但她今天时运确实不济，走进黑雾之后踏了个空，身体急速下降。
柳期雪只来得及骂一句：“他娘的！”
噗通一声又掉进了巨深的河中，整个人不住地下沉。
她抓紧剑柄，将灵力输入剑中，暗虬带着她冲出了水面。
飞到空中之后，她一个翻身跳到剑上，用手在嘴里扣了扣，呕出了一口水。
开玩笑，冥界的水可不能乱喝，谁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柳期雪两次落水，整个人成了只深色的落汤鸡。
落地之后，她拄着暗虬，浑身冷得瑟瑟发抖。
然而，她对眼前的情况更迷惑了。
地上躺着不少鬼兵和其它怪物。
她捡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鬼雾场。
地上还有十来块这样的小木牌，上面都还有残余的灵力。
她用追踪术探了探，发现这些人都在同一个对方。
柳期雪御剑飞往目的地。
冥界灵气稀薄，到处都是阴森森的，随处可见各种骸骨。
前方有一座城，大得一望无际。
她在半空被叫停，下来接受盘查。
“上面飞的，下来登记！”
柳期雪无聊地将剑背在背后，进个城还要排队。
她前面排着一大串，不一会儿，她身后也排了很多魂。有的缺胳膊少腿，病气恹恹，拄着拐杖；有的衣冠楚楚，容光焕发，带着法器。
前面似乎非常忙，鬼吏边问边写。
“什么名字？”
接受盘查的瘦小男子道：“张初。”
“有无修为？”
“没有。”
“怎么死的？”
“病死的。”
“什么病？”
“痨病。”
“是否轮回？”
男子道：“不。”
鬼吏瞥了他一眼，“你还可以轮回两次啊。”
张初叹道：“不去了，人间不太平。”
鬼吏裁给他一张冥界居住证，“期限一百年，逾期补办。”
张初连连道谢，揣着那张布进城去了。
“下一个。”
……
终于轮到了她，柳期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名字。”
“柳期雪。”
“死因。”
“还没死。”
鬼吏拿笔的手顿了顿，瞄了她一眼，换了本册子重新写上她的名字。
“为何而来。”
“为了任务。”
那鬼吏给了她一道通行令，“期限一月，若有逾期，概不负责。”
柳期雪还想问问逾期会如何，鬼吏已经叫下一个了，她只得起身离开。
她循着牌子上的灵力，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了一处气派的府邸。
牌匾上赫然写着：鬼雾场。
赤色的墙壁，琉璃瓦整齐地铺在房顶，门口蹲着两尊威严的石刻麒麟，柱子上雕龙刻凤，内里灯火通明。
门口无人值守，柳期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进来后才发现府内别有洞天。
露天坝中声音嘈杂，许多妖鬼围着赌博，个个都非常激动。赌注里还有非常奇怪的东西，什么头发指甲眼珠，双手双腿内脏。
她不小心踩到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被踩那鬼哎哟一声，迅速缩回了自己的舌头。
“嘿嘿，长舌鬼，乱放舌头遭报应了吧！”有个鬼损道。
那长舌鬼并不在意，呼呼两下就看到开注了，兴奋道：“别管这些，快看！老子赢了，拿来吧你！”
长舌鬼数着自己刚赢来的一大堆法器，笑嘻嘻地奔向圆拱门，进入了内场。
柳期雪：“……”赌鬼真是没救了。
许多端着食物的侍从路过，都没理会她。
她又看了一眼木牌，循着灵力继续往里走。
鬼雾场占地五百公顷，规模比得上人间的一座小城。这里是冥界的合法黑市，里面卖什么的都有。
柳期雪穿过圆拱门之后，环境变得昏暗。她感觉不对劲，立马清点自己的东西，发现灵气石只剩下十块。
少了十五块。
就……挺操蛋的。
眼前还是街道和房子，柳期雪这才意识到：鬼雾场是个城中城。
她再次拿出之前捡的牌子，却发现无法追踪灵力源了。
柳期雪恨恨地扔掉牌子，拖着暗虬，巡街一般胡乱找。
街上稀稀落落地路过些本地鬼，见她拖着重剑，一脸寒气，不约而同地离远了些。
柳期雪路过一个馄饨摊，问道：“老人家，这里之前来过人修吗？”
那老摊主眼神不大好，沙哑着声音答道：“这鬼雾场的修士啊，大多都在掌度王府当差，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柳期雪又问了地方，然后拖着剑就去了。
鬼雾场占地太广阔，柳期雪本想御剑，却发现灵力受阻。
冥界的灵气不比人界，她是个大活人，又没有法珠，即使人魔后裔的体质对她有几分加成，但始终供不起这份消耗。
柳期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手中的剑。
“暗虬，你能飞吗？”
古朴的重剑发出一串鸣声，然后脱手往前飞去。
柳期雪今天总算遇到一件顺心事，激动得快哭了，奔跑着一跃而上。暗虬带着她稳稳地飞在空中，去往城中央。
“太好了，谢谢暗虬！”
暗虬嗡明了一声。
御剑的速度就是快，暗虬对灵力十分敏感，不一会儿就带她来到掌度王府外。
门口的守卫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浑身呆滞，双眼漆黑，雕塑一般站在门边。
她很快了然，这两人被挖了眼睛，又被人施了定身诀和千里眼。不管他们逃到哪里，施术者一旦施法，就可以再次看见他们眼前的事物。除非从施术者手中拿回眼睛销毁，否则终身无法摆脱监视。
这法术向来为人唾弃，得将人眼睛弄瞎或挖掉才能实施，而且被施术者很难发现自己被施了千里眼。
柳期雪还记得之前各大门派暗斗时，互相安插这类“奸细”，甚至在民间也制造了不少瞎子。后来事情被人闹到明面上，传得沸沸扬扬，干过这类事情的仙门名声都臭了，千里眼术也因此被封禁。
如今祸害又被翻出来。
进去之前，柳期雪施术捂住了包袱，免得又被扣东西。
偌大的掌度王府安静得可怕，不知主人是隐匿了还是离开了。
她正想找牢房的位置，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柳期雪紧追不舍，那人引着她越跑越远，府中弯弯绕绕甚多，险些跟丢。
那人跑到一个敞着的地下入口就闪身消失了。
柳期雪本想追踪，但又看了看那个黑黢黢的入口，还是放弃了。
她掐了个高亮的闪光诀，食指头倏然亮起。
柳期雪借着光亮进入了地下室。
地下空间甚是宽敞，牢房很多，但锁全是打开的。
是有人救走了他们吗？
她仔细查看每一间牢房，最后发现还有个熟人蜷缩在角落里。
“秦致！”
那青年慢慢抬起头，见来的是她，顿时喜出望外，扑了上来。
俩人紧紧相拥，秦致带着些许哭腔说：“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期雪虽然觉得，男子汉实在不该脆弱成这个样子，但念在他涉世未深，又经历了这种事的份儿上，就先不计较了。
“好了，没事了。”说完又推开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秦致道：“之前，来了个神仙，他救走了这里所有的人。”
柳期雪问道：“神仙？”
秦致点头，“他说他叫风浔，来自凤凰族，把那些作恶的鬼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放走了这里所有的人。”
“那你怎么没走？”
秦致慢慢低下了头，“我……他们之前说派了四不像兽去抓你，我想着待在这里接应你一下。”
柳期雪嘴角抽了抽，原来由人虎蛇拼成的怪物叫“四不像兽”。
两人一起走在鬼雾场的街道上，柳期雪试着运行灵力，而后又停止了。叫了声暗虬，不料对方毫无反应。
她道：“我的灵力已经不够回去了，不知道浣华镇怎么样了。”
秦致道：“那个神仙救了地牢里的人，自然会把他们送回人间。”他顿了顿说道：“我没有法珠，在冥界待了太久，灵力也不够，要不……我们去求助鬼差？”
柳期雪想到了那张通行令，便道：“只能这样了。”
他们在某个客栈买了个勉强能飞的法器，花了三十两。
秦致御剑的手法与身姿都很生疏，歪歪扭扭地飞向关口。
到达之后，柳期雪蹲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她难受地说道：“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练习。”
秦致愧疚道：“好的。”
柳期雪将通关令给了那鬼吏，并告诉对方，他们任务已经完成，马上要回人间。
鬼吏瞟了秦致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往里间，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枚跨界符出来，交到他们手上。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鬼吏和同事吐槽道：“黑狱使就是盐吃多了——闲得发慌。没事儿还玩点扮猪吃老虎的游戏。”说着又撞了同事一下子，“不过那女的可真漂亮，狱史这买卖做得值！”
同事道：“咱只管办事，那么多好处还堵不住你的嘴。”
鬼吏嘿嘿道：“二十两银子，二十五块灵气石，这次可真是赚翻了！”
同事有些担忧道：“不过，少掌事这次可是栽了大跟头，咱以后还是小心做鬼吧。”
“那当然。”
他俩回到了人间，两人站在一棵椰子树下。
柳期雪的脑袋被刚掉落的椰子砸了个包，生无可恋。
得亏她有点护体的修为，这要是常人，很容易砸出个脑震荡的。
秦致又是安慰，又是帮吹。
“姐姐，你没事吧？”
是她草率了，没料到跨界位置是随机分配的！
淦！
前路啊，多么漫长……
她快崩溃了，哭笑不得地软倒在秦致怀里，无力地哼哼着。
“我好疼啊，的心好累啊。”
秦致很自然地抱住她，柔声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有我在呢。”
她背着把沉重的剑，上午赶路打架，下午又排队找人，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也该累了。
秦致又说自己的包袱被抢了。
两人折腾一大圈，就挣了十块灵气石。
柳期雪想想就那个气啊。
秦致道：“我们灵力低微，又遇到这种意外，这几块灵气石带着也是麻烦，干脆都换成钱吧。”
幸亏这里的灵气石有价无市，十块能换二十两银子，够他们一阵花销。
也幸亏找到了投宿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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