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良火9
就在洲言警铃大作的同时，凌赴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朝着狼嚎传出的方向看去。竹竿似的摊主这次泰然自若，习以为常的说：“哦，别担心，他们是不敢靠近这里的。”
洲言好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站着，胳膊依然保持着一副放松的模样，手却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刀子。他不自觉的看向凌赴，发现凌赴筋骨修长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枪，在小狼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温和的灯光，
那人平时脸上的表情明明依旧是笑着的，似乎十分好说话，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会儿表情依旧带着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洲言的注视，顺着看过来。
他对上洲言蒙着凉意的眸子，眼底的笑意瞬间更浓了，她说：“好戏开始了，领导。”
草坪被践踏发出的窸窣声转瞬间已经来到了小镇的街道上，摊主才开始感到奇怪：“不对啊，它们怎么能进小镇的，我们晚上有防护措施的啊。”
凌赴问：“你是说那些小狼灯？”
老板有点警惕的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帅哥：“对啊，怎么了？”
帅哥转手给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喏，没有灯油，灭了。”
他手里俨然是小镇上的狼灯，此刻已经像是耗尽了生命，就连先前那一点微弱的黄光都散发不出来了，只是静静的被他松松垮垮的提着，玻璃显得更加灰暗模糊。
洲言皱起眉，却只是问：“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凌赴把狼灯转了一圈，抬头朝他挑了挑眉：“这个？别误会领导，我可没有擅自动用人家家东西，这东西在你们走过来的时候就灭了，我只是看你们好像都没发现就顺手拿过来研究一下。”
他意味深长：“毕竟按照原先燃烧的速度来看，它至少还能坚持一周不灭。”
摊主的脸登时变得煞白，看起来更像个骷髅了，他哆哆嗦嗦的指向远处牧羊人小木屋的方向，声音几乎不可闻：“它们来了。”
洲言随着他惊慌的目光看过去，原本泛着黄色暖光的小镇街道居然开始发出隐约的闪烁，唤忽暗忽明，然后从远到近，彻彻底底的暗了下来，像是被掐断了电源。
狼嚎又一次传出来，愈发清晰，这次不再仅仅是悲伤，似乎让人察觉到一些兴奋。
直到这时候，一直很淡定的夜市摊主和前来的人们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看向小镇街道的方向，夜市里的吵闹极快的停了下来。
安静，太安静了。
这是宋央第一时间的感受。
不论是在牧羊人的小木屋里，是在小镇夜晚人言静谧的街道，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安静，这会儿难免觉得不适应。
不，已经不能称作安静了，更不是宁静。
那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既然狼灯是用来保护小镇的人们在晚上免于巨狼的残害，现在那些狼灯灭了，巨狼也一步步朝着这边过来，岂不是意味着……
她不敢细想，只是扭过头，安抚的摸了摸哆嗦的跟兔子一样的陈小小的头发，看向洲言。
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行人这会儿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全都战战兢兢地和那些像萤火虫一样的眼睛对视。
凌赴朝着洲言笑了一下：“保护玩家是管理员应做的，不过看来洲言同志想和我并肩作战。”
洲言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误会了，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凌赴挑了挑眉。
一直在队伍里当透明人的王胜这会儿终于站了出来，众人惊异的发现他居然带了之前那把枪，轻而易举的抬起来瞄准了对面来势汹汹的狼群。
绿色的眼睛每一秒都在靠近。
随着小镇街道上的灯灭下去，尖叫声响起又沉默，黑暗逐渐逼近，从四面八方把唯一亮着的夜市包围。
绿莹莹的眼睛在夜市前停住了，领头那只狼尚未暴露在光明的范围里，洲言只能隐约看到它抬头朝天发出一声嚎叫。
“嗷呜——”
夜市最靠边缘的摊主和客人们已经狼狈的收拾着东西往中间靠拢，夜市中间人挤人，一盏小狼灯到了洲言眼前。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发现那盏狼灯里的灯油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下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加速了他们的损耗。
四周的狼群随着第一只领头的狼发出第一声狼嚎，全都昂头朝着黧黑色的天空发出哀怨悠长的悲痛声音。
“嗷呜——”
“嗷呜——”
更多绿色的眼睛从黑暗里出现，由远到近缓缓靠向夜市，依旧只是在边缘狼灯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一层层，他们庞大的身躯几乎连在一起，围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远处，一直到牧羊人的小木屋，山丘上似乎依旧零零散散立着狼，成百上千。漫山遍野都是狼，漫山遍野都被黑色吞没，只有小镇中心的夜市维持着忽明忽暗的暖光。
它们原本全都朝着夜市的绿色眼睛朝向天空，它们孤傲的扬起脑袋，朝着天空发出狼嚎，让人感到一股没由来的悲哀。那是一种震撼的合奏，此起彼伏，悠扬的传入众人的耳朵。
“嗷——呜——嗷呜——”
千狼同嚎，山川回荡。
牲畜买卖摊主突然听到身后的圈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猛然转身，看见新买下的羊中他最喜欢的、个头最大的三只突然躁动起来。
它们在圈子里不安的转圈，然后其中一只在摊主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朝着一只小羊柔软的脖子张嘴咬去。
一口雪白而锋利的牙齿，细密如同野狼。
尖牙刺穿小羊的皮肤，全然没有发出声响，那只可怜的羊甚至没有察觉痛苦。
那只“羊”的牙齿触碰到滚烫新鲜血液的一瞬，它原本卷曲脏乱的羊毛开始变得油光顺滑。
好像狼的皮毛。
洲言回过头去看到这一幕，当机立断翻身跳进圈子，手里的刀子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只正咬着同类脖子的“羊”刺去，另外两只“羊”立即朝着他扑过来，朝他咧开一嘴尖锐的牙齿。
洲言来不及闪躲，只觉得手腕一阵尖锐的刺痛，刹那间鲜血淋漓，他翻身躲开的同时，透过羊群焦躁不安的咩咩声清晰的听到一声熟悉的枪响。
“砰”的两声，那两只“羊”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上，枪响了第三次，可是来不及了，那只喝了同类鲜血的“羊”在它被子弹打穿脑壳前朝天发出“嗷呜——”一声悠扬的狼嚎。
洲言心中倏然笼罩一层不祥的预感。
悠扬的狼嚎响起的同时，所有依旧勉强亮着的狼灯倏然灭了下去，夜市上瞬间陷入黑暗。人们四处奔逃，尖叫声哭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仰天长啸的狼全都停止了嚎叫，绿莹莹的眼睛一齐盯向黑暗中慌乱的人们，它们兴奋的张开嘴，露出被唾液覆盖的牙齿，有甚者的唾液映着月光缓缓垂下，从牙尖滴落。
月圆之夜，灯灭狼起。
洲言只听到领头的那只狼短促而兴奋的叫了一声，霎时间群狼涌动，远至山丘近在眼前的狼铺天盖地般朝着惊惶的人群扑过来。
惊叫铺天盖地。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狼群冲散了原本紧紧挤在一起的人群，只能隐约趁着明亮的看见巨狼光滑的皮毛泛出些蒙蒙的光亮，如同幽灵。
洲言暗道不妙，伸手往旁边一拽，一个身形修长的人竟俯身过来，低低一笑：“洲言同志，趁人之危是不是不大好。”
洲言一愣，倏然对上了凌赴那双在黑夜里隐隐映着月光的眸子，在这种时候也顾得上打趣。他一怔后有些绷不住原先冷淡的表情：“安明呢？宋央呢？”
“砰”的一声从身前响起，火光闪过，有什么东西猛然在身后坠落，带起一阵冷风，洲言这才意识到是凌赴开了一枪。那人开完一枪，抬抬下巴说：“好好在那边呢，先别着急，你自己差点被狼生吞。”
洲言连忙朝他抬下巴的方向看去，安明和宋央正躲在一片即将变成废墟的小摊子中间，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个摊子顺来的刀具，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洲言来不及多想，在一片尖叫和混乱中就要过去，凌赴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干嘛去，急着赴死？”
洲言猛地甩开他的胳膊，声音冷静，但冷的能冻死人：“放开。”
凌赴又抓住他胳膊，说：“你静静，除了枪以外什么东西都杀不了这些狼！”
洲言不管不顾飞快抽出自己的胳膊，似乎不愿意再和他纠缠，当即翻身越过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越过障碍朝着安明和宋央他们的方向过去。
他看到有几只狼正从后面缓缓靠近，而安明一无所知，他想要喊一声却又忌惮那几匹蠢蠢欲动的狼，怕激怒了它们。
一匹狼朝他扑过来，他只好暂且转过身去搏斗，刀子在月色下闪烁着冷光，精准的划过巨狼最脆弱的咽喉，鲜血飞溅到洲言的衣服上像是展开了一朵牡丹。
然而那致命的伤口不过一瞬间就飞速愈合，巨狼的脖子上只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依旧直愣愣的扑过来，洲言当机立断在地上滚开，在巨狼落地的瞬间翻上它的后背，俯下身朝着那匹狼的眼睛狠狠扎去。
那匹狼猛然受痛，“嗷呜”一声朝地上打了个滚，似乎想把身上这个讨厌的人类压死。洲言灵活的顺着劲落地，趁那匹狼在地上打滚的功夫，顺手拔了几根小摊娱乐区扎气球的箭扎向它的腹部，然后当机立断的离开。
然而不过两步，他又被另外几匹狼虎视眈眈的盯上了，之前被他伤了的狼也加入进来把他围住。
和这些不会受伤的庞然大物正面搏斗实在不是人干的事，他之前只能偷袭，没想到这次四五只狼一起把他团团围住，他只有正面抗争的份了。
洲言不禁想到，如果不是管理员恰好出现又恰好带了枪，他们是不是真的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就丧命于此。
生存模式真当是不留活路。
看似有希望，实则是死局。
不，不对，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洲言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目光不经意间瞥到街道，看到当铺的同时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高声道：“大狼灯！”
话音刚落，一盏破旧的灯旋转着越过几匹狼朝他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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