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乙酉:归来与离去
浮凤城,蚀日殿的行宫内这几日热闹了起来。
当然了,这种热闹是要与过去他们尊主不喜人出现在眼前,所以整座行宫内明明仆人不少,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人敢随意出现这样的情况做比较的。
可是自从行宫中住进了另一位贵客后,行宫内的仆人开始被允许按时走动,或打扫或服侍,是不是安静都无妨,只要让这座行宫有点人气就行。
而他们尊主之所以如此一改过往行事作风,居然只是为了不让入住的人感到寂寥。
虽然暗地里行宫中的扈从影卫诧异万分,对他们尊主的贵客多有揣测,不过谁也没想到短短时间烛影就从他们之间脱颖而出,直接被尊主命令去服侍这位贵客了。
此时为坐在庭院青藤秋千上的小殿下奉上新鲜的瓜果,听着秋千晃动时细碎的锁链叮当声,烛影眼观鼻鼻观心,缩在暗处假装自己不存在。
对,他什么也没看到,比如小殿下脚下的锁链,和在大殿窗口旁盘膝修行,但是只要一睁眼就能望到这边秋千的气息迫人的尊主。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一任蚀日殿殿主死在如今的尊主手上后,烛影他们这些效忠历代蚀日殿殿主的影卫在这百年间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尊主穆朔离这般血色不详的模样了。
可是每次尊主穆朔离从冷若冰霜变成这样气势逼人的阴鸷时,同时伴随着的是强大的破坏欲。
从蚀日殿内罪大恶极的俘虏到修真界恶贯满盈的虚伪正道,尊主穆朔离破坏欲上来的时候逮谁杀谁,而且手段酷烈血腥,怎么恐怖怎么来。
属实说,他们蚀日殿是魔修的聚集地,本来名声和手段就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他们和正道有摩擦,在魔道中更是血腥残暴。
但是戮煞魔尊穆朔离在这些基础上还要更上一层楼,杀戮和血腥让昔日与蚀日殿并驾齐驱的赤血府都胆寒,只能五体投地,俯首称臣。
因此这些年他们尊主在修真界的凶名可想而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尊主这些年都只杀该杀之人,而不是滥杀,所以凶名日盛才没有被那些正道修士围剿。
只是尊主穆朔离嗜杀,又不喜人,所以哪怕不杀身边的人,烛影他们过去也是识趣的不往尊主面前凑。
可是这次他们尊主又变成了气势逼人的恐怖模样,却没有和以往一般去地牢寻罪人发泄,也没有出门找他人晦气,仅仅锁了个人在身边,气息就平和了?
……更正,这人锁和没锁一个样,小殿下吃好喝好还能晒太阳与外界联系,根本不是被锁在这里,是被供起来了。
他们尊主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过,那些死在尊主手上的亡命之徒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此时坐在秋千上的藜谟晃荡着腿正在拆信件,完全不知道身边的影卫心里在想什么。
日前他被师尊关在身边几天,传讯符和留影球这类和外界的东西都因为这座蚀日殿行宫本身的禁制以及师尊的禁止而无法使用,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普通的信件了。
插一句小声的话,其实之前师尊连信件都不允许藜谟收来着,最早的时候,藜谟也只是让师尊答应放他出门在庭院的秋千上晒太阳而已。
可是藜谟是谁呀,从小到大就在师尊身边长大的小弟子呢。
过往无论是大师兄万俟景,二师兄端木凤,三师兄钱玉宇和四师兄应凉,他们都是练气期之后才拜入天道门长老穆修远门下,十几岁的少年郎在凡尘界都能娶妻生子了,万俟景他们面对师尊时自然知礼恭敬。
可是藜谟入门时间早,因为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又早慧,因此面对师尊时就比较没脸没皮,小孩子撒娇卖萌都可以来一套,反正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所以在对师尊得寸进尺这件事上,都不算初次了,藜谟从小就是这样呀。
——否则他有着仙界灵族的好资质,凤毛麟角,在修真这件事上确实算得上是开大挂了,但是藜谟偏偏比他几位师兄筑基的时间还晚。
若不是藜谟从前在师尊面前撒娇卖萌,师尊也不能纵着他如此浪费资质。
就算浪费了一些资质,藜谟依旧在筑基这件事上甩了众人几百条街,连日月岛逍遥上尊的独子,有着一半凤凰血脉的左师霁都比藜谟筑基的速度慢一些。
穆修远看着藜谟纵使惫懒也不影响修行,因此也算是睁一只闭一眼。
但是换个角度说,穆修远对藜谟的纵容早有前例。
所以就算现在藜谟被异常的师尊关起来了,可是从不许出门变成可以出门晒太阳,从不能和外界联络变成可以收发信件,这件事也就不奇怪了吧。
不过藜谟大概也没想到,他这边才磨的师尊可以和外界通信没两天,二师兄端木凤就给他发了一封内容惊人的信。
信里的内容直接让藜谟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为了节省时间都没有跑进大殿,反而直接往师尊修行的那个窗口扑。
“师尊,二师兄说在浮凤城里发现了大师兄的踪迹。”靠在沉香木的窗台上,藜谟眼神期待的望着里面的师尊。
穆修远自然懂了藜谟的意思,属于强大修士的神识一瞬间席卷了整座浮凤城。
没有理会在浮凤城暗处坐镇的大乘期修士的戒备,少倾,穆修远睁开眼睛,道:“走了。”
“什么?”藜谟没懂。
“浮凤城外百里,已然追不上了。”穆修远语气平淡,伸手为藜谟理了理刚刚小跑时吹乱的发丝。
“大师兄在躲我们吗?”这次藜谟听懂了师尊的话,可是更加不解了,“为什么呀?”
若是说大师兄在躲天道门的追捕弟子倒是情有可原,毕竟误会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大师兄想要先自保无可厚非。
但是这次寻他的是他们师尊,神识是一个修士的标志,哪怕入魔改修都不会变,藜谟不相信大师兄认不出师尊的神识。
可是明知道这次是他敬重的师尊在寻他,万俟景还是走了。
这件事就像是百年前他从悟绛峰不辞而别,并且叛出天道门一样充满了谜团。
伸手把窗台外的藜谟抱回屋内,穆修远没有在意出神的藜谟在想什么,只是把人搂在自己身边。
藜谟随意往师尊身上一靠,也没多想。
这几日师尊的态度不对他早就知晓,偶尔也会有师尊不愿意他离开身边就直接把他从庭院里抱回殿内的举动,藜谟都习惯了。
反正过一会儿师尊好了藜谟就再出去晒太阳呗。
只是藜谟没想到的是,其实方才有件事穆修远没提。
神识散发出去的时候,穆修远确实见到了他那位百年前叛出门的大弟子万俟景。
可是他没说的是,万俟景感受到他的神识后,对他所在的方向深深的拜了一拜,却依旧转身离去了。
也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恭顺的大弟子,穆修远閤眼修行,念头一转。
可大道飘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福是祸,须得自己去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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