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忐忑
快到学校晚自习时间，四人没有在奶茶店逗留。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在前头，嬉笑打闹。
席观竹就在身后，常倾下意识会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宽松的校服里面，女孩单薄瘦弱的背像一块僵硬的小木板。
从奶茶店回到学校，十分钟的时间，常倾却感觉时间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很快，快到她第一次来不及细品街道的桂花香和各种小吃的香气，满脑子都是席观竹走在她身后的画面。
有时候甚至迷迷糊糊回应许羡的话题：“嗯，对。”其实，她根本没有接收到许羡说的话，竖起的耳朵却自动将身后那两个男生谈话的内容断断续续收入。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不仅对许羡不尊重，对后面两个人也不尊重，毕竟在偷听。但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知道席观竹和朋友都聊些什么。
他们在说学业的事情，这学期有门老师的课很难，冷停霜让席观竹明天早点去教室占座位，席观竹取笑他，不是坐在第一排就能听懂褚老师讲的课，冷停霜回怼，占第一排太瞩目，第三四排就行了。
两个男生把女孩们送到了校门口，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席观竹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喊了一声小花朵。
常倾心神一荡，回头。
夜幕四合，无垠的黑色穹顶点缀着两三颗星星，神似香蕉的月亮清冷地挂在天边，两个男生轻松随意地站在那，莹白的灯就在他们头顶，和月光交杂着铺在他们身上，洁白明亮，却比头顶的灯光和月亮更耀眼。
头顶上密密匝匝的飞蛾快速煽动翅膀往灯光上扑腾，仿佛那点光是续命法宝。
这时候，常倾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什么样的女生才能站在席观竹身边呢？
然而，席观竹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常倾的所有幻想：“好好上晚自习，别又被老师逮到开小差。回头我要是告诉常慕，她就该天天监督你了。”
“……”常倾脸蛋腾地红了。上了那么多年学，第一次被老师抓到开小差，那么小的概率却被他撞见了。
“我们常倾很认真的！”许羡一听他要告状，反射性替常倾急。她不知道席观竹他们来过学校，也完全忘记了常倾被地理老师抓起来去墙角听课的事情。
席观竹带着疑问调淡淡哦了一声，明显是不怎么相信。
常倾腹诽，我开小差还不是因为你。却不能如实托出，梗着脖子：“我就算开小差，也能考进全年级前50。”
席观竹对于她的理直气壮感到好笑：“你同学那么垃圾呢？”
“……”
常倾这会倒是没有底气了。她读的高中在市里排名前三，班里都是些什么人不言而喻。
她依旧不甘示弱：“反正我很厉害。”
席观竹忍俊不禁：“行。进去吧。”
虽然常倾有些不情不愿被席观竹说教，但她被罚站是事实，只能挥挥手：“嗯，拜拜。”
席观竹和冷停霜两人是骑摩托过来的，学校附近不让停车，车子便停放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冷停霜把头盔戴上，抱着今天下午跟他一起去店里买的粉色女士头盔。莫名其妙发出了一声：“啧。”
席观竹还没戴头盔，听见他的声音便先回头看他，他低睫睨着头盔，再次抬眼时，乌黑犀利的眸夹杂着些不可思议：“你可真上心啊。”
“？”
看席观竹满头问号的样子，冷停霜提醒：“常慕她妹。”
“你说常倾？”席观竹的笑意直达眼底：“你不觉得她挺有趣的？”微微叹息了一声，漆黑的眸看着城市不远处某个点略有所思。
冷停霜眉峰一皱，直接否决：“拉倒吧。”冷停霜还记着她刚才说自己老男人的事情，毒舌而不自知也叫有趣。
“你这是什么滤镜，厚得这么离谱？”
说到什么滤镜，瞬间点醒了冷停霜。他心头一凛，眼神复杂，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一下席观竹。
“席观竹。”
忽然被喊全名，席观竹不明所以看过去。
冷停霜淡淡的眸里参杂着一丝嫌弃，问：“你不会喜欢常慕吧？”
都说爱屋及乌。所以连带着妹妹也一起喜欢，冷停霜剑眉皱得更紧：“人家有男朋友，你他妈别想着撬墙角，你要是真干出这种事情我们就绝交。”
席观竹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却一点也不恼火，反而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你幼不幼稚啊？还绝交？”
顺势后腰倚着摩托，饶有趣地看着他，漫不经心道：“我跟人妹妹多说几句话你就怀疑我爱上了人姐姐，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以后退役了直接去当编剧，我觉得也行。”
冷停霜了解席观竹，对于无中生有的事情一般懒得理会，连多解释几句都觉得累，这会听他这样说便放心了。
冷笑一声：“你给人买头盔叮嘱人好好学习，为了送人去学校还特意回家住，你图什么呢？”
“总不能对人未成年有意思？”
说到这，觎着他的眼神更复杂：“啧，玩养成呢？”
“我没那么畜生。”
冷停霜又嗤一声，建议道：“那你离人远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容易情窦初开。”
“你别自作多情了。”席观竹嘲笑他，提醒：“情窦初开也不是对我们，没听她嫌我们老？”
“……”提到这，冷停霜仿佛胸口堵着气：“那更要离她远点。”
冷哼：“我可不想时时刻刻被人提醒我老。”
席观竹忽然乐到停不下来：“冷停霜，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人小女孩口无遮拦的话一般见识，丢不丢人啊？”
“滚。”末了，想起了什么，睨着他，忽然冷笑一声，慢悠悠地打击报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席观竹看着冷停霜故意吊胃口似的停顿。
只见他轻哂，摇摇头表示不理解：“比我大几个月，怎么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一把年纪？”
晚自习后，常倾和许羡手挽着手从校门口出来，校门口被奔驰宝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来接自家小朋友的。许羡率先看到了自家的车牌，便和常倾挥手再见。
常倾一人走了一段路，直到麦当劳门口才看到常宏建的车，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爸，你以后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了。”
她查了一下公交路线，晚上不塞车的话，有好几辆公交20分钟内可以直达小区门口，非常方便。
“反正我下了班在家也没事做，出来外面还能兜兜风呢。”
“你可以陪妈在小区里散步啊，享受两人世界多幸福浪漫。”
“我和你妈还有几十年时间可以享受两人世界，但是接我家咩咩放学回家就那么几年，等你上大学了，读研了，工作了，我再想接你上学上班都没什么机会了。”
常宏建说到后面还有点伤感：“得趁着现在我家咩咩还小还依赖我，多尽点做爸爸的责任。”
常倾觉得常宏建有时候还挺多愁善感的，本来想批评他，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我以后不考驾照，上大学上班都要常老板接送，啃老啃到你走不动为止，好不好呀？”
“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尽说些胡话哄我开心。”
常倾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戳进席观竹的聊天框，聊天时间停留在下午1点，他买完头盔，她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没再联系。
常倾刚刚在上晚自习时已经打了好几通腹稿，现在拿着手机却又支吾了起来。手指在键盘上缓慢敲打出汉字，斟字酌句。
常宏建见女儿对着手机愁眉苦脸，还以为她是在看数学物理这类能让她感到困难的题目，因为她平日没事就爱攻克高年级的课本，有了好几次前车之鉴，常宏建丝毫没怀疑直接说：“都放学了就别惦记学习了，学不出就算了，咱别为难自己。”
常倾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开口和席观竹说麻烦明天继续送她去学校的事情，旁边爸爸的话断断续续进耳朵，她只听见了别惦记，别为难自己。
心不在焉地点头，嗯了一声。
心情忐忑地将打出的话按发送。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是她酝酿了好久后的成果。
她长那么大，这是第一次跟别人聊天还得过过脑子思量一番，以前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cq：【观竹哥，你明天有空吗？】
随后，她像是一个在等待处罚到来的囚徒，在焦急等待的期间，她坐立不安，比期中考后两天公布成绩前一分钟还让人惴惴不安，毕竟成绩她能预估出来，再怎么低得离谱也不会超过心里的预期。
之前班里有同学在成绩还没出来之前就筛糠似的抖，手脚冰冷像常年泡在水里，她见状还觉得过于夸张，而现在，她似乎也正在体验成绩出来之前快到不可思议的心跳加速。
对话框里的人虽然只需要回答有空或者没空，但却比她之前所有考试的成绩单分发之前更令她提心吊胆。常倾心想，她读了那么多年书，都不曾为了成绩单而烦恼，莫非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做铺垫。
席观竹的答案决定了他们明天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想见他。
活了14年，常倾第一次有这种奇奇怪怪、羞涩、不想被人发现的想法。
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在夜间霓虹的衬托下显得神秘浪漫。车内的少女在这一刻，也或许是更早之前，在这浩瀚宇宙中，有了属于自己的渺小却又宏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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