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今天郑磊磊同学跟他预警过,你这年级倒第一不是小事情,搞不好刘女士会跟找家长聊天。
罗放十分蛋疼地看着同桌,骂了句“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会儿老爸的电话打过来,罗放在短短几个铃声之内就做好了加护级别的心理防御,十分平静地按了接听。
“喂儿子,到家了吗?”
嗯?
罗放的“听音辨局势”技能再次上线,他发现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老爸这动静,肯定还不知道他考了倒数第一的消息。
“快到了。刚下车。”
“哦,我跟你妈在麻将馆呢,你待会儿把家里那箱水果给我们送过来,在冰箱旁边,有个大纸箱,我之前的生意伙伴给我寄来的,说特别好吃,是他们那儿的特产,叫……叫他妈什么来着?”
“山竹。”这声是老妈说的。
“对对,山竹。就那玩意,你拿来给大家伙儿尝尝。”
“哎哟,还是罗大哥有能耐啊,生意伙伴还在关照着呢。”有个南方口音的牌友说着。
“咳,什么关照啊,你是不知道当年我关照他生意的时候,别说给我寄点破水果,就是让他儿子认我当爹都不过分。”
这中间罗放几次想要插话都没插进去。听筒那边的一群人一边笑一边洗牌,哗啦啦的,声音非常大。
老爸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快点”之类的,但他没听清。
罗放大声喊了过去:“知道了!”
上次为了拿修牙的钱,罗放去过一次麻将馆卖身,这回再去,还是去卖的。卖水果。
罗放吭哧吭哧地提着两大袋子水果进了屋,热得汗流浃背,只能卷起裤管袖子,用衣服前襟擦着汗,感觉自己再多个草帽就是个标准的果园老农。
“啧,怎么不拿箱子呢?那箱子多有档次啊,整个破塑料袋。”
老爸看他进来,吐着烟圈甩了这么一句,眼睛继续盯着牌面。
“箱子没抓手,我不好拿。你们不是要吃山竹吗,又……”
罗放想说“又不是吃箱子”,但估计这话怼出来老爸能直接来个旋风脚,就把话转了个弯。
“又不在乎包装。”
麻将馆不是什么正规棋牌室,就是一个姓葛的阿姨在老小区里租的一居室改的。不到五十平的房间,愣是塞了四张麻将桌。这会儿三桌都坐满了人,老爸老妈背靠背,各自在各自的牌局上忙活着。
“哎呀这样就蛮好的蛮好的,你这瞎折腾孩子还要挑三拣四的,烦都烦死了。小放别理他,快坐。”
这个有南方口音的牌友就是葛姨,葛姨毕竟是张罗生意的人,说起话来总是很招人爱听,对他也一向很热情友好。罗放放下袋子,很给葛姨面子地笑了笑,但他没想坐。
“叔叔阿姨们好,东西送过来了,我还有作业要做,就先回去了啊。”
罗放说到“先回去”的时候,罗妈妈兴奋地吼了一声“胡了!”
然后罗放这番陈词就被湮没在了算账洗牌还有各种叽叽喳喳的对话里。
老妈在收钱的同时,好歹没忘记回头搭理了一下罗放。
“哦,要回去吗?行行,那就早点回去吧。呐,这点钱你拿着,明天周末了买点好吃的,请同学吃吃饭什么的。”
“拿着吧拿着吧,你妈刚赢了一把大的呢。”
“哎呦你看人家这儿子,又懂事又听话,成绩还那么好,我家那败家玩意就给我考了个职高。”
“哎呦这就是罗老三家那个儿子是吧?考上一实验那个?”
“可不是咋的。”
“哎呀快过来让阿姨看看,阿姨还没见过学习这么好的哈哈哈。”
其实罗放要是心情愉悦的时候,配合她们瞎扯几句,由着他们捏上几把,倒也没什么,他没有四金那种小混混的毛病,总觉得做混混最重要的价值观就是这个世界都他妈欠我的,给别人一个好脸色都是掉价。
罗放不觉得掉价,根据他阅港片无数的经验,一般最高级别的江湖大哥都挺随和,晚上陪家里人吃饭,吃完饭扶老太太过马路,过完马路忽然看到有人在自己地盘挑衅,就可以立马上去砍人。
这才是他的段位。
陪这些阿姨们说几句场面话没啥,就当献爱心了。但今天听着“学习这么好”之类的夸奖,罗放有些扎心,这会儿就一个劲儿地推脱,说要回去写作业。
“胡了!”
老爸那桌有人胡牌,罗放应声看过去,靠,老爸点的炮。
“平时不见你用功,这会儿又他妈着急回家写作业了,装什么装?”
老爸叼着烟,洗着牌,特意提高了嗓门,唯恐满屋子的人不知道谁是爸谁是儿子。
罗放没说话,就觉得今天好不容易通畅点儿的一口老血又有点回炉的趋势。
“哎对了儿子,你们上周不是考试了吗?考得怎么样?”
罗妈妈感应到了这爷俩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便挑了个话题想缓和一些,这个罗放看出来了,可是老妈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技能,他也是非常服气。
“就,还行吧。”
罗放话音未落,老妈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罗妈妈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手头正码着牌,顺手就按了免提。
“喂,罗放家长吗?我是他班主任。”
罗放:“……”
“哦,哦,李老师是吧?”
“我姓刘。”
“哦对对,刘老师刘老师。”
葛姨跟罗妈妈是同一桌的,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别打牌,静一静。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通电话上,所有人都听到了罗放摸底考考了年级倒数第一。
“罗放妈妈,他现在毕竟上了一实验,有多少人削破了头都进不来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好好监督一下孩子,让他珍惜这样的环境,如果你们家长也都无所谓的话,那不如早点给孩子做别的打算。”
“监督,监督,我们一定监督。”
罗妈妈全都哼哈答应着,手里还在摆着刚摸上来的牌。
葛姨大概是觉得一群人在这儿围听有些尴尬,起身离了桌,拿起装山竹的塑料袋,说:“我去给大家搞点山竹,这可是罗老板的……哎,小放呢?”
“他妈的,小兔崽子敢跑?”
葛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罗爸爸怒气腾腾地冲了出去,门口的椅子被他撞得哗啦倒了地。
“哎呀你干什么呀罗老板,别为难孩子!”
葛姨冲他身后喊着。
这边罗妈妈在一连串的“好好好”,“懂懂懂”中结束了对话。
“这还玩不玩啊?”
罗爸爸那边的牌局上有人喊着。
“他一会儿就能回来。”罗妈妈帮他解释道,然后就继续码自己的牌去了。
罗妈妈对这种事显然很有经验,果然不到十分钟,罗爸爸就把罗放拎了回来。
如果换个熟悉的地方,罗放不至于跑不脱,但是麻将馆附近他不常来,地形不熟悉,再加上老爸还骑着电瓶车,只能认栽。
半小时之后,罗放抱着一副非常乐观的心态在麻将馆门厅外面蹲着剥山竹。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败了,那就得认。
“我不是让你站那儿吗?你他妈还挺会给自己找舒服,这都吃上了。”
老爸一边打牌一边骂着。
“把我饿死了你回头拿谁撒气去?”
罗放刚回家就被下令来送水果,还没来得及吃晚饭,这会儿的确饿得不行,跟老爸大战三百回合这种事根本影响不了他的食欲。
“他妈的。”
老爸回骂了罗放一句,然后又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修长城大业里。
“儿子,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考得挺好的吗?是不是题太难了?”
罗妈妈在摸牌的间隙里转头问。
“嗯。”罗放说,“难啊。”
“老师说你主要是英语成绩拖后腿了,都没及格。”
何止没及格,别说是150分制,就算放在100分制里都不及格。43分,四舍五入一下刚好够徐歌的零头。妈的。
“嗯。”罗放胡乱应了一声。
“哎呀你们别为难小放了,这上了重点高中肯定要有一段适应的过程嘛,一实验里都是些什么孩子呀,那一个个都老灵光的了,我听说有的从暑假开始就偷偷补课了呢。”
“哎,对啊,要不妈给你找个家教吧?好好补补。”
罗放惊得噎了一下,两枚硕大的山竹瓣连壳都没吐就咽了下去。
“不用……”
“哎呀你要是找家教我可以给你推荐啊。”
罗放的抗议声再次被淹没在了葛姨和罗妈妈昂扬的对话里。
“我外甥女一直在补英文,她的家教讲的老好的,外甥女今年升初三,英语成绩一直拔尖,准备考一中呢。”
“哟,真的啊?那老师是哪儿毕业的,贵不贵啊?”
罗放垂死挣扎道:“妈我真不用,我就是……没发挥好,我英语没那么差!”
“哎呀你别插嘴。”
葛姨摸了张牌,继续说道:“不贵的。老师是个小青年,好像还在上高中呢。现在的小孩子你知道的吧?都不愿意找老教师啦,跟同龄人一起学,有共同话题,能讲得通。”
“这么小的啊,能靠谱?”
“哎呀你是要去补课,又不是去相亲,只要成绩能上来就好了嘛,管他多大做什么?这小青年可是不容易的,我听我表姐讲哦,他家是单亲家庭,就一直是他妈妈做点小生意养着他。”
另外一个牌友打了张牌,说:“现在这社会,单亲家庭太多了,算不了什么。”
“他家不一样的哦。”葛姨接着说,“他爸爸不是离婚走掉的,是进了精神病院。”
“哎呀……”
周围几个人发出了不同感情色彩的感叹。
“那这孩子精神没问题吧?”罗妈妈问。
罗放差点又被山竹噎到,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的这个妈跟四金和刀螂他们更像一家子。
“瞧你说的,人家孩子老优秀的了。”
“男的女的?”
“男的。”
“行,那你帮我问问。”
罗放苦着脸,说:“妈,咱能不能别这么草率?初中你给我找那家教都快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我到现在看到方程式还总感觉有一股大蒜味儿。”
葛姨她们笑起来。
罗妈妈也笑。
“那怎么了,你还不是考上一实验了?”
“这中间没有因果联系好吗……”
“你就天天整那些幺蛾子,净他妈花冤枉钱。”罗爸爸忽然插话,“哎三条是吧?碰,碰!”
“你儿子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给他花再多钱也白扯。”
“不给他花给你花啊,给你拿去喝酒,还是打牌?”
罗妈妈怼了一句。
“他妈的。”
罗爸爸照例是三个字结束谈话,然后就退出了话题讨论。
罗放倒是很想参与讨论,但是发现自己已经没了话语权。葛姨满口答应着尽快帮联系,老妈已经问到了补课费包年能不能优惠的问题……
面对这种画面,罗放总有种错觉,好像老妈不是在给他请家教,是在农贸市场买补品。她享受的是购物砍价的乐趣,买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但回头得硬着头皮把什么人参鹿茸西洋参吃下去的是他,哗哗流鼻血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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