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苌鸢（9）

这一次的“历练”之后，
  盛夫人与盛珩便未折腾过。
  盛珩的院子整日关着门，只盛夫人每日来来回回带着大夫们穿梭着。
  盛老爷也将盛衍带在身边，四处交际应酬，明里暗里更是表明盛衍就是日后盛家家主之选。
  盛衍不再贪恋母亲的眷顾，更不期待母亲对他有一丝转变，
  自那晚盛衍病重，盛夫人却追着盛珩离去之后，
  盛衍好似一夜之间长大，
  再不会穿母亲喜欢颜色的衣裳，再不会守在母亲去探望兄长的必经之路“偶遇”，
  没有期许，便没有失落。
  那个被母亲唤去院子里暴晒一下午之前刻下的木人，是盛夫人的肖像，
  是盛衍心心念念为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
  手上不知割破了多少口子，熬了多少个日夜，
  初见雏形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母亲真正爱着的孩子，并不是自己；
  任自己如何努力，如何改变，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皆如路边草芥一般，还不及兄长多吃一口汤羹来的雀跃。
  那个木头人安静的躺在盛衍的箱子里，在很多个不眠之夜被拿出来反复摩挲，
  不过那个少年的眼中，再无希冀罢了。
  在很多深夜寂静之时，盛衍会抚着我的羽毛在深夜发呆，
  再到晨露渐起，少年眼中的迷茫悉数敛起，又是那个众人眼中最合适的盛家接班人。
  盛衍的经商之才，是有目共睹的，
  早年跟着盛老爷四处行走，积累了许多经验，
  渐渐的，盛衍越走越远，随着盛家越来越大的商船去到离娑城很远的地方，
  每每皆会满赞而归。
  盛老爷也乐得自在，留在娑城“坐阵”，任儿子出去闯荡。
  在盛衍的努力之下，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挣下的家业也越来越厚，
  去到盛家说媒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大多冲着的，都是盛衍，
  至于那个越来越沉默阴鸷的盛珩，渐渐在众人眼里淡化了一般，
  毫无存在之感。
  盛夫人打发了一个又一个上门说媒的人，
  只以长兄尚未成家，幼弟说亲于理不合为由推拒了，
  甚至扬言，只有盛珩先寻个上好的姑娘，方才能轮到盛衍。
  可任谁都不是傻的，
  那盛珩当年所作所为可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被忘得一干二净，
  且盛家大少爷自娘胎出来便带着病的，夏日里的热风都能给吹倒了去，
  谁家好姑娘能嫁的这样人。
  虽说是盛家长子不假，可未来的盛家家主可是盛衍，
  前途无量的，也是盛衍，
  谁会将自家如花般的闺女嫁到盛家大少爷，日后还得等在二房手底下讨生活。
  还不如嫁给盛衍，直接就做了日后的盛家主母岂不美哉？
  可到底盛家富贵，又有盛夫人的偏爱，肖想有个富贵余生的登门说媒之人也有，
  但盛夫人看多了那些为盛衍说媒的女子，
  如何又能瞧得上那些攀附门楣的寻常人家？
  是以兄弟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时日久了众人皆看出来盛夫人是故意压着盛衍的婚事，想先拐个好姑娘便宜了盛珩那病秧子，纷纷暗地里指点盛夫人说她偏颇，是非不分，连日后谁才是给他养老的儿子都不知道，就盛珩那样的身板，怕不是连床前尽孝都不能。
  可盛夫人不在乎，在她眼里，盛珩的地位甚至在夫妻多年的盛老爷之上，
  如今身体不好，又错失家主之位，盛珩的性格越来越阴郁，脾气也愈发的不好，甚至养了多年的那只鹦鹉都被盛珩活活掐死，弃之不顾。
  如此境况，让盛夫人又如何放心的下。
  于是，盛夫人抵上了自己全部的嫁妆，又去找盛老爷要死要活的哭闹之后，为盛珩求来一笔不菲的彩礼，这才让登门说媒之人多了起来。
  左挑右选之下，盛夫人找了一家书香世家的独女，
  此女本身温婉秀丽没错，可盛夫人更看中了此女家里有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大伯。
  据说这个大伯乃是修道之人，前两年回来过一次，若说“荣归故里”亦不为过，带回来许多银钱不说，更有“神力”在身，那个大伯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奇迹般的“治”好了一个瘫痪在床的人。
  便是这个大伯，让此女一家在当日风声立起。
  盛珩知晓盛夫人为自己精挑细选，甚至许下天价彩礼的妻子既不是名门贵女，亦不是绝色佳人，很是不满，可自己斤两几合，盛珩是再清楚不过的，无奈，只好应允。
  盛夫人高兴极了，婚礼办得很是浩大，流水宴席足足开了六日，比盛家兄弟二人初生满月酒时还要奢靡。
  婚后，盛珩的妻子便在盛夫人的“威压”之下，给自己远地的大伯去信想要寻求帮助，
  那大伯亦是爽快，极快的回了信件，给了个地方，让他们夫妻二人自己来寻，
  信中更是言明，自己乃是宗门修行者，盛珩这样的的身体自不在话下，不过是需要消耗些灵物的，
  灵物珍贵，需得多带些银钱傍身才是。
  盛夫人闻言大喜，一面诱导着儿媳将嫁妆彩礼悉数带着，又去找盛老爷闹腾了一番，讨到了一艘大船，
  大船之上，仆从侍女配了个齐全，床铺细软皆是新制，唯恐让足不出户的盛珩此路行的不痛快。
  如此充足准备之下，盛夫人还是不放心，
  着人将刚刚远出归家的盛衍召了过来，不顾其满面疲惫，要求盛衍随船而行，务必关照好盛珩夫妻二人。
  盛衍久久的看着盛夫人，直盯着盛夫人开始心虚，方才哑着嗓子开口：
  “好。”
  回到院子里，盛衍一口饮下手下刚熬制好的汤药，半倚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多日远行，和商家周旋已是疲累不堪，又逢水上气候不好，船只不稳，导致他身体欠佳一直来不及好好休养，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主院的人就来唤。
  盛衍心知盛夫人找自己绝对不是出于关心，可这些年兄长越发沉默，
  父母的担忧，盛衍皆是看在了眼里，
  若此行顺利，兄长身体得以康健，至少对于父亲来说，能解一大忧虑，
  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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