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大太太钱氏的身份在这个人间确实显贵，然，钱氏能一直活在人间显贵，一直不死到下面去吗？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李妈妈忽然失落。人都有一死。又思及春香腹中那已成型的男胎是自己亲手捅落的，恐惧油然而生，心想一定要逮个机会同现在的春香好好说道。一切都是受人指使，千万别记恨她，要恨就恨那个指使她的人。
这时，大太太钱氏终于发话，“李妈妈，你去厨房给我取些小点来。”
李妈妈瞧瞧茶几上的点心，应道：“是。”领命走了，走得不情不愿，频频回头望向柴房内。一路走一路想。
……
柴房内。
钱氏：“春香，有什么重要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有冤！我死不瞑目！”云宝替死去的春香喊冤，“我没有和家丁私通，我腹中的孩子是大爷的……”
春香是赵凝霜的贴身丫鬟。
五个月前，大爷醉熏熏到赵凝霜房中歇息。
赵正与大爷闹脾气，不理大爷，大爷欲同赵来个“床头打架床尾和”。然，赵赌气故意不让大爷碰，原本只是想使小性子，想大爷哄。谁曾想，大爷竟发起酒疯当着赵的面勉强了一旁伺候的春香。
春香百般不情愿却无可奈何。
恰恰就是那夜后，春香有了。
钱氏：“孩子既是大爷的，你们又何必藏着掖着？”
云宝不答。
……
春香发现自己有了之后，并未声张，只偷偷告诉小姐赵凝霜。
赵小姐和春香虽是主仆，但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至少在春香心中如是想。
为了小姐能站稳脚，丫鬟春香拿定主意生下孩子，以小姐的名义。
赵小姐一直无孕，很是忧愁。春香同赵小姐商议，赵假称怀孕，待生产之日春香偷偷生下孩儿交予赵小姐。
原本她们谋划得好好的，骗过了悬丝诊脉的大夫，不及买通稳婆，春香就被诬告与家丁张三私通押到大太太跟前。
春香自然不承认私通张三，一口咬定腹中孩儿是大爷的，然而不巧的是大爷不在宅内。
至于大太太么，身体不适回避了，主场交给李妈妈。
李妈妈不听春香的，只问张三。
这张三红口白牙咬死同春香有私情，还绘声绘色描述了两人何时在何处偷情。说得煞有其事，连春香背上的胎记都讲得一清二楚，春香百口莫辩。
实际，辩或不辩，结果都一样。
原本宅里的丫鬟和家丁若是你情我愿，主人家大可成就其好事，博一个厚道的名声，何必棒打鸳鸯？
生生打下一个已成型的孩子，何其残忍。
究其原因，想必这就是一个局。
赵小姐深受大爷喜爱，却是个软弱没主意的，春香倒是有主意却是个丫鬟。主子没能力，丫鬟再有能力又如何？
身份低微，冤枉你没商量。
总归除掉有主意的春香和其腹中胎儿，且看赵小姐假孕之事如何收场。
归根结底还是春香和赵小姐急了，想岔了，不该打这种主意。内宅肯定是遍布眼线的，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他人眼底。
至于这个作局的是谁，当然是谁得利就是谁。
宅里目前就赵小姐和钱氏两位太太，赵小姐假孕收不了场难堪，真怀孕的钱氏可不就能看个乐呵？
又没其他人渔翁得利。
以上是春香亡魂的分析，通过机械音转告云宝，心愿1的报仇对象锁定钱氏、李妈妈及那个冤枉春香的家丁张三。
孟云宝没意见，问题是春香这个仇如何报？
她最开始想的是找大爷。
这些人联手害死大爷的儿子，大爷能不生气？但大爷不在！
她又想：现在反正就钱氏一个人在，不如趁现在先弄死钱氏再弄死李妈妈，还有那个家丁……越想越觉得自己过于异想天开了。
别说她是否能做到。
即便她有能力干掉所有人，完成春香的报仇心愿。可心愿二，保赵小姐余生安乐该怎么达成？
再者，真的要杀人？
作为一个生长于现代社会和平国家的人，孟云宝平时都不下厨房连只鸡都没杀过。杀人？天方夜谭。
她觉得自己办不到，心累，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想来想去，如果她不是还魂在春香身上而是还魂在这个大宅的一家之主，大爷身上，事情是否就好办了？
至少她可以借大爷的身份好好宠爱赵小姐吧！再把害死春香的钱氏、李妈妈和家丁张三一并扭送官府。
省得自己动手。
说到底，仇是春香的。
她虽有春香的全部记忆，但无法感同身受。这个时代的人和物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就是个过客，不想参与又不得不参与，因为她要回家。
为了回家她只能逼自己硬着头皮上。
……
须臾，钱氏又问：“孩子既是大爷的，你们又何必藏着掖着？”
她觉得钱氏这是明知故问，不答只道：“大太太，我知你向来慈悲为怀。我有冤，求你替我申冤！不然我入不了轮回！”
钱氏没说话，一双秀目直视她。
她胡诌，“大太太火眼金睛定然瞧出我是个将死之人，事实上我也去下边走了一遭碰到了我的舅爷。我舅爷是判官！可怜我的遭遇，让我上来申冤……”她边瞎说边在心里叹气，这种鬼话真有人信？
然而，机械音告诉她，下面为了她能顺利达成春香的心愿，特意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但凡自她嘴里说出的话，人都会信。
这个技能就叫：鬼话连篇。目前，处于初级。
她当时就问，这就我的金手指？有其他选择吗？机械音回，没。
她只好再问机械音，是否可以调到最高级别？答案是，不行。
机械音还教育她，饭，一口一口吃。贪心吃不成个胖子，只会撑死。她哼，心道：也许我能吃成个胖子而不撑死呢！又问初级是什么水平？
机械音答，初级阶段的鬼话连篇就是心思单纯的人绝对信，心思普通的人一般信，心思越复杂的人越不信。
她又问，如何判断人信不信？或者说，如何判断一个人的心思复杂程度？
机械音沉吟，人心无解，你自己判断。
她判断钱氏是个心思非常复杂的人，所以拼命胡言乱说以图以量取胜，鬼话说多了不定就令人信服。
最后又把恨啊仇啊全部集中在李妈妈和家丁身上，特意不提钱氏。
她这人头脑简单，想法更简单，想借钱氏的手报复李妈妈和家丁张三。末了，再想如何对付钱氏。
钱氏听罢，道：“春香，也就是说你认为是李妈妈有心串通张三害你？”
“是。”她怕钱氏不信又说了一堆理由，总结起来就是：李妈妈这人贪钱，春香没有讨好送礼遭记恨。至于那个家丁张三，有可能是为了钱，也有可能是觊觎春香的美貌求而不得，得不到就毁掉吧！——总之她扯了一堆。
愣是把李妈妈和张三扯成狼狈为奸陷害忠良。
钱氏忽然问：“你如何证明腹中孩儿是大爷的？”
这怎么证明？这年代又没dna况且孩子都没了，她只得重复说：“春香腹中孩儿就是大爷的！就是大爷的！大爷的！你大爷的！……”
钱氏似乎信了，连连叹气、面露悲悯。
对李妈妈的贪财她早有耳闻但顾及到李妈妈是自己的陪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不到李妈妈竟如此大胆谋害大爷的子嗣。
钱氏：“可恨。”
紧接着，“春香，如果你所言属实，我必替你讨回公道，”顿了顿，低喃道：“可怜了可惜了孩子，听说是个男孩……”
她愣了下，心道：钱氏这话的意思是信了我的鬼话？
那么问题又来了，一个设局的人心思岂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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