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诗梦和柳芊芊暂时落脚在合顺大客栈。
柳芊芊被要求做男装打扮。但她的妆容技术实在不怎么样。无奈，诗梦只好联系上无此人替柳芊芊易容一下，顺带提点她一下“易容”之术。
柳芊芊的学习能力让无此人狠狠鄙视了一把。
“好好擦你的剑。”诗梦的神色少见的冰冷，“这次你的任务量是十个人。”
柳芊芊一呆：“十个？什么十个？”
“取下十个人的性命。”诗梦一脸淡漠地擦拭着霁月剑，指尖动作却分外轻柔，宛如自己的情人。
柳芊芊脸色一白：“取，取十个人……的……命么？”
“对。如果你想复仇，想化身利剑。”诗梦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为师替你用鲜血‘开锋’。学会直面死亡，驾驭死亡，是你复仇的第一步。”
柳芊芊吞了吞口水，胸膛剧烈地起伏：“……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跟在我身旁，我教你如何杀戮。”诗梦谈及杀生和死亡，淡漠得如同冰雕。
咚咚咚。
“进来。”
“楼主。”饮冰抱拳施礼，“悉伐指挥着他们进攻了。”
诗梦淡淡点了点头：“好。我们可以出发了。传令下去，等我们快到的时候，发出第一波信号弹。进去后，找机会发第二波信号弹。”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饮冰施礼离开，诗梦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第一波是通知其他门派开始行动。第二波是进攻的意思。”
“哦。”
诗梦一下站起身来：“好了，别磨蹭了，出发吧。”
一大波人出现在黑夜幽暗的小弄堂内。诗梦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饮冰：“行动前该说的都说了吧？”
“是的，楼主。”
“好。”
“其他地方呢？黄泉洞府的分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饮冰硬声道：“已经动手了。大部分都是胶着不下。”
“很好。”诗梦简短地总结了两个字。
顿了顿，他向饮冰耳语道：“那两人已经临近月影楼了吧？”
“是的。”
“人大部分都安排妥了？”
饮冰点了点头。
诗梦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摹地又幽幽叹了口气，呢喃道：“果然没有比打仗更烧钱的事了……”
柳芊芊侧头看过来，一脸疑惑：“师父，你们在嘀嘀咕咕啥呢？怎么还不走？”
“出发吧。”诗梦下令道。说着，他率先钻入马车，柳芊芊紧跟其后。
“诶，师父，为什么不坐皓月马车？”
诗梦看了她一眼，认真回答了一句：“皓月马车太贵了。”
“？？？？”柳芊芊一头雾水。
马车粼粼。
车窗开着，晚风钻入车内，隐隐生凉。
“芊芊，待会儿你还是别跟着我了。跟着冰冰，或者小孟、坐庄都行。”
柳芊芊一愣：“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教我……”
“没有为什么。”诗梦叹了口气，“这次行动中最难对付的就是悉伐。我得去引开他。”
柳芊芊听罢，顿时从心底升起一股子敬重之情：“师父，无论是为了什么，能做到这一步，你真的担得起一声‘大侠’了！”
诗梦一愣，许久后无奈苦笑：“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和这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师父，你……”柳芊芊目光明亮而清澈，很小心地问，“你是因为很介意自己的过去么？其实不用介意的。你现在真的就是个英雄！”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很是真挚。
诗梦心底一柔，只笑笑，并不答话。
“师父，打不过……你，你记得跑。千万别逞强啊。”柳芊芊想到之前一次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诗梦笑道：“我本来就是去引开他的。可不是去和他打架的。”
行至半途，饮冰发出了第一枚信号弹。
待众人赶到黄泉洞府的时候，山门外已是尸横遍野！
诗梦率先掠出车内，冲入教中。
黄泉洞府原本的弟子已被折去五分之三。
“冥王呢？”诗梦一剑刺穿某个小弟子跟前的杀手，神色凌厉，说话间又取了四五个人的性命，顺带着还拉了柳芊芊一把。
那名小弟子指了指后方：“在最里面。”
“悉伐和他座下的两大杀手呢？”诗梦又追问，剑光耀成一片绚烂，取了靠近的几个杀手的命。
柳芊芊很难想象，平时儒雅而幽默的师父，病病歪歪的病人，居然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普通的那些弟子和杀手，在他跟前便好像微末浮尘较之万里长风！
“都冲进去了。”
“好。”诗梦的嘴角忽然泛上诡谲笑意，剑尖砉地一逆，眼前的人刹那身首异处。
“师父，你……”柳芊芊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他的出手速度快得几乎让人合不拢嘴。
若不是柳芊芊看着，可能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杀了刚刚问话的黄泉洞府的弟子！
他不是来……救……黄泉洞府的吗？柳芊芊有些迷惑了。她丝毫忘了自己就在杀戮的中心。
“当心！”诗梦眉眼一凛，呵斥，“别走神！”
伴随着诗梦话音的落地，他的周身血花飞溅，犹如盛放的烟花。
倒在他剑下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原本还是淡雅月白色的大袖长袍在一次又一次鲜血泼溅中，变成了红白渐变的绝艳之色。
霁月剑剑刃上的鲜血甚至来不及滴落，便已经穿刺入新的生命的体内。月色之下，霁月剑泛着淡淡的红晕，犹如颤动的血月光影。
“楼主。”杨大夫的声音出现在身畔。
诗梦没有侧头，只道：“他们都在里面。”
“你准备去引开我二师兄？”杨大夫小声道。
“对。”
“我和你一起。”
诗梦闻言，微微偏头过来，笑道：“不介意你们师兄弟相认了？”
“早晚的事儿。躲了这么多年了。”杨大夫说着，反手一下掐上杀手的脖子，轻轻一折，随后皱皱眉头，“这感觉……真是要命。”
诗梦笑叹一声：“罢了，你是大夫，少杀些人吧。”
“楼主，你小瞧老夫。”杨大夫白了他一眼，“我虽然是大夫，但是，杀的人也不少。”
两人一面说，一面冲进里面。
诗梦最终还不忘向弟子们吩咐一句：“当心好芊芊。”
黄泉洞府内层。
玄冥和玄幽被木萧萧和梅如雪以及一众杜尔迦教的高手围困在一处。而悉伐像是个无处不在的幽灵，很是得意地在包围圈的外层看着挂彩的两人。
“要么战死，要么被杀死。选一个吧。”悉伐的声音穿透层层刀剑交锋的声音，像一张网一样包裹着两人。
玄幽冷冷道：“为了剿灭我黄泉洞府，你费心了！”
“我呸！”玄冥身上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木萧萧的剑锋挑开他的皮肉，令他疼得龇牙咧嘴，伸手略带桀骜的神色，揩去嘴角血迹，“有本事杀光我们所有人！”
悉伐大笑起来：“本尊一向如此。”
“悉大教主好久不见啊。”诗梦的声音犹如一道光直直刺穿刀光剑影编织而成的网。
悉伐的眼神微微一亮。
当他看清楚前来的两个身影的时候，眼睛便更亮了些：“想不到，还能遇到故人。”
杨大夫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诗梦和杨大夫落在包围圈外，随手杀了两三个围困住玄幽父子的杀手。
木萧萧和梅如雪见状不对，便死死咬住玄幽、玄冥二人。而随后赶到的月影楼弟子们受命帮助玄幽和玄冥。一时间，梅如雪和木萧萧被反包围了。
“早和你说过悉伐在附近，撤回你的人马。”诗梦哂笑，“现在信了？”
玄幽默然不语。
玄冥倒是大方承认：“是我们小心眼了。这次黄泉洞府要是能躲过一劫，他日必定重谢。”
悉伐阴鸷一笑：“诗楼主，你还想做大英雄？”
“恐怕——不等你救了他们，月影楼还能不能撑得下去都悬而未决呢。”
诗梦一面剑舞成光，一面笑道：“悉大教主原来还喜欢吹牛。”
“诗某这琉璃般的无用之躯全是拜你所赐，今日遇见，少不得要兴师问罪一下。”
悉伐哈哈大笑，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杨大夫：“怎么？我小师弟也束手无策？”
杨大夫听着，不爽到了极点，脸色黑黑：“楼主来讨伤身之债。老夫……则要问问大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话毕，诗梦和杨大夫对视了一眼，极为默契地点了点头，一瞬间同时袭击向悉伐的左右两边。悉伐扬声呵气，袍袖一展，一边卷向诗梦的霁月剑，一边卷向杨大夫的长剑。诗梦真气灌满剑身，拧腕一搅，顿时在衣袍上拉出一个大口子。而杨大夫却是抽剑下砍，将他的袍袖之力打砸向地面。
三股不小的力量豁然对撞，彼此被震开。诗梦借力向后多撤了两步。杨大夫率先飞身上前，与悉伐四掌相交，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悉伐的内力到底比杨大夫要好很多，他很快便被震飞老远。
诗梦趁机将霁月剑一抖，迎着追过来痛下杀手的悉伐缠斗了上去。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且战且退。悉伐原本的第一目标就是杨大夫，现在被诗梦缠上，索性一并要了他的命！因此乐得奉陪，酣战到底。
诗梦也很快被霸道的内劲震到，连连退了好一段，唇齿间红光微现。
“楼主！”杨大夫面露焦急之色，不再理会悉伐，折身向后疾步而去，扶住诗梦。
悉伐悠悠然地踏步追上，仰天大笑起来，充沛浑厚的气息中，全是傲然不屑：“小师弟，你不是这块料。而你——太年轻了。火候不到家。”
“上！”诗梦脸色一沉。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小鸟般跃起，飞扑上去。杨大夫紧跟而至。
三人虽然是真刀真剑的在厮杀，可是这氛围中总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悉伐似乎不想真的下杀手。而诗梦和杨大夫也并不想真的舍却一老一少两条性命，来换取整个黄泉洞府，甚至整个江湖的安稳。
三人一面交锋，一面还时不时要说上两句。
诗梦怼人总能很准确地戳到对方的痛点：“眼下，我的确打不过你，可这又怎么样？”
“你老了，悉伐。水月老人的一掌断了你登峰造极的希望。你只能到眼下这个层次了。”
“我呢，还能往上走。”
杨大夫笑起来：“不错，二师兄。楼主根基仍在。而且还很年轻。”
悉伐迅速沉下脸来：“死人是永远也爬不到顶峰了。”说着，他双掌灌满力量，将毕生所学推到极致。
诗梦迅速给杨大夫使了个脸色。
两人一瞬间同步向后飞撤而去。
悉伐原本一掌对上两人，很有些“鱼死网破”的味道。但现在，一下子，手没有了最终的“落脚点”，不得已便只得继续向前飞追而去。
“原来是怕死的！”悉伐又恨又恼，呵气开声，同时再度凝力将渐渐弱下来的掌力推到顶点。
诗梦一面撤，一面笑道：“我怕死。打不过就跑。”
“但今天——你跑不掉了！”
三人跃出黄泉洞府，一直跑到一处大湖边。
诗梦率先一跃而入，嗖地一下钻进深处，水面上连水花都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悉伐，我投降！别追了！”
杨大夫冷哼一声，随即也一下跃进了湖中。
悉伐在水边愣了一下，沉着脸色，想跳进去，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只是冷笑着看着湖面，不一会儿，转身离开。
哗啦啦啦~~
靠着岸边的地方窜出一个脑袋——诗梦。
他抹了把脸，大口大口喘着气，咽了咽口水模样，将气息慢慢调稳，四面张望着：“杨大夫！杨大夫！”
哗啦啦啦~~
距离他很远的岸边，一个脑袋从水面下钻了出来。
杨大夫才喘了几口气，立马朝诗梦叫道：“楼主快上岸。”
两人费力地攀爬上岸。
“难为你了，杨大夫。”诗梦打了个寒哆，眼底却是一片温暖。
杨大夫环住诗梦的肩膀：“楼主，你还好吧？”
“还行。有点冷……”
“还好他没直接跳下来。”
诗梦胸有成竹地一笑：“他不会跳下来的。这么黑的湖水，就算跳下来，我们只要尽可能贴住岸边不乱动，他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一跳下去就沉到很深的地方，直接折返靠岸。正常人的视线都是往较远的地方落。”
“第二，他大概更乐意看到我没救成黄泉洞府，而自己不仅没捞到好处，还变得一无所有……”
杨大夫很是可惜地追问道：“你真的把月影楼搭进去了？”
诗梦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咱们从年前就开始一点一点把人藏起来了，一直到今天这一步，你觉得还能有假？月影楼只是小小牺牲一下。最多也不过就是丢了几个山头，几座大院子。”
诗梦似是叹了口气：“至于人……我尽力了。”
“我知道。”杨大夫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判断出他受了不太轻的内伤，“别操心这事儿。大部分死的都是那些不值得留下的人。你把弟子们保护得很好。真的，楼主。”
诗梦很是感慨地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我帮你看看内伤。”杨大夫扶他在一棵树下小憩，一面输了些舒缓的真气给他。
诗梦很快打断他的动作：“我没事。这伤其实并不太严重，后面有的是修养的日子。”
正说话间，远处天空上美妙的滋梨花绽放开来。
“很顺利。”诗梦看了一眼天边，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
杨大夫也露出了笑意：“是啊。”
“楼主，你要不要调息一会儿。老夫替你。”
诗梦点点头：“好。顺便等等他们。”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远处的呼唤声被风传送来。杨大夫寻声望去。诗梦也缓缓睁开眼睛。
“我们去汇合吧。”说话间，诗梦眉头微微一皱，身子一挺，吐出一口血来，在杨大夫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之前，已经长长吐出一口气，笑道，“於血吐出来的很是时候。”
杨大夫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扶着诗梦向喊声传来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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