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伶舟岐淡然自若地走在前面，丝毫不怕身后的萧奕和辛秋偷袭。
萧奕冷笑一声，立刻拔起长绝剑朝他的背影刺了过去。
谁知，他的剑刚刚靠近伶舟岐，一只手就从侧面伸了出来，两指轻轻松松夹住了锋利的剑刃。
不只是萧奕，辛秋也大吃一惊。
这位少阳堂主的武功，竟然如此卓绝，毫不费力就饿接住了萧奕的杀招。
“萧兄不必如此，”伶舟岐语气温和，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将萧奕的长绝剑压至腰间。
萧奕狐疑地盯着他。
伶舟岐慢悠悠地环顾四周，萧奕的目光跟随他的目光一起扫视了一遍。
“萧兄可以看到，这附近只有我一个暗渊阁人，如果我真的想要捉拿你们，为何却孤身而至呢？”
萧奕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道：“我可不信你会如此好心，三番五次解救我们。”
伶舟岐眼神清澈，直白地看向辛秋：“我当然称不上是什么好人，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一个人。”
那一刻，辛秋从他静水流深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丝淡淡的怀旧、怅然、不解甚至愠怒，就好像是与经年不见的友人再度重逢，萦绕心头的那种熟悉的揪痛感以及喜悦感。
辛秋怔怔地与他对视。
伶舟岐微笑着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宛如平地惊雷，辛秋踉跄地往后退了又退。
她就像是一只被兜网盖住的鸟雀，不断扑腾着翅膀，想要逃避此时此刻惶恐无助的感觉。
但伶舟岐似乎不容她逃避，反而上前一步，带着逼问的残忍意味，锲而不舍地问道：“我以为你只是伪装，但你看我的眼神竟然如此陌生，你忘了我么？”
辛秋一摸脸上，竟然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她的表情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就好像是重新陷入曾经的噩梦之中。
为什么是你！
辛秋听到内心有一道绝望的声音如此哀诉。
为什么你要回来！
明明知道你已经逝去多年，可因为是你，我还是按捺不住蔓延的巨大悲伤。
这只是我的梦境罢了，为何眼前之人却如此真实？
脸上的神情还是同多年前那样，眉眼是用淡墨一笔一画勾勒的深入骨髓的孤寂，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绵绵愁绪，却又温柔得如同包裹在周身的云雾，带着缠绵悱恻的柔情。
伶舟岐看着神情恍惚的辛秋，轻轻问道：“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与生前如出一辙。
辛秋终于克制不住哽咽，最终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想杀你，我不想……”
伶舟岐听闻，怜悯而悲伤地看着近乎崩溃的辛秋。
这时，一只手臂忽然伸了出来，将辛秋搂入怀中。
萧奕压下心底的烦躁，一下又一下轻拍着辛秋的后背，不断安抚着她。
他此刻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又乖戾残忍的少年，反而像是一个稳重可靠的长者，有着最温暖的胸膛和最宽厚的肩膀。
他擦掉辛秋脸上斑驳的泪水，轻轻抚摸着她通红的眼眶，眼中流露出心疼以及微微的妒忌。
“师姐，你不是她，不要伤心了。”
辛秋摇头，不住呢喃着：“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
“不，师姐，你不是她。”
辛秋泪眼朦胧地看着萧奕，神情充满了迷茫与无助：“真的吗？我不是她吗？”
萧奕笃定地点了点头：“不是。”
很久之后，辛秋终于镇定下来。
可她却不敢直视伶舟岐，一直低着头，以从未有过的亲密距离依偎在萧奕的怀中，拒绝抬头与伶舟岐有任何目光接触。
伶舟岐看到这样的辛秋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萧奕的质问之下，只能转移了话题，解释了暗渊阁意欲在浮图城展开屠杀行为的原因。
“暗渊阁的人亲自前往那些发生了天灾的村庄，发现所谓的妖孽降世异象横生不过是一个谎言，我们发现，那些山体曾被大量的火药轰炸过，因此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山体也出现大大小小的崩塌。至于婴儿的妖瞳，未必是真正的妖瞳，传说南巫之地的蛊毒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比如曾经江湖上骇人听闻的杀人观音，身上覆盖蛇鳞，就是因为曾经被扔进了蛇窟，硬生生改造成一个蛇人。接着，我们暗渊阁又去调查了那个断言婴儿是妖孽转世的江湖术士，结果发现他武功高强，一直躲避暗渊阁的追捕，进入南巫之地之后就彻底失踪。因此，暗渊阁得出一个结论：都督之死与臭名昭著的南巫人有关，是一群身怀武功的南巫人，进入府中杀害了都督。”
“可是南巫人有什么理由要杀害都督？”
“当然是因为，潜藏在那里的前朝余孽。”
“如果真的是属于前朝势力的南巫人杀害了都督，那为何要杀害效忠前朝的城主？”
“杀都督，是为了报仇；杀城主，是为了一样东西。”伶舟岐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件前朝皇室遗留下来的，被周丞相留在城主那里的东西。”
“暗渊阁之所以笃定南巫人依然留在浮图城，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那件东西。上次你们出现在城主府，想必也看到那群在城主房间翻箱倒柜四处搜查的刺客了。他们根本找不到那件东西——它现在，在暗渊阁的手中。”
萧奕蹙眉，惊讶地问道：“明明是城主的东西，为何会落到你们手中？”
伶舟岐露出晦暗不明的笑容：“谁能想到，城主最后也背叛了前朝。”
萧奕表情一滞，墨眸深邃似海，翻涌着复杂晦涩的情绪。
萧奕和辛秋不知道灭门凶案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南巫人。
但暗渊阁也有没调查出来的事情。
比如，意润书信上的“温”字，温府存在的恶鬼，温府与意润的勾结，温府可能是南巫人的老巢，以及若水生花这种毒药。
杀害都督满门的可能是南巫人，但未必如暗渊阁所言，是一群身怀武功的南巫人。
只要有若水生花这种剧毒，两三个南巫人就足以杀害都督满门。
如此说来，假如暗渊阁真的要屠杀浮图城那些身份可疑的武者，大概率都是错杀。
因为浮图城的南巫人未必有暗渊阁想象的那么多。
或许只要揭露了温府那个恶鬼的真实身份，就能拯救浮图城那些无辜的武者。
萧奕把这件事告诉伶舟岐后，伶舟岐大为震惊。
萧奕与他筹谋一番之后，定下了一个计划。
萧奕和辛秋回到温府，撕开温府恶鬼的真面目，而伶舟岐于晚上亥时时分，带着江湖众人赶到温府，来一个瓮中捉鳖。
辛秋依旧沉浸噩梦与幻境的悲伤之中，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被萧奕带回了温府。
“师姐，你还记得那个圣女吗？上次我划伤了她的手臂，如果她就在温府，我们或许可以把她找出来。”
辛秋僵硬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
他们刚回到温府的客房，温辞嬅就推门而入，一如往常那般笑容明媚。
她跟他们讲自己最近在大街上遇到的趣事，以及新发现了哪些新奇的美食和好玩的地方。
她侃侃而谈，一不注意就手舞足蹈起来。
萧奕幽幽地盯着她的手臂。
她穿着海棠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薄纱，将肌肤遮得若隐若现。
但是，肩膀上却围着一条淡蓝色的披肩，将大半手臂完全盖住。
温辞嬅注意到萧奕的视线，两人在空中视线交汇，温辞嬅缓缓露出一个气韵华美的笑容。
“是你！”萧奕脸色一变，将手按在剑鞘上。
温辞嬅轻轻侧头，调皮一笑：“哎呀，竟然被发现了。”
温辞嬅破窗而出，萧奕连忙追了上去。
辛秋也想跟过去，但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两只手，死命地捂住她的口唇。
鼻间再次传来紫檀雪莲的香气。
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她浑身无力地被那人拉扯着，回过了头，果然看到了温家家主那张风华绝代又诡谲冰冷的脸庞。
辛秋被他抱在怀中，一步步带到了他的房间。
这么漫长的路途，温府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直到穿过那条挂满铃铛的长廊，一个眼熟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伫立在那里。
是那个瘦骨嶙峋的温府管家。
“将他引到别处，不要让他靠近这里。”温家家主对管家如是说道。
管家沉默地点头，并未看家主怀中的辛秋一眼。
接着，令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从辛秋身旁擦肩而过时，他那沟壑弥遍布的脸颊，刹那间变成了辛秋的脸。
……温府管家竟然是千面郎君！
辛秋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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