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每次四金找罗放去“平个事儿”的时候,他都觉得充满了斗志。
帅气地踏上皮靴,穿上皮夹克,腰里别着大砍刀,跟弟兄们在街头汇合,风卷着落叶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几条大长腿踏出豪情万丈的步伐……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在慢镜头中进行的。
在罗放的脑海中,“平个事儿”应该就是这种画面,不过现实总是另一番景象。
他之前也没少跟四金他们去平事儿,虽然没有他脑补的那么古惑仔,但起码也都是霸气侧漏,帮谁打个架,教训一下哪个挑事的,砸个酒瓶子拍块砖,再来一场贴身肉搏,反正都是荷尔蒙爆棚的活动。不过今天这档子事,罗放是真的有点萎。
“看到没有?这都是我的人,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儿,贱人!”
骂人的是个美甲店的女老板,这会儿正跟隔壁美甲店的老板撕逼。
罗放在这个充斥着指甲油味道的小店门口戳了快二十分钟,还要被强行划分为“她的人”,着实有点蛋疼。他站在四金他们后排,低着头,插着兜,拿鞋蹭着地面上的一块小凸起,觉得自己跟那种去给大佬的小三小四撑场面的马仔一样傻逼。
女老板不是小三小四,是二驴刚追到的正牌女朋友。二驴是他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跟四金交情最深,在圈里有个“半截山车神”的名号。他女朋友之前罗放也见过几次,每次见都是一个全新的发色。论形象论气质,放在菜狗家的“外贸服饰”招牌下面最合适。
“吓唬我是吧?吓唬我是吧?靠,谁还没几个人啊,你给我等着!”
隔壁老板开始摔东西,一边摔一边哭,哭得假睫毛都掉了一半。
二驴警告了那人几句,罗放依然没动。
他没问这俩小老板是怎么撕起来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二驴女朋友有理,对面那女的明显虚张声势,叫不来什么人,他们几个大小伙子围着人家,哪怕就是恐吓几声,罗放也觉得挺low的。
“四金,我有点事先走了。”
又听了一会儿毫无逻辑的互撕之后,罗放实在扛不住了。
“啥事?”四金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快。
罗放笑了笑,“就……有点急事,得去我奶家一趟,我家屁颠儿生病了。”
“谁?”四金皱着眉头。
“我养那狗啊。”
四金不耐烦地甩了个眼色,“靠,就那三条腿的玩意你还整的挺精贵。”
罗放应付着笑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四金又瞪着他看了几秒,眼睛一眯。
“靠,罗放,我知道了,你看不得这个场面是吧?”
罗放满脸懵:“什么?”
“上次二驴跟我说我还不信。”四金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惦记人家秀姐?”
秀姐就是二驴女朋友的名字,到底有没有罗放年纪大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们统称秀姐。
“啊……啊?!”
“跟我就别装了,你上回瞄人家大腿二驴都看见了。”
“我他妈……”
“行了行了,你走吧。我提醒你啊,这是原则问题,你是我拉进来的人,别让我犯难,要真的是碰了底线,那就得按规矩办,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懂不懂?”
前面秀姐还在吵,刀螂和二驴在一边帮腔,罗放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就听对面女老板越哭越大声,越骂越难听,搞得他脑仁疼。
罗放等四金说完了,一张嘴开开合合了十几下也没打上岔,最后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
“好,都说开了也挺好。那就这样吧,以后二驴的事我都少参与,避嫌。”
罗放面色沉痛地说道,然后就闪人了。
没有皮靴,没有皮夹克,也没有吹动碎发的微风,只有天空中漂浮着的一坨巨大的积雨云,正慢吞吞地遮天蔽日。罗放走在街上,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从有到无,心里不大痛快。
倒不是因为四金误会他看上了秀姐,而是他发现自己跟这帮人在一起没那么开心了。
事实上,自从四金带着他在校门口取笑徐歌的那天起,他们的关系里就钻进了一份微妙的不自在,就像是好端端的桃子里钻进了一颗虫。
想想看,自从初二那年交了四金他们这帮朋友之后,罗放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归属地,开心,也安心了不少。用他的话说,古惑仔当然都要拉帮结派,单枪匹马有什么派头?要是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不那么寂寞。
即便是个打架混日子的团体,也是团体。而且在这个团体里,他是最体面的那个,最优秀的那个,最帅的那个。
罗放强行压下了胡思乱想,没有去推一推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不再开心。
他手头就这么一颗桃子,就算钻进去一颗虫,他只要转到另一面看,就依然鲜嫩多汁,可以咬上两口。
半空里传来了闷闷的几声雷响,街上的人跟音控的一样,瞬间都裹紧了衣服,加快了步伐,只有罗放一个人穿着个短袖白t,拎着件外套,优哉游哉地迈着步。
罗放抬头看了看,巨大的积雨云已经膨胀了两倍,几乎要卷到天边,声势浩大,排场十足。他把长袖外套甩到肩膀后,用一只手扯着,心情逐渐明亮起来。
因为终于起风了。
几乎是跟雷声一起降临的大风卷着落叶,呼啦啦地吹拂着他的白t,吹着他不怎么长的碎发,吹着他搭在肩头的外套。
啧,还挺冷,不过此时此刻这声光电的效果,已经非常贴近罗放脑补的镜头了。够酷,够帅,够成熟。
罗放享受着周围行人的侧目,觉得自己在他们眼中一定无比拉风。
然后他就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喷嚏一直打到周日,大有发展成感冒的趋势。本来罗放不打算再去奶奶家了,但是一想到昨天自己咒念过屁颠儿得病,就总觉得良心刺痛,还是过去了一趟。
屁颠儿没病没灾非常欢实,见了面还是一通蹦跶,罗放蹲着它就往他肩膀上蹿,罗放站起来他就原地拔起往他怀里蹦。
“屁颠儿,你这要是有四条腿还不得上天了?”
罗放撅着屁股穿鞋,屁颠儿竟然一下跳到了他背上。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下楼呢?万一我就自己走呢?你傻乐个啥?”罗放把屁颠儿揪下来,举着它笑。
屁颠儿歪了歪脑袋,尾巴一个劲儿晃着,圆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罗放。
“走吧,消消食去。”
吃了午饭罗放就出了门,遛狗,也遛他自己。每次到奶奶这里吃饭总是会吃撑,就想着走远一点。
在这个片区遛狗,尤其是遛屁颠儿这种小狗,从来都没有人栓绳,罗放半路捡了个瘪掉的小皮球,一边走一边跟屁颠儿玩接抛。他扔出到几米开外,屁颠儿再去给叼回来,一人一狗玩得都挺投入。
走着走着,罗放就发现这是上周跟菜狗一起走过的那条街,菜狗带他来买大火炬的那个区域。
一想到大火炬,刚塞饱的胃就动了动,自动腾出了一块吃冰激凌的地方。
“走,屁颠儿,咱们去买个大火炬!”
“汪汪——汪!”
那家店说是冷饮店,但卖的主要都是冰棍雪糕。那个时代还没有五花八门的奶茶果茶蜜雪冰茶,也没有多如牛毛的加盟渠道,自制冷饮门槛太高,店里卖的都是现成的货品,像汽水,可乐,健力宝什么的,冰镇一下也就是冷饮了。雪糕不是机器做出来的甜筒,都是袋装的盒装的,非常物美价廉。像是普通的山楂味绿豆味的小冰棍,一块钱就能买到两个,菜狗上次请客的大火炬,是巧克力脆皮裹着冰激凌和甜筒的,也就只要三块钱。
罗放拐过一个街角,抬眼就在前方看到了那家店。店门上方向外支出了一块姜黄色的小棚,小棚的边缘向下垂着,上面印着黑色的字,很显眼。这会儿黄色棚子被一辆巨大的货车遮去了一角,货车的后门敞着,估计是正在卸货。
罗放距离那辆车还有个五六米的距离,他没有直接进店,而是侧向挪了几步,往车厢上瞧着。
毕竟是本市知名大企业,送货车的美术设计还不错,车厢上斜斜地写着“辉式大板”几个字,还有辉式乳业的logo。罗放正在心里点评着logo设计,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刚从车厢里面钻出来,然后一跳,站在了车厢尾部,他穿了一件蓝色衬衫,大概是因为干活久了,袖口挽得很高,衣扣解了好几颗,正用一只手来回拽着扇风,露出一大片胸膛。他先是拿过一个箱子,然后微微仰着头,对站在货箱里的人说:“都给我吧。”
“你慢着点儿。”
里面的人又递出一个箱子,摞在他原有的箱子上面。那人的手臂明显绷紧了,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好看的,很白皙的,肌肉线条。
罗放就觉得昨天积雨云里的雷电延时降临,轰地炸在了他脑袋顶上。
他想也没想,本能反应似的,几步就蹿到了车厢另一边,躲进了那人的视线盲区里。
徐歌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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