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少室曦

这个少室曦，正是四大家族掌管青龙一族之人。

        青龙一族在四大中势力只居第三，仅在玄武之上，是因其主少室曦为一极其低调之人，凡事只管听从头顶朱雀与白虎两族安排。

        其实，在几百年前大越朝初成之时，青龙才是实力最为强劲的，不过现在已渐渐没落，是以连家主也一并低调了起来。

        而他少室曦却能在此时，不声不响跟在夏侯兰君身后悄然出现，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倒是与他一贯的低调不符了。

        夏侯兰君难得向他懒懒一笑，如同云中月明：“原来是你。”

        少室曦身手轻捷，从树上展然落地，向夏侯兰君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道：“想来国师大人又要嫌我言语唐突了。多有冒犯，还请国师大人见谅。只不过……”

        他将眼神瞥向正趴在船舱边灰头土脸呼呼大睡的夏小八，再次失笑道：“只不过此情此景，实在难得。先头有多少女子往国师府门里扑，原来您却喜欢这样儿的。”

        夏侯兰君听此玩笑，却也不恼，倒像是听惯了似的，只微微挑眉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少室曦道：“你瞧我是这等闲人模样吗？”

        夏侯兰君仔细瞧他道：“自然不是。京中如何？”

        少室曦摇头道：“没了国师坐镇，已是大乱。咱们那位女帝可是整日哭闹着要见您呐。”

        夏侯兰君道：“堂堂一国之君，整日哭闹，成何体统。”

        少室曦笑道：“国师大人，您以为任谁都像您一般无情呐。我冒着极大风险前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个。”

        他收起那副玩笑模样，正经朝夏侯兰君做了个揖，深声道：

        “不管国师大人此时在忙什么，我都装作看不见就是了。只是有一样——还请国师大人早日还朝，迎娶女帝，结束了这场纷乱，天下方可大定。”

        此时夏小八在睡梦中又打了个呵欠。夏侯兰君皱眉，将一块儿毯子扔到她脸上盖住，向少室曦道：“你以为我娶了陛下，天下就可大定？”

        少室曦道：“自然不能。但至少，可惜平息了众人野心——咱们这四位里头，除了你我，还有一位一直对陛下虎视眈眈。谁能想法子做了陛下的夫君，谁就能独掌天下大权，一个国师之位又能算得了什么？这个差事若交给他人，我可情愿是你。至少，你是会真心为天下百姓着想的那一个。”

        此时月色濯濯，沉静照在少室曦的脸庞上。他那只剔透的水晶镜片之后，原竟是一只瞎了的左眼，不见眼珠，只有眼白默然，细看其中竟还覆着些浅浅纹路，诡异至极，令人莫敢直视。

        夏侯兰君盯着他这毫不流露任何感情的眼白，道：“竟不知少室阁下是如此心系天下大事。既如此，你为何自己不迎娶女帝呢？”

        少室曦轻佻一笑，摇着扇子道：“我倒是想。可惜，她不喜欢我。瞧瞧，”他轻快眨了眨左眼，道：“已经弄瞎了我一只眼了不是？”

        夏侯兰君摇摇头，道：“你回去吧。我不能、也不会娶她。”

        少室曦道：“若如此，京中恐怕还会大乱哦？你消失的太不是时候了，又太久，那位已经蠢蠢欲动了。”

        夏侯兰君懒懒道：“让他动。”

        话音刚落，只听尚未有声响，眼前人影已然消失不见，唯余树梢清风掠过枝桠间半轮破碎明月。少室曦已经走了。

        他千里迢迢大老远地找来，必然是见到了他在做什么，却一言不问，只说要他回去迎娶女帝。这个人的心思，着实难猜。

        不过纵使难猜，夏侯兰君到底与他相交多年，也还能看出一二分来。今日他拒绝了迎娶陛下，明日，少室曦就会帮他一把——多一个人在京中帮他打掩护，他行事便会更方便些。对于这点，二人有着心知肚明的默契。

        少室曦与小陛下的那点事，白虎家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吗？白虎家主既想娶陛下，少室曦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又何必再去趟一场浑水？

        只是有些对不住小陛下——暂且将她当做一枚与人相斗的棋子，倒是违背了先帝过世时要他立下的誓言了——

        “夏侯兰君，你要好好保护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你若做不到，我必会在九泉之下盯着你，诅咒你……”

        往事历历在目，夏侯兰君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不过很快，一个身边发出的大大响动，就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阿嚏————！！！”

        夏小八猛地打了一个大喷嚏，竟活生生将自己给惊醒了。因为吓了一跳，所以手忍不住一甩，瞬间将盖在头上的毯子给甩飞了出去。

        夏侯兰君侧身躲过，道：“睡醒了？”

        夏小八有些愣，半晌又憋出一个喷嚏来：“阿嚏！”

        夏侯兰君皱眉道：“风寒？”

        夏小八瓮声瓮气道：“辛公子，我头有些晕晕的，很渴。”

        夏侯兰君叫她站起身来，将自己手掌覆在她额上，果然是有些发烫。想来是因为在水面上一路吹风，今日她又在岸上疯跑一大圈儿，着了凉了。

        “走吧，进城去找个大夫。”

        夏小八愣愣左右环视道：“那……船夫呢？”

        夏侯兰君丝毫不提方才之事，只道：“死了。”

        夏小八张了张嘴，想她早日间在船上的直觉果然是对的——辛公子果然把他给杀了。不过看着辛公子的脸色，她也不敢多问在，只乖乖跟着他上了岸。两人捡了一条隐蔽的路来走，绕过那些城墙下的守卫，竟找到了一处暂且无人看守的地方。

        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夏小八毫不怀疑辛公子能带她跨过去。只是既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搞来那两块儿进城令牌。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夏侯兰君道：“城外守备森严，城内也一样会查令牌。若无令牌，便不好打尖儿住店。若从城门进出，便会留下身份记档，对咱们行事不利。”

        夏小八恍然道：“这样。辛公子，这丹城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要这样戒备。”

        夏侯兰君却不语，只一手将她拎小鸡似的提起，足下轻点，两人旋即踏着风上了城墙，落在一处树荫下。那树荫被月光掩映得极暗，二人身影藏在其中，便是守卫近在眼前，也看不出什么来。

        夏小八站在高高城墙上，才发觉这一趟折腾下来，黑夜竟已过去大半，远远东方处已有熹微浮现。那隐隐浮金色的光铺在丹城边缘处，她攀着树枝看清了这里，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脚下房屋鳞次栉比，砖瓦齐整，横六条竖六条青砖大道将城池切割成数个方方正正的部分，真不比漠水镇的黄尘荒芜，也不比南水镇的温柔亲近，真是好不庄严又辉煌。

        看了这儿，夏小八一阵感慨，自己现在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甚至比小六见识得还要多。她抻出手指头数着：“一、二、三、四……”

        数完了，吐吐舌头，悄声告诉夏侯兰君道：“辛公子，这城里被大路分成了二十个地方！”

        夏侯兰君一直静静等她数完，道：“你这样数，太费时间。”

        夏小八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夏侯兰君道：“有。”

        夏小八立刻敬佩道：“能教教我吗？”

        夏侯兰君道：“你是想在城墙风口上学算数吗？”

        夏小八笑嘻嘻道：“不想。辛公子，我还有些想打喷嚏，咱们不如先下去吧，这儿风大，怪冷的。”

        夏侯兰君点点头，便一把捞起她，寻了一处略有坎坷的墙面，悄然踩踏着凸石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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