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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禾欢(5)


多余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剩菜红薯,
  犹豫了片刻,
  继而将那只红薯捡起来,往我面前递,
  在我摇头再三表示拒绝之后,
  方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样沾满了脏污的饭菜,可能是多余已经多久不敢奢望过的味道。
  可就算是如此,多余的第一反应,还是将最大的那只红薯拿给我。
  这到底是哪只没带脑子的邈邈
  注灵之时不看家境不说,居然找了这么一户人家,
  这么黑心眼的爹娘,如何生的下这样的孩子。
  许是身上太疼,多余吃两口便要停下来,
  急急的喘上两口气,
  再接着狼吞虎咽。
  不消多时,本便不多的吃食被多余消灭的干干净净,
  她想站起来,奈何身上的伤实在太重,
  无奈,只半爬着挪到泔水桶便,就着里面的冰水喝了两口,方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那夫妻二人经过一番争吵之后,
  到底也没分出来谁对谁错,
  却也知晓多余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并不多余,
  接下来的日子,却是破天荒的没有再找多余麻烦。
  可多余的娘亲懒散惯了,做了两天饭食便嚷嚷的累,
  多余尚且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要吹没了似的,
  丈夫也好似聋了瞎了,对她的不耐充耳不闻,
  索性,多余的娘亲便回了娘家。
  既如此,便没人管着多余父亲,
  高高兴兴的拿了银钱又出门喝酒去,
  整个家中,就剩多余一人。
  明明是不管不问的日子,对多余来说却是极其珍贵的,
  不用早早起来准备饭食,也不用因为某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被肆意辱骂。
  加上多余的娘亲做饭那两日菜蔬浪费的多,做的也没有吃完,
  方才让多余又饱了两日的肚子,
  便是这两日,让多余缓和了许多。
  邻居家的婶子见多余家久久不见人声,便走过来探看,
  便在多余伤痕累累的趴在地上,
  低低念上一句:
  “造孽啊...”
  便回家翻找了些陈年的伤药,隔着门槛丢了进去。
  多余的双亲是什么德行,村子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又懒又馋,心眼子还小,
  不仅见不得人家好,还不许别人插手他们家的事。
  早年也有人家看不惯他们苛待多余,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吧、
  便被多余的娘亲指着鼻子骂到不见踪影,
  后来任谁都不想管他家的闲事,
  哪怕是可怜多余,也不过是背地里碎叨几句罢了。
  如今,多余的娘亲回娘家了,多余的爹又恨不得住在酒馆子里,
  邻居的婶子也只能趁多余家中没人,偷偷的送上些药来。
  “好孩子,将药涂在疼的地方,莫被你爹发现了。”
  多余昏昏沉沉的,迷糊间听到了这句话,
  再睁眼之时,便只余眼前一只药瓶。
  我将白日里邻家婶子的话告诉她,
  多余依言将药瓶打开,笨拙的涂抹在身上,
  如此几日,竟也是好转了不少。
  看着多余渐渐能直起的后背,我竟有一丝庆幸,
  至于庆幸什么,我也不知道,
  亦不想知道。
  风雪不过停歇了几日,便又大雪纷飞了起来,
  多余的父亲已经连着三五日不曾归来了。
  再见之时,已经被冻得浑身青紫,气息全无。
  多余的父亲将家中仅存的银钱拿去喝酒,最后赊账之时,店家如何都不肯卖了,作势要打烊闭店。
  多余的父亲便骂骂咧咧的往家走,只醉醺醺的没看脚底,
  一头摔进了雪地里,
  月夜,周边并没有什么路人,
  一夜之后,积压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便是脚印都被掩盖了的,
  最后是孩子们出来堆雪人,铲雪之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胳膊,方才发现。
  多余父亲被冻死在路边的消息早已被人送去了多余的那个从未谋面的外婆家,
  皆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竟是直接不管了。
  最后,还是几个同村看不下去,
  找了一卷草席给裹了,寻了处空地挖了个坑,将人给埋了。
  多余被邻家婶子牵着,懵懂的站在那个小小的土堆边,
  婶子说:
  “你爹死了,你娘也没了消息,往后,你便是一个人了,你知道吗?”
  多余点点头,木然且乖巧。
  婶子以为孩子难过傻了,不由有些心疼,
  可这些也不过是有些罢了,
  自家尚且不过刚刚温饱,便是再同情,都不会平白无故领个孩子回家养着。
  后来,村子里看不过多余孤苦伶仃的,便集了些米粮送了过来,
  到底是能捱过这个寒冬的。
  村里因为醉酒死了个人,
  村民们不过唏嘘两句,事情也不过翻篇了。
  各家的日子总得过下去,
  多余也是。
  甚至多余的日子,过的比从前还要好些,
  村民们集来的米粮不多,好在多余还小,吃的也不多,

  再加上知道米粮来之不易,多余吃的也很是珍惜,
  没有了爹娘苛待,没有的厮打谩骂,
  也没有颐气指使之下干不完的杂务,
  多余的身子慢慢的恢复了些,
  除了背有些直不起来,其余的烧水做饭什么,自己也能做了。
  可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做着重复的事情。
  白日里,挖雪煮,搬柴火,再从粮袋里捻出一点点米粮,煮些只能果腹的饭食,然后再缩在墙角的缝隙里,看着外面的孩童们笑闹。
  不知为何,多余没有去卧房睡觉,
  只拿了被子来,
  半夜里蜷缩在柴垛里,睡得香甜。
  这些日子,多余也和我熟稔了些,
  时不时的,还能说上两句话。
  最多的,就是煮了一锅稀的不像话的粥汤之后,抬头问我:
  “吃吗?”
  待我摇头拒绝之后,便自己端了碗盛饭,再缩到柴垛边,
  就着灶膛的余温,吃上一顿饭,
  日复一日。
  我有些看不下去,问多余:
  “你不想出去玩吗?”
  多余看着外面追逐的孩子:
  “玩?”
  “对啊,出去玩,你看他们玩的多开心?”
  多余看了一眼外面,摇摇头:
  “不..”
  “为什么?现在又没人会打你了。”
  “为什么玩?”
  “因为会开心啊?”
  “开心?”
  “对啊,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
  “笑?”
  多余看着那群孩童,学着他们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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