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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深人静,空气中突然爆发出两声短而尖锐的劲风声。

        诗梦房门前的人双目一瞪,忽地直愣愣向地倒去。身下浓稠的血液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屋内,诗梦咳嗽一声。屋外树影摇曳,掩盖了原本暴长出来的黑影。

        但很快,屋内就没动静了。

        树枝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叶影细碎,斑驳可怖。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落在了诗梦门前。屋内又传出一声咳嗽声。

        那黑影原本伸出来的手豁然一抖,下意识想要退开。与此同时,他却也发现了屋内的人其实仅仅只是伤及脏腑导致咳嗽不止罢了。

        但也许还是不放心,黑影从腰间抽出一根细细竹管插入窗户中,轻轻一吹……随后,他机警地四下张望了一眼,确定无人后,蹑手蹑脚推开了门。紧跟着,门外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好些个黑影。他们落地即蛰伏入阴影中,等待出手的时机。

        下一幕他便愣住了,心一下沉入冰窟——诗梦的床头竟然有一扇窗户大开着,夜风从里面灌进来……一时间,他僵在门口,进不得,退亦不得。

        诗梦忽然又咳嗽了两声。黑影豁然转身就要开门。然而,他的身后并没有什么危险传来。他迟疑着转过身,一颗蹦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又落回了原位。

        看来,他真的伤得太重了。黑影的双眸中落入了窗外射进来的月光,雪亮中带着一丝丝诡异和长舒一口气的模样。面罩的中间忽然微微凹了凹,可以想见这人已经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缓缓举起匕首,用力向下一扎!

        几乎是同一时刻,外头传来几声“嗖嗖嗖嗖”,声音特别轻。但黑影确定他听到了。他疑惑地转过头瞥了一眼。但外头并没有什么声音。他转回来时,便看到诗梦被月色照亮的瞪得大大的眼睛:“你……”

        黑影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立马又拔出匕首,咬牙切齿道:“去死吧!”

        一刀扎下,却在最低处卡住了动弹不得。

        他慌张地抬起头,只见诗梦施施然坐起,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包括他刚刚扎得一刀。他的两根手指间死死夹住了刀刃。第一刀所刺的被子上留下了一道裂痕,棉絮暴露在空气中。第二刀的刀尖轻轻点在被褥上,就在第一刀痕迹的旁边。

        “我还不想死。”诗梦歉然道,“看来你完不成任务了,剑惊雨……呃,先生。”话音落,诗梦抬袖一挥,隔空点燃了烛火。

        黑衣人眸色一变,很是诧异,但随即眸光便黯淡得如同死去。他凄然一笑,摘下了面罩,露出了有些沧桑的脸。接着,他又伸手扯掉了头上黑巾,鬓角白发苍苍。剑惊雨收回了匕首,了无生意地瞥了一眼诗梦,此时此刻,他竟然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

        “你输了。”

        剑惊雨嘴角勉强牵动一个苦笑。

        “你该早些来的。眼下来得太不是时候。”诗梦见他有些迷茫的样子,温和而歉意地笑笑,“即便是我之前受伤的状态,你也杀不了我。”

        “你来得太晚了。”诗梦带着一种非常同情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再过几分钟吧,你大概就要发病了……”

        剑惊雨浑身一震,猝然抬头死死瞪着诗梦。

        诗梦叹了口气:“剑成痴很想你。他曾拜托各门各派找过你。”

        剑惊雨再次一震,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他……他……找我……找我做什么?”

        “你是他的亲大哥啊。”诗梦淡淡一笑,“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诗梦似乎在唠家常:“你比他也就长了几岁而已,竟然连白发都这么多了啊~恐怕这些年苦也吃得够多了。”

        剑惊雨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诗梦推开被子,慢条斯理地穿上鞋:“你虽然刻意掩盖了一些剑法痕迹,但——骤雨剑是你的独创,它早就刻在了你的骨子里。所以,你的出手中就带着它的味道。”

        剑惊雨颓然凄笑。砉地,他脸色一变!

        哐当!

        “师父!”

        “楼主!”

        门外同时响起三个声音——柳芊芊、孟良和杨大夫。

        诗梦身形欣长,淡然地负手而立。珠光的映照下显得俊美儒雅如同谪仙人。剑惊雨却倒在地山,蜷缩成一团,凄厉哀嚎,满地打滚。

        “这……这……”

        杨大夫犹自喃喃道:“断欲清心。是断欲清心。”

        诗梦冷冷看了一眼外面:“死的活的?”

        “回楼主,都只是打晕了。”孟良抱拳道。

        “肯归顺的还没中毒的,留下来。”诗梦垂眸看了剑惊雨一眼,“其他的杀了吧。”

        “……杀了我……”脚边传来厉声低吼,“杀了我……!”

        “你们先下去吧。”

        “那他……”杨大夫看了剑惊雨一眼。

        诗梦淡淡道:“我自会处理。”

        众人见他神色冷冽,一时都不敢多话,全部退了出去。柳芊芊协助孟良收拾残局。

        诗梦轻轻掩上房门,回身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你且忍耐一下。”

        他刚蹲下来,岂料,剑惊雨竟然突然拔出匕首在他腹部划了一刀。

        诗梦旋即退开半步。愣了愣,腹部尖锐的痛感传来。但他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握住剑惊雨的手臂,将他扶起,一手轻轻扣在他的头顶。

        剑惊雨一时不敢再动弹。

        他也没力气动弹了。

        一股暖意似乎在按摩他身体内紧缩的肌肉。

        剑惊雨带着疑惑看着他,眼底深处却是毫无活下去的欲望:“你……做什么?”

        诗梦苦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那股暖流从剑惊雨头顶的百汇穴向着四肢百骸延伸攀爬,那感觉就好像寒冬腊月被温暖春意逼得节节败退。痛楚之感虽然依旧明显,但比起刚才实在是好得太多了。剑惊雨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狼狈。

        “你……”

        身后没有声音。

        烛影悠悠,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痛感如同海水退潮慢慢消失在身体深处。背后传来诗梦两声重重的咳嗽。

        剑惊雨急忙转回过身。只见诗梦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握着帕子抵住嘴唇,脸色白得吓人。他每咳嗽一下,腹部的血就多溢出来几分,他的脸色也就更可怖了一点。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诗梦惨然一笑,踉跄着退到床边颓然坐下:“能不能先帮我包扎一下,剑惊雨先生???”

        剑惊雨一呆:“你先躺下。”说着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瓶塞,倒了许多粉末在诗梦伤口处。

        “诶,居然是冰霜。”诗梦的眼角依旧带着温吞的笑意。

        剑惊雨没答话,从衣袍下摆撕了块布条缠上诗梦的腹部,一字一顿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原是个好人。只不过老天开了个玩笑,让你这个剑痴竟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如今,断欲清心便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剑惊雨的眼中是悔恨和绝望。他偏过头不给诗梦看到脸上的表情。

        “但是,这么些年,这孽债也该还清了。那么痛苦的毒……你一定被逼着做了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想杀的人吧。”诗梦不由地又咳了两声,双唇间红色微现。

        剑惊雨骤然站起来,退后三步,在他床边跪下:“诗盟主大义,剑某愿伏罪。”

        诗梦微微一笑,一手撑着床支起了身子:“是杜尔迦教造了孽。只可惜,我没法帮你逼出这种毒,亦无解药可以给你。”言毕,他又咳了起来。

        “诗盟主……”剑惊雨焦急地站起来,很是羞愧和悔恨。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是人!”

        诗梦温和道:“刚才那个情境,若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你……不必自责。”

        剑惊雨闻言,更加悔不当初:“剑某此后愿为诗盟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诗梦的眸中有暖色:“做回剑惊雨,让骤雨剑重新撼动江湖。”

        剑惊雨浑身一震,跪地恸哭。

        诗梦没说话,只是靠在床边,悲悯地看着他,陪着他。

        三天后。

        杜尔迦教线人在渝州城外的野田旁“捡”到了几乎快死去的剑惊雨。他浑身都是伤口。有打斗的伤痕,还有被人严刑拷打后的血肉模糊。

        江湖传言,剑惊雨潜入望月山庄刺杀诗梦不成,反被重伤,遗弃荒野,示警邪教。至此,大快人心!

        悉伐面色阴沉,但并未对剑惊雨做出什么要命的惩罚。他恨的是自己这个江湖无人不怕,无人能敌的“第一人”居然这么轻轻松松被人摆了一道!

        这份耻辱深深折磨着悉伐。

        悉伐在剑惊雨养好伤以后,狠狠催发了一次他的断欲清心。同时,每日入夜开始,便令剑惊雨着单衣罚跪于正殿门前,直到次日清晨时分,由祭司当众鞭笞二十后方允许回房。前后共计一月有余。

        其间,剑惊雨只被允许吃一点残羹剩饭。

        一段时间下来,剑惊雨已瘦得脱了形,内伤外伤叠在一处竟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但这却是他觉得最开心最有解脱感的一段时间。

        皮囊未变,内在却早已脱胎换骨!

        做回剑惊雨,让骤雨剑重新撼动江湖……此句言犹在耳,声声激震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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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你……你真的是太拼了。”柳芊芊帮着杨大夫重新揭开诗梦腹部的绷带。

        杨大夫仍旧是一张黑得快赶上雷雨天的那种脸色,此番竟是气得懒同诗梦说一个字,仅仅在认真履行自己作为大夫的责任。

        诗梦轻轻叹息一声:“他……是个可怜人。”

        “麻烦楼主您同情别人之前同情同情我好吗!!!同情同情你自己好吗!!!”杨大夫终是没憋得住,撒气起来,重新包扎好后,没听诗梦说一个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柳芊芊看看杨大夫,又看看诗梦,旋即也叹了口气。可是还未叹尽,却不自主地笑了起来:“师父,你……我要是杨大夫,真的也会生气的。”

        “我知道。”诗梦似乎感到呼吸不太顺畅,艰难地坐了起来,咳了两声,“其实没多大事儿。眼下就是真元耗尽,再加之此前刚受过内伤,身体已成强弩之末,才落得如此狼狈。”

        他略略抬眸看着柳芊芊,神态竟有几分缱绻:“你困么?要是不困——”他拍拍床沿,“陪我坐会儿说说话。我……睡不着。”

        “我不困。”柳芊芊温柔一笑,“师父,你不能再这么熬心血,熬身体了。躺着,闭闭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诗梦无奈苦笑:“我现在的精神当真好得很。”

        “你要再不休息,我就让孟大叔劈晕你!”

        “……”

        “他不敢。”

        “……”柳芊芊白了他一眼。

        两人正绊着嘴,不知怎么地,诗梦突然感到身体深处有一股特别刚猛的劲在翻涌上来。它似乎要把於堵在胸口的血块全部冲击出口。他身子一颤,一挺,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师父!”柳芊芊惊叫道,扶着他的手颤抖不止。

        诗梦尚未来得及安慰,又是一口接一口的鲜血喷出。

        柳芊芊吓得尖叫起来,却被诗梦一把拉住,一手捂上她的嘴。眼下,两人面对着面。诗梦最后一口血滞了滞,没忍住,一下吐在了柳芊芊的衣裙上。

        诗梦啊了声:“抱歉。”

        柳芊芊慌乱地看了看衣裙,又看了看诗梦。恍然发觉他的面色比刚才好多了。

        “师父,你真的没事吧?”

        “於血吐出来就好多了。”诗梦满脸疲倦,“之前木萧萧的掌力虽然基本都被寒冰床逼了出来,可总有那么一点点压在深处,似好非好。眼下,我耗尽气力救了剑惊雨。这身体深处的刚猛伤势便趁机翻了上来。如此,逼出於血,对症下药……”

        他淡淡一笑:“可比那伤一直埋在身体深处,像火药那样随时可能引爆要安全得多。”话毕,重新躺了下去。

        一整夜的折腾,诗梦终究累晕了过去。

        柳芊芊看着日光探入,照在他血迹未干的双唇上,一时间响起了诗梦说的自己的血是有诡香的,不免好奇心大动。那晶莹血光竟然变得分外诱惑人。

        她情不自禁就探头上前深嗅起来。

        第一次,没感觉。似乎只有血腥味。

        柳芊芊不甘心,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

        诶,似乎……是有哦。

        她再次凑近一丢丢。

        正当她全神贯注于诗梦的血香不香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打开了门,并且从一个很微妙的角度看到了这件事情……

        这两人——小千和孟良,不约而同提了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彼此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两步,离开这个地方。

        而这一系列过程,柳芊芊竟然因为过分沉迷于这诡谲的香气而毫不知情!!!

        至此后,大家看柳芊芊的眼神便意味深长起来。

        柳芊芊觉着奇怪。

        诗梦更是不明所以。

        诗梦挑开车帘,看了外头一眼,又看了看柳芊芊:“傻徒弟,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我总觉得……大家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头……”

        此时此刻,皓月马车正欢快地跑在渝州城外的路上。车上只有诗梦和柳芊芊两个人。

        还有一个临时顾来马车夫。

        “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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