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乌篷船
第十八章
后湖微风荡荡，柳岸边莺歌鸟啼，几艘乌篷船在湖面摇曳。
又回此地，元晞不禁想起与陆瞻的初次相遇。
姻缘果真神秘莫测。
之前她还对人家还横挑鼻子竖挑眼，谁能想到昨日罗汉床上。。。。。。
她迅速定了定心神，理理云鬓，转身向酒家而去。
能白日纵酒，可见女官们都不是拘束之人。
元晞心中暗笑，她们可真会挑地方，这家饷胜正是元家少数几家酒楼生意之一，尤其擅长做淮扬菜。
上了二楼雅间，周颖冉和廖珍儿等人已经落座，给她留出了主位。见女先生到来，吵闹声便不绝于耳。
“女先生，可喜欢吃狮子头？这家酒楼的狮子头是正宗的扬州做法，特别鲜甜！”
“我觉得这家的鳝丝做得最好，浓油赤酱，弹嫩肥美！”
“女先生，这顿我们做东，都点你爱吃的菜。”
元晞依言坐了主位，笑眯眯地说：这顿由我做东，大家随便点。
尚膳局的女官郑云丽第一个反应过来：女先生，这家酒楼可是元家产业？
元晞点头，瞬间后，在场的女官们闹得更凶了，这个说我要吃阳春面，那个说来只老鹅，一群年轻女孩们离开森严宫廷，都似脱缰的野马般露出了爱玩爱闹的本性。
原本她们就不是普通女子，谁没经历过层层选拔才当上了女官？谁不是水晶玲珑心，才能得在波谲云诡的皇室宫廷中坐稳职位，谁又没两样出类拔萃的看家本领呢！
人尖们玩乐起来自然也在人先，满桌玉馔美食，甘醴果液，这个给元晞夹块老鹅，那个又捧来一杯甜酒，你来我往，恣意欢畅。
元晞第一次强烈感受到来自女子的生命力，也许因为素日里交往的多是端着架子的娇小姐贵夫人，也许因为她跟女官们的内核相似，都是追求自我的人。
今日乐得分外开心，也喝得更醉。
“女先生，定亲了没有？”周颖冉舌头打结，搂着她问。
元晞双颊酡红，旎着酒香一个劲摇头：定什么亲！没有定亲！
“这就对了，给你一个建议，在宫里见到皇家的人赶紧绕着走，包括那些宗亲公侯，女先生长得这般美貌，他们保准见了要动心。”
元晞杏眼眯睐：为何绕着走，就不能各走各的？
“你不知道皇室公卿的麻烦有多少，他们要是看上你，保管不择手段，我们在宫里见得多了，沾上他们的女人，没有过得幸福的。”周颖冉醉得厉害，掏起了心。
元晞也醉着，心中被小钩子勾了一下，忧心如酲。
廖珍儿凑上来：她说醉话，女先生听了就忘，别往心里去。
郑云丽一袖子撩过来，打在廖珍儿的粉面上：跟女先生得实话实说才行，你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廖珍儿原本还下不了脸面，这样一来她也投降：可女先生只能为母。。。
所有人都口不择言了，元晞也顾不得什么师道尊严：我就想当爹！像我爹那样，爱娶几个，就娶几个！
所有人静了下来，很快思维便开始发散。
“为什么女人不能娶男人？咱们也可以啊！”
“我也觉得行，一个不好就休了再换一个。”
“凭什么女人不能休夫，男人却可以休妻啊？”
好家伙，师生团结一致起来了。
未时未到，饷胜最豪华的二楼雅间倒满了醉鬼，清一色的女流。伙计看傻了眼，这群装扮不俗，行止异于常人的女子，找谁付银子啊？
脑袋一拍后请来掌柜，大掌柜推着鼻梁上的小眼镜，一溜烟陪着笑说：各位女客，本店的酒水易醉，还是少饮些吧。
“啰嗦什么？来找你们东家啊？喏，那呢！”周颖冉嘴一努，冲元晞抬去。
掌柜的有些听不懂，顺着望去，一位天人之姿的妙龄女子对他勾勾手：都记我哥账上，记元焘的账，别弄错了！
说罢倒在桌上，掌柜不敢多问，反正这祖宗都醉了，问也白问。
便下楼顺着停放的马车找望去，果见元府的马车在其中，方才捋捋两撇小胡须叹道：幸好没说错话。
‘
陆瞻被今日的相亲呕到了，一大早陪母亲荣安郡主去取了点翠珠玉步摇后，又亲自送到了黄府，那黄府的嫡孙女一双眼珠直往自己身上瞟，他心中百般不自在，好在修养佳，表面上他笑得很周全。
午膳未用，他便借故离去，剩下黄府请来相陪的客人大眼瞪小眼：户部的差事真多啊！
元府门外，小厮看见他很惊喜：公子好久不见！
“嗯，兰睎院有人吗？”陆瞻随意地问道。
“这个小的不知，要不替您跑一趟？”小厮露出狡猾的笑容。
陆瞻更狡猾：不必，看来还没回来，若是回来，你便十拿九稳去请小鱼姑娘了。
小厮收起笑容，门板着脸关了角门。
陆瞻不知元晞去了后湖哪家酒楼，只得先来到长街，顺着马车寻找。
很快，嘴角浮现微笑。
一群仪表不俗的女子正在东倒西歪地相互送行，他抱臂等着，直到独自剩下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才走上前去。
“怎么是你？我醉了，要回府了。”
“怎么喝那么醉，你祖母看见会罚你打手心的。”
“才不会，我喝再醉，也不会被打，你给我松手！”
陆瞻说要给她解酒，把人带到了湖岸边。
才去拨开头顶的柳条，一不留神元晞已经爬到了岸边的乌篷船上，陆瞻赶紧追上去。
“划船，走。”元晞捧着酡红的脸，口中旎着酒香，对着他嘟囔。
陆瞻无奈，付了点碎银子给船主，把元晞按到船舱中躺好，自己坐到船尾开始摇桨。
来到湖心，远处钟声渺渺传来，山水怡然，人也怡然。
元晞已经熟睡在船舱，像一具玲珑的紫玉，呼吸旎着酒香。
陆瞻轻轻来到船舱，想起二人相识，正是在此地，唇角勾起。
侧躺在一旁，替她将发丝绕到耳后，脑袋忖着手肘，静静地看她，像看一副画。
乌篷船悠悠地荡着，岁月静好。
惺忪的杏眼似睁非睁，红红的小嘴嘟着咕哝一句：怎么躺在这了。
眼缝又阖上，酒劲尚未过去。
陆瞻自己贴着船舱底，将她放在身上搂着：还没醒？
回应了声嗯，声如蚊呐。
金乌撒在船尾，乌篷船自在地打着旋，阳光又绕到了船头，来回往复。
鼻尖轻轻蹭她：下次不许喝那么多酒，知道吗？
没有回应，笑着低唇印下一吻。
见她云髻松了，索性将滑如锦缎的乌发解下铺好，指尖绕着几束，来回挽玩，不时低头嗅着缎发的馨香。
今日总算没有白过，陆瞻这样想着，一个念头自顾冒出来，瞿然间毫无预料地心惊胆颤，若是有一天失去她，自己会如何？
乌篷船遇风轻摇，他再次将胳膊收紧，箍在她身上，口中呢喃：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酒劲醒了大半，芙蓉面有了表情，软软卧在他的怀里，突如其来说了句：皇室公卿的女人没有一个幸福的。
字字清楚，陆瞻绷紧的心弦欻地断裂。
“你说什么，元晞？”难以置信地问她。
“嗯，女官们都这样说。”闭着眼答他。
“这段日子你不开心吗？”
“开心的，可你也是公卿。”
“女官们哪里懂，她们吓唬你的。”
“才不会，她们不会骗我。”
心里藏着秘密，陆瞻无话可说。
元晞，你不能离开我，我会发疯的。
低头寻找那片柔软，刚好那片柔软也在找他。
此刻无风，船身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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