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柳芊芊苦着脸:“师父,我真的记不住那么多啊!你看看……这这这,十天……小半本入门书你就教,教完了……教完了!”
“这书大部分都是图,也没几个字。书也不厚。十天小半本很多么?”诗梦抬眸,一脸不屑的神色。
饮冰看着柳芊芊从怀中掏出的那本初入月影楼的新弟子人人都有的《入门剑法》,用义愤填膺的语气“控诉”诗梦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嘴角忍不住漾开一丝微笑。
“你看,冰冰都笑你了。”诗梦一本正经道,“他一般不笑人的。”
“啊?!”柳芊芊一下看向饮冰,正瞥见他一下子收起来的笑意……
柳芊芊有些萎顿而气馁。
饮冰突地站起来,冷声道:“楼主,不介意属下给她演示一遍吧?”
“不介意。正巧,我一点也不想动了。”诗梦稍稍努了努嘴,“就这跟前吧。稍微慢些,她眼睛容易花。”
“是。”
饮冰接过柳芊芊的剑,迟疑片刻道:“你可以脑子里盘算些‘比喻’方便记忆。”
“哈?”
饮冰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脸上仍是一派冰冷:“比如这开头,起势——”他倒把剑而出。
接着,他曼声道:“承接一滴雨露,洒在盛放的花上……”同时,手腕一转由上挑变成了下劈。
“折下这支新鲜的花。”他的手腕再次一个盘花,剑势陡变做横抹,“送给旁边而来的故人。”手掌一翻,剑刃自面前横扫开去。
“掀身,挑起来人回掷的花,半个圆弧砍落在地……”饮冰一边说一边比划。
柳芊芊微张着嘴巴,维持在一个不出声的“啊?你在说啥?”的表情上,愣愣出神。
诗梦却是带着一种很温暖的似笑非笑的欣赏模样在认真看着他比划。
“看明白了么?”饮冰突然收了剑,来到跟前问。
柳芊芊有些茫然地啊了声:“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
“……”
诗梦笑出声来,看着饮冰:“原来你也喜欢用这方法。我头两遍记忆时,也这么用。”
“师父,你在说什么?”
诗梦无奈扶额:“冰冰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编个故事,或者给这些剑招取个自己觉得能记住的,象形的名字,然后串联起来记忆。比如上挑接下劈,你完全可以记成‘撩面下锅”,诸如此类。“
“……”柳芊芊瞪大了眼睛看着诗梦,感觉自己的世界又一次颠覆了。
她脑补着一连串的剑法在施展的时候,诗梦的脑子里都在打什么神奇的比喻……顿时笑出声来。
师父原来会用这么可爱的方法记招式嘛???
诗梦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白了她一眼,正色道:“同人交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平日里无数遍流血流汗‘苦’出来的‘习惯成自然’。而不是在脑子里乱打什么比喻。”
“是。这是在教你该怎么尽快记住这些剑法。”饮冰难得这么多话,“但要熟能生巧,便只有多练。”
柳芊芊暗暗吐了吐舌头:“哦。”
“你赶紧练熟。”诗梦轻咳一声,“后续我会抽些时间来给你喂招。”
柳芊芊一想到之前诗梦给自己喂招,自己被打得有多惨不忍睹,扬着的眉眼顿时垮了下来,苦道:“啊……额……额呵呵,谢谢师父哈……额……”
“这是为你好。”说着,他不再搭理柳芊芊,“你继续去练。”
“悉伐现在快到九江了吧?”诗梦手抵着嘴唇一阵浅咳。
饮冰关切道:“楼主,保重身子。要不,还是回屋里说吧。”
“没事儿,就这里吧。她一个人练我不太放心。”诗梦苦笑。
“悉伐的确临近九江了。”
诗梦阴阴地笑了下:“‘掀地府’的进程可以再往前推一推了。”
“是。下头那些暗桩都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诗梦的目光流转,如一团活起来的潭水。
九江。
九江掌城李飞鹤正摆宴在自家花园中,招待许久不见的“江湖朋友”——悉伐,以及他年轻貌美的夫人。
“老弟这些年怎么都不来九江玩玩儿?”李飞鹤正和悉伐举杯对饮。
悉伐的眼睛情不自禁瞥向一帘之隔的小娇妻,嘴角带着笑意:“手底下的事儿多,年纪也大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哈哈哈,吃不消喽~”
李飞鹤将这神情一分不落地看在眼里,遂笑道:“哎哟,老弟。在我这儿,还怕贱内把尊夫人吞了不成?甭往那儿瞟啊瞟的了。来来来,咱们喝酒。女人家要说些体己话,你这么看着,人不好意思。”
悉伐笑笑,看了一眼隔帘后头。花妙妙看着他,手捂着嘴,嘿嘿一笑,随即和李夫人嬉笑着耳语起来。李夫人一边听花妙妙说话,一边溜了一眼这边两男的,窃笑不已。
“老弟此番下山是为了……”
悉伐语带喟叹:“不知是我老了,还是夫人的关系。迄今为止肚子都没个动静。大夫说,可能是夫人心情有些压抑,这不,我带她出来游山玩水,顺便也给自己偷偷闲。若能得个小娃娃,后继有人,我啊~~就满足得很了。”
李飞鹤笑起来:“会的。老弟虽不再年轻,可身子骨一看就硬朗得很。眼下又对此事那么上心,没准很快尊夫人肚里头就有动静了。”
“借大人吉言。”
又一番推杯交盏。
“唉~”吃饭吃得好好的,李飞鹤语气突然一转,“今年据说这边要闹灾荒。”
悉伐点点头:“我也听说了。李掌城没有囤些粮食和好种子?那些个大粮行,大佃户手里都有一批好货,正等着下地或上市。”
“说到这事儿就来气。”李飞鹤独自倒了杯酒,苦闷道,“这一代有个大富商提前收购了一半多的好货。剩下的那些,我这地儿上有几家富豪、小官,自然也会分一杯羹。粥少僧多……”
他大大叹了口气:“本想着多囤一点,待灾来,你我携手小赚一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人莫非是遇到了变数?”悉伐自然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想让自己用江湖势力给他出出恶气,或者搞些什么小动作。
“谁说不是呢!”李飞鹤苦道,“咱们那个‘玉粒粮仓’不久前去囤货。遇到了另一波莫名其妙的人。两边起了冲突。”
“大人没购成货?”
李飞鹤摆摆手:“那倒不是。成是成了。可是——唉!前两天,被人——被人一把火烧了!不光烧了,有几个出门采购过货的家丁也都给人杀了。”
“何人如此大胆?”悉伐虽有些意外,但也没表现的很惊诧。
“不知道啊。”李飞鹤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随从。
随从立马会意走开了。
“你等下。”他看着随从走开,道,“人没逮着。不过在现场发现了一支小箭。一看就不是官家的。老弟你瞅瞅认不认得?”
不一会儿,随从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恭敬地递给悉伐。
悉伐接过布包,小心展开,取出那一支样式很普通的箭,仔细端详着。不一会儿,他在箭翎根部的木底上,看见了一个雕刻得极为精细的小篆“幽”字,眉头随即一沉。
“黄泉洞府……”
李飞鹤一愣:“黄泉洞府?啊!本官想起来了。九江的山野之处,一直有这么一群以武犯禁的江湖人。”
才说着,他愣了愣:“不对啊。黄泉洞府与官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
“大人莫不是忘了,这‘玉粒粮仓’可不是以你的名义开的。”悉伐笑容阴鸷,“再者,前去购货的人,大人会让他穿着官家服饰大摇大摆的去?”
“那自然不会。咱合作这店为了什么,老弟,话不用说得这么透。都是明白人。”
悉伐沉声:“那就是了。黄泉洞府那帮子亡命之徒恐怕还不知道起冲突的是什么底细,约莫也就当了哪个富商,或者小官的家丁。所以,这是报复行动。俩当家的皆睚眦必报,大人要小心这‘玉粒粮仓’啊!”
“反了天了!这是王法之地,不是什么法外之地!”李飞鹤怒道,“他们该整治整治了。”
悉伐听到“王法之地”的时候,暗暗牵动一个冷笑。见李飞鹤投来询问的目光,他立马变成洗耳恭听的神色。
末了,淡淡接了句:“这不妥。”
“哪里不妥?”
“首先,王庭现在欲与江湖友好相处,这么大张旗鼓要‘折腾’人家,搞不好将黄泉洞府弄得狗急跳墙。”悉伐独自斟了杯酒,又为李飞鹤添满,“江湖中人发起狠来,只怕比军临城下还麻烦。”
李飞鹤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另外,大人莫不是又忘了,这次咱没有官家出面啊。”
“往小了说,只不过是百姓和百姓起了冲突,一方被携怨报复了。往大了说,两个有势力的草根团体起了冲突。大人作为一城之主贸然插一脚……这里头……难免不会被人猜有无猫腻。”
李飞鹤幡然醒悟。
“另外要提醒大人一句,黄泉洞府正和江湖上另外一大组织联手办事儿。如今,他们已然这么猖狂,以后势力更张……”悉伐点到即止,微微一笑。
“另一大组织?”李飞鹤一呆,脑子中划过的却是杜尔迦教。可眼下人教主就在自己这儿呢。江湖上还有什么特别大的组织么?
悉伐悠悠道:“月影楼。”
“月影楼?”李飞鹤又愣了下,“九江城据说是有一个新的组织进入了。好像——确实是月影楼。但那个组织很小啊。不足为惧。”
悉伐哑然失笑:“月影楼小?”
“是啊。统共不过是二十来号人。”
悉伐银眉一挑:“大人恐怕是没了解清楚。月影楼的总舵在衢州城。楼主是现下的武林盟主。”
“诗梦?”李飞鹤讶然。
悉伐淡淡皱了下眉头:“大人不知他是月影楼楼主?”
“我知道武林盟主叫诗梦。月影楼……偶尔听人提起,但也都是只称‘月影楼主’,没听过唤名字的。”
悉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要这样说来的话,这事儿就更不好办了。”李飞鹤盯着一盘烤鸡有些发愣,“其实要找个借口拔除黄泉洞府,倒也不算太难。只是如今朝野内外交好,再加上——”
“什么?”
“秦云秦掌城和我是同僚,且为故友。他偏与诗梦走得颇近。”
悉伐想起夜寒宫的那些事儿,神色暗沉下来,心底盘算着如何一雪前耻。
李飞鹤大大叹了口气:“如今,黄泉洞府和月影楼既然结成联盟。变相地来说,秦云便是和这两家关系都好。这脸皮——不能为了这点事儿撕破啊。”
悉伐沉声道:“大人,‘江湖事,江湖了’。黄泉洞府动得是我杜尔迦教的地盘……”
李飞鹤露出恍悟之色,面上一喜:“对对对对。”
“只是……”悉伐面露难色。
“怎么?”
“月影楼势力不小,黄泉洞府也算‘江湖一足’,臣服在月影楼之下的江湖门派又有许多,我杜尔迦教一派恐难为敌手。”
“那这……”
悉伐不咸不淡,接话道:“大人本打算出一队亲兵扫平他们。如今不妨将这些亲兵暂借老弟一用。我手底下有些出色的兄弟,大人的正规军再乔装打扮成江湖中人,咱们联手以江湖寻仇的名义,顺道把黄泉洞府连根拔了,岂不妙哉?”
“待事了,大人再上报王庭,说是解决了一个不服管束的江湖门派。大人不光无过,还有功!”悉伐不动声色地加重了‘不服管教’四个字。
李飞鹤眼睛都亮了:“如此甚好。”
“但硬碰硬的来,可能伤亡惨重。”悉伐淡淡道,“最好是智取。大人若是全心信任于我,便待我先以‘离间计’动了联盟根本,然后寻个好时机,咱们合作一举歼灭黄泉洞府!”
“好!甚好!”
悉伐微微一笑:“只是——大人的亲兵少不得要‘枕戈待旦’,随时候命了。”
李飞鹤满不在乎道:“这好说。平日里他们也就巡逻巡逻,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儿。眼下,大不了让他们巡逻过后,另做一些校场训练。”
“大人若是无异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有一点……秦掌城事后计较起这些事儿来,又当如何?毕竟诗梦和他关系不错。到时候埋怨我办事儿没考虑到会破坏他的‘人脉’。”
悉伐暗露一抹讥诮,又想得好处,又不想坏官缘,果然当官的都贪心。
“拔出黄泉洞府,是以江湖的名义。大人不曾参与。”
“是的。”
“至于战果——那其实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人不过是小小推波助澜了一把。”
“对。”
“大人不是江湖中人,又怎么会知道谁和谁成了联盟呢?为陛下拔除一个不听话的江湖组织,是大人作为臣子应尽的‘忠’。”
“有道理。”
“秦掌城本是和月影楼主有往来。和黄泉洞府……哪来的什么交情?”
李飞鹤不住地点了点头:“对。但若月影楼主向着秦云去求救……”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先离间他们。那么诗梦便不会为了黄泉洞府去向秦掌城求救。秦掌城便也不可能将此事再牵扯到大人手中。等到灭了黄泉洞府,一切都尘埃落定——这里头可有秦掌城的事儿?大人尽了忠,又无秦掌城的事儿,还能了却仇恨——”
李飞鹤大笑出声:“一箭三雕!行啊,老弟!就这么办。”
悉伐笑容满面地举起酒杯。
李飞鹤亦是诡谲一笑。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敲响了黄泉洞府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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