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高温缺水
又是一个尚且凉爽的早晨,项容借着扑面而来的微风,骑车骑得飞快。
午间极热,她要赶在温度升起来前,多赶些路。
远方隐隐看到了黄色的麦田,项容便停了下来,将车收好。
她不太累,步伐也算迅疾。
走过麦田,到了一个三角路口,斜对面有一条窄窄的小河穿过。
一群穿着短打的男人围在河边,互相推搡,面红耳赤地对骂。
他们说着方言,语气激动,语速很快。
项容大概分辨出他们是在为了水源的事情争吵。
小河南北两岸各有一个村子,日常生活、种地灌溉都靠着这条小河。
现在小河的水位已经浅到可以看清底下铺陈的流沙,恐怕很快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河床了。
两个村子人心惶惶,都尽力想往家里提水,争吵日益频繁。
吵着吵着,矛盾扩大,说动手就动手。
带了农具的村民抬手就往对村村民的脑袋上砸去,没带趁手农具的便捡起石头反抗。
项容不经意地目睹了一场械斗。
他们打得激烈,个个满头大汗,面目狰狞,看起来暴躁凶狠,像饿极了的野兽似的。
项容没有再停留,朝着远离他们的那个路口走去。
没有导航,没有详细地图,只凭着指南针给出的大致方向,就这么盲目地走下去。
这是一条漫长而充满未知的路。
项容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到益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从那条村民械斗的小河边离开后,她已经三天没有遇到县城或者集镇了,沿途的村落细碎安静。
有的地方连鸡鸣狗吠都没有,看样子是举村离开了。
项容去空掉的村子探索过,连墙皮都被扒了一层,
她骑着单车又赶了两天路后,开始见到成群结队南下的普通百姓。
项容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独自走在边缘。
她步伐速度快,一节一节地越过这些人。
偶尔会有羡慕好奇的视线看过来,又很快收回去。
一来是因为她腰间挂着的柴刀叫普通人发怵,二来是因为他们实在是累,腿脚沉得跟灌了铅一般。
每踏出一步都要耗费好大力气,哪里有精神去打量别人。
好在时辰还早,累归累,没有热得心慌。
到了晌午时分,烈阳高悬,一天中最折磨人的时候来了。
不多时就大汗淋漓,又热又咸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进眼睛里,刺刺的疼。
孙小栀使劲揉了揉右眼,还是睁不开。
她脚底板全是水泡,走一步都跟针扎一样。
胃里也难受,三天总共就吃了一个半黑饼子。
要不是她娘偷偷藏了点干粮给她吃,她肯定早就饿晕在路上了。
胃里的饥饿感尚且还能忍一忍,但口渴是真忍不了。
嗓子很干,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孙小栀使劲吞咽了两下,浑身发软地往娘亲胳膊上靠了靠。
“娘,我想喝水。”
“小栀乖,再忍忍,再过会儿你爷爷就该叫人分水了。”
可爷爷分的水越来越少,今早分的那一点水就润了润喉咙。
家里的板车上其实藏了两木桶的水,用油布牢牢盖着,没有爷爷的命令,谁都不能碰。
孙小栀有的时候真想掀了油布,扑上去,像村里那头老牛一般,一头扎进去,呼噜呼噜喝个痛快。
可她也知道,这两桶水是全家十来口人的救命水。
就是因为缺水,爷爷才狠下决心,跟着村里其他人一块南下。
听说南边的益州有江河湖海,渊源深广,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孙小栀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咬牙打起精神,跟上全家人的步伐。
项容发觉走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本来恹恹缩缩的,忽然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挽着她娘亲走得双目发光。
小姑娘黑黑瘦瘦的,和项容如出一辙,很难看出年纪和性别。
大概是因为脸上没肉,眼皮薄,一双眼睛微微往外凸,显得大而明亮。
项容收回目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这支队伍仿佛格外有毅力,顶着烈日都不说歇一歇。
有人小声抱怨,“还要继续走吗?这谁能受得了啊,再走就要中暑了。”
“你可闭嘴吧你,咱们这是逃难,你当是游山玩水呢!”
“这才几月就要中暑了?再往南走可怎么活?”
极短暂的争辩过后,又安静下来。
有气无力的喘息声蔓延在硬巴巴的土地上。
项容本来习惯了避开烈日赶路,但她若是歇息,就意味着她之后可能还要与这群人同行一段时间。
她想尽量拉开距离,因此她也不得不跟着赶路。
项容莫名有一种“同事不下班,被迫跟着加班”的无奈感。
好在原主的体力本就远超同龄人,这些日子她又让自己吃饱喝足,在刻意的训练和调养后,体力更强。
比起气喘吁吁的其他人,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早上喝了粳米粥,天气又热,项容没有什么进食的胃口,只感到有些口渴。
水囊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被自动加热了。
项容浅浅尝了一口,浑身上下的毛孔就舒展开了,一点一点地往外冒汗。
热天喝热水,简直是酷刑。
她昨晚才换上了一件干净清爽的里衣,现在又被汗水染湿了,黏黏糊糊的。
此刻要是能来上一杯透心凉的冰水该有多快乐?
项容想都不敢想,只觉得此刻越走越热。
她像是跟这群人较上劲了,对方不停,她也不停。
最后是队伍里的牲口先受不住了,喘着粗气直叫唤。
这群人不体恤他们自己,却很体恤家里拉重物的牲口,见它们嚎叫起来便停住了。
从储水的容器里舀水给它们喝。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微微扭曲,项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擂鼓。
先前凭着韧性咬牙支撑,此刻停下来,才发现身体有点超负荷。
她寻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地面被晒得滚烫,头顶的叶子蔫不拉几。
身后隐约有视线在注视她,项容故作不经意地扭头去看,就见那个眼睛很大的小姑娘一家就歇在她身后。
小姑娘和她目光相对,先是一愣,接着有些羞赧地低头,往娘亲身边靠了靠。
项容没有察觉到恶意,便不再看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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