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入狱

苏芬的哭声很大，还没到病房就传了进来，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小金孙之类的话。
施暖知道苏芬这一大半都是表演，可还是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不管是不是真情流露，至少有人表现的和她一样难过了。
隔了没一会，病房的门就被打开，先进来的不是苏芬，而是穆家老爷子，然后是老太太，后面跟着穆锦生和苏芬，再后面是穆云生两口子和应慧。
穆城没来。
三房那边也没来人。
老爷子脸上阴沉一片，老太太似乎是哭过了，他们两个进来就走到施暖的床边，老太太手有些抖，抓着施暖的手，“孩子，哪里疼？”
不等施暖回来，苏芬凑过来，“肯定是心里最疼了，我的暖暖啊，你受委屈了，我的小金孙啊，怎么就没了呢。”
说着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施暖从前看过苏芬装委屈，可是不管怎么委屈，都没哭过，今天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苏芬刚才在外边还哭哭咧咧的声音不小，现在倒是没了声音，只有眼泪在流。
这么看上去，比之前那个真实的多了。
老太太被她弄得眼泪也出来了，老爷子在旁边叹息，“这个事情，阿封都和我们说了，暖暖，你放心，爷爷一定会查清楚，不管是谁做了，坑害得都是我穆家的子孙，我们一定会要个说法的。”
施暖没说话，一旁的穆锦生过来，他脸上虽然悲戚，但是能收的住，“爸，我和大哥都找人查了，这个事情昨天才发生，调查也很容易的。”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穆云生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看着似乎也有些难过，倒是程曼芝，连装都不装，等着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凑上来，“不过暖暖啊，你这怀孕了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下，你说你要是告诉我们了，兴许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老太太转头瞪了程曼芝一眼，苏芬也马上不乐意了，“大嫂这意思，我们被人害得孩子没了，还怨自己了？这是什么逻辑，这也就是知道事情和大嫂没关系，要不然啊……”
苏芬拉长音，“要不然还会想这个会不会有大嫂一份在里面。”
程曼芝哎了一下，“这话你可别瞎说，你们自己没留住孩子，可不能逮到谁就怪在谁头上。”
苏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老太太也厉色起来，张嘴想说什么。
不过没等他们有反应，穆云生先开口了，他声音很大，听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你给我闭嘴，这是什么场合，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就给我回去，没人留你，别在这里给我们添堵。”
施暖意外了一下，穆云生从来没这么对过程曼芝，至少在他们面前没这样过。
她想起袁小英说的，其实穆云生和程曼芝的关系并不好。
施暖敛了敛神色，脸上表情也不好了。
穆封原本是站在病床旁边的，这时候也朝着程曼芝走了两步，“大伯母是累了吧，还是回去休息吧，这边也不用你帮忙什么。”
他语气微冷，已经不顾及长幼辈分了。
程曼芝被穆云生训得脸色就不好看了，又被穆封这么怼了一下，更是下不来台，可是她不敢发作，两个老人都在这里，她没有那个胆子。
老太太厌烦的扫了她一眼，“你回去吧，没事也别过来。”
这话一出，程曼芝的眼睛里就带着泪水了。
老爷子看起来也是不高兴的，直接冲着穆云生摆摆手，穆云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过去拽了程曼芝一下，看起来力气用的不小，“你还是回去吧。”
程曼芝看了看两个老人，又看了看施暖和穆封，最后看了一下穆云生，然后咬了咬嘴唇，轻轻的跺了一下脚转头就出去了。
应慧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尴尬，对着穆云生，“爸，妈估计就是太着急了，话没说清楚，大家都别介意，我妈也不是那个意思，那什么，她这么走了也不安全，我去看看她。”
穆云生也有些烦躁，看也没看应慧，“去吧，让她回家，别给我出去惹事。”
等着程曼芝和应慧都走了，老太太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穆云生听的，“家里出了这种事情，居然都不难受，居然还幸灾乐祸。”
穆云生没说话。
老太太看着穆封，“你也别难受，你们都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奶奶也不催你们了。”
穆锦生咬着牙，“我都差点当爷爷了。”
他这么一说，病房里面的气氛又不好了。
施暖状态不是很好，身体可能也有些伤了，没一会就累的有些晕，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穆封在对面的宾馆开了房间，带着穆家这几个人去了那边，张嫂被叫过来了，留在病房里面照顾施暖。
施暖只忽忽悠悠的睡了一会，醒来看见张嫂坐在一旁抹眼泪，施暖四处看了看，没有别人，她坐了起来。
张嫂发现施暖醒了，赶紧擦了擦眼泪，过去帮着把枕头垫在她身后，“太太，你看看你还说没有，你就是怀孕了。”
施暖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嫂眼睛红红的，“我要是知道你怀孕了，我肯定不会让你晚上自己出去的，最起码我也会陪着，多可惜啊。”
施暖心里也不是滋味，那一个小生命，一共在她肚子里没留多久，可是现在没了，她感觉比生生的剜掉一块肉还疼。
施暖先喝了点水，“穆封他们一直没回来？”
张嫂点点头，小心的看了看门口，然后朝着施暖挪了挪，“太太，我看老夫人他们真的很生气，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多问多听，但是我听说你出事，是家里人做的，是这样么？”
施暖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我不知道。”
张嫂叹了口气，“我之前在外边听见他们谈话，好像说是三房那边有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些不敢相信，平时他们看起来对我们态度也可以，怎么就下得了手，有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他们这么做。”
施暖闭上眼，“是啊。”
晚上的时候，顾朝和陆云又来了，陆云拎着自己做的汤，十分自然的过来给施暖倒了一碗，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弥补这个遗憾。
顾朝见穆封不在，问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张嫂帮着施暖把汤端过来，递给她勺子，施暖看了看，虽然没胃口，也还是吃了。
一碗汤下去，她出了一身的汗。
张嫂去卫生间那边把碗筷洗了，陆云兴许是知道顾朝要说什么，借口说出去透气出门去了。
床边只有顾朝，顾朝看了看施暖，“事情我这边查的差不多了。”
施暖擦着嘴，“什么结果。”
顾朝看着施暖，“是班清。”
施暖点头，她想到了，班清那天约她，态度有些许的强硬，如今怎么看怎么是有预谋。
顾朝想了想又说：“我查到的线索，人是班清找的，钱也是她给的，从头到尾都是她，和穆长生没有直接的联系，穆长生若是说他不知道这个事情，也可以。”
施暖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有些出神的看着窗户外边。
穆长生定然会咬死说自己没参与，这样子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才好决断，他也知道老爷子老太太肯定不希望他掺和进来，所以有班清出头，他咬死了不承认，谁也没办法。
只是可怜了班清，这个事情她肯定是参与的，但是出发点是为了穆长生，或者大胆的猜测，也可能是穆长生出的主意，班清执行。
施暖从前一直觉得穆长生不争不抢，那时候穆封说她什么都不知掉，果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穆长生若是真的不争不抢，根本不会做假账从公司里挪钱。
他肯定是心里不甘，因为只有一个女儿，结果公司的那些东西都跟他没关系，就连股份，他也只拿着说出来都丢人的一点点。
所以才会在最后仅有的一点股份都划分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找人想教训自己。
至于班清啊。
施暖笑了一下。
顾朝和陆云待了一会就走了，张嫂陪着施暖说了一会话，就听见走廊里有声音传来，“应该是这边了。”
施暖皱了一下眉头，是齐音的声音。
不过她这个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齐家都来人看望她了？
听外边的脚步声，似乎不只是齐音一个，施暖盯着门口看。
过了五六秒，病房的门被人从外边敲了两下，然后慢慢的推开。
外边站着的就是齐音。
不过她身后还有周沐。
齐音拎着果篮进来，“暖暖，你感觉如何了？”
每个人都问她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他们想让她如何回答呢。
张嫂站起来，“你们来了啊，太太现在好多了，气色多少红润起来了，比之前好了。”
等着周沐进来，施暖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人。
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姑娘，扎着个马尾，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
施暖看了那姑娘两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具体什么地方，她也说不清楚。
那姑娘跟在周沐身后，似乎对病房里面和好奇，进来就四处的看看。
周沐也拎着东西，过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看着施暖，“暖暖，听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打扰你休息吧。”
施暖抿着嘴摇摇头，“没有。”
那姑娘跟着过来，站在施暖的病床前面，盯着施暖看的很认真。
施暖也抬头看她，没过五秒钟，那姑娘突然指着施暖，“真的啊，我们两个真的长得挺像的。”
施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些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
是了，她也觉得，她和这姑娘长得确实挺像的。
周沐看了看施暖，又看了看那个姑娘，没说话，但是能看得出来，表情复杂了起来。
倒是齐音没什么心眼，直接跳出来，“来来来我看看，来园园，你站的近一点。”
她拉着那个园园到施暖的床边，然后两个对比的看了看，“别说，还真的像，妈，你之前说我都没感觉，果真要这么对比才能看出来。”
张嫂在旁边有些尴尬，现在是在病房里面，怎么这些人根本不顾及施暖的感受，还在这里扯这些长得像不像的事情。
于是她赶紧过去，“你们先坐，一会我们先生就回来了。”
周沐似乎也发现她们现在的反应不太对，拉着齐音和那个园园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暖暖，你的事情我们听说了，你也别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没办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尽量去接受，在以后的时候，若有机会，再来弥补。”
施暖不说话，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应付任何人。
其实想来那个孩子也不是她想要的，最初的时候，也是存了打掉的心思的。
可是那一天她坐在手术室外边，看着护士推了药水过来，她一下子就反悔了。
她有些想看看，肚子里这个小生命会长什么样子。
现在，这个孩子没有了，她却觉得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明明，明明穆封也允许他到来了。
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张嫂知道施暖的心情，就坐在旁边陪着齐音周沐她们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封才回来，他看见齐音和周沐在，明显是意外的，不过看见了那个园园，嘴角直接一翘。
施暖看见穆封，心里就酸了一下，现在看见他就能想到那个没有的生命，就能想到自己摸到一手血的那个感觉。
施暖往下滑了滑，进了被子里面。
张嫂知道她这是要睡了，过去给她好好的掖了掖，“夫人最近精神都不太好，医生说让多休息。”
大家都知道施暖现在的心情，也没挑理，穆封和那几个人寒暄了一会就把她们都送走了。
等着他回来，张嫂又借口说是出去买点东西。
病房里只有施暖和穆封。
穆封拉着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施暖，我们说说话。”
施暖还是闭着眼睛，保持睡觉的姿势，“说什么。”
穆封叹了口气，“三婶来电话了，什么都承认了，不过说是和三叔没关系，三叔不知道这个事情。”
施暖嗤笑了一下，声音比较大，穆封听的请清楚出。
其实谁能信，班清什么都为了穆长生，她不可能瞒着穆长生做这样的事情，若说是对付别人的话还有可能，这是自己家人，班清怎么也要和穆长生商量商量的。
穆封似乎也有些无奈，“那个人找到了，他说从头到尾都是班清联系他的，至于有没有别人，他不清楚。”
穆封看着施暖的身影，“现在三叔说他不知道，我们还真的就没别的证据。”
穆封伸手拍了拍施暖放在被子外边的额手，“不过，这个事情肯定不会这么就算了的，我只是希望你别想太多，爷爷奶奶那边若是做的决定你不满意，我们就自己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算是在安抚她吧。
施暖深呼吸了一下，“穆封，你难过么？孩子没有了，你难过么？”
穆封一愣，接着就自嘲，“我的表现不能说明什么么？”
施暖想了想，当时他刚来医院，以为自己打掉了孩子，那个反应，确实看起来像要把她撕了一般。
施暖心里好受一些了，“我要睡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张嫂陪着我就可以了。”
穆封没说话，还坐在那边，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施暖其实也没睡着，她听见张嫂回来的声音，听见穆封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听见他开门离去。
施暖这才整个人放松下来，微微的叹气。
……
穆城是在第二天中午自己来的，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
他进来的时候施暖正在拔针，穆城过来直接站在床边，看着护士收了东西推着小车子离开。
他自顾自的拉了椅子过来坐，“中午饭吃了么？”
施暖点点头，“你怎么自己来了，公司不忙么？”
“不忙。”穆城看了看病房里面，“昨天我去找那个男人了，所以没过来。”
施暖点点头。
穆城接着额又说：“爷爷奶奶那边报警了，三婶估计会进去吧。”
施暖愣了一下，没想到老爷子和老太太能做到这一步。
“爷爷奶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不过这次牵扯到了三叔，三叔一直以来都太听话了，公司那边给他的东西很少，他也没说过什么，现在这样，爷爷奶奶也舍不得，暖暖，希望你能理解。”
施暖点点头，“我知道。”
穆城又说：“不过爷爷奶很注重子嗣，你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其实是最伤心的，三婶那边，本来娘家都过来求了，可是爷爷奶奶咬死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没看见，昨晚三婶的样子。”
施暖没看见，但是差不多能想象出来。
施暖想了想，问：“三婶如果进去了，家里这边……”
班清如果进去，肯定会闹出不好的新闻，穆家这边恐怕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穆城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了，什么脸面不脸面，哪有人命重要。”
施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她就怕这个事情就算闹到两个老人那边，最后也被和稀泥的敷衍过去。
现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没说一定要查出穆长生，但是把班清弄进去，也算是个交代吧。
施暖想了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施暖笑了，“谢谢你做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告诉我这些。”
穆城盯着施暖，“我做这些，都是有私心的，不用谢我。”
施暖也没问他有什么私心。
穆城待了一会就走了。
他走之前想了想，还是站住，“施暖，其实说实话，不怕你生气，你这样我，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没解释究竟是施暖什么样子让他松一口气。
张嫂进来就看见穆城要出去。
她打了声招呼，穆城一句话都没说。
……
施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才回家。
当天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过来了，穆锦生和苏芬也来了，大房那边没人过来，三房自然也没人。
施暖这要做小月子的，老太太让人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全是大补的。
施暖回到家，直接被安排到二楼的主卧去了。
她心里有些别扭。
结婚到现在，她只有在结婚那天被送到主卧，在床上坐了一会，而后就再也没进来过了。
她之前住的都是主卧旁边的小房间，后来腿受伤了，直接去了楼下。
所以对这个房间，她真的还是陌生的。
因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她总不能说住别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的进了主卧房间。
房间欧式的大床，睡三个人都行，床头上挂着她和穆封的婚纱照。
照片里面两个人都没笑，看起来很是严肃，不过好在也不是什么可爱风的，严肃一些也能看的下去眼。
施暖挺意外，他以为穆封会把这个东西摘下来，毕竟他不喜欢自己，看见这个肯定闹心。
不过随后就想到了，穆封之前也没在这边住多久，每次回来也都是半夜，估计也没注意到这个玩意。
主卧被重新打扫了，换了新床单。
施暖直接被张嫂扶到床上躺下，“太太，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炖汤。”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楼下，不知道和穆锦生夫妻还有穆封说什么。
反正过了很久，穆封才进来，估计看见施暖在这边，他也有些不太自在，进屋就干咳两下，“那个，你的衣服，我都帮你挂在衣柜里面了。”
施暖嗯了一下。
穆封想了想，才在床边坐下，他貌似抬头看了一下床头上方的照片，然后赶紧低头了，结果一下子就看见正盯着自己的施暖。
施暖看见穆封脸上的不自在，也觉得被连累的，有些许的别扭。
她问：“他们都走了？”
穆封点头，“走了，其实本来也没想他们过来，但是爷爷奶奶怕你多想，还是过来走个过场。”
还能多想什么。
施暖又问：“你们在楼下都说什么了？”
穆封思考了一下，先说公司那边的安排，“你现在这样，公司那边是去不了了，就算身体好了之后去，也不能去销售部了。”
这个是肯定的，就算他们让她去，她也不回去了。
看见穆长生，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穆封估计怕施暖瞎想，“你要是还想工作，以后到我这边来也可以。”
施暖闭了闭眼，“还说别的了么？”
穆封看着饿施暖，“三婶已经进去了，不过爷爷奶奶也不想做的太绝，所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她不会判得太久。”
施暖哦了一下，“我早就想到了。”
就是正常流程下来，估计班清也不会判很久，她也不是雇凶杀人，只是找人教训她一下，把她的孩子弄没了也是意外。
这么算下来，肯定不是重罪。
施暖看着穆封，“还有么？”
穆封隔了两秒才说：“还有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穆溪，她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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