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入三逆子世界(二)
姜漾回到房间，关上卧室的门。
「“席幼，这车承泽……”」
「“怎么了？”」
「“我去过车承泽的世界，按理说他一觉醒来就会有我存在过的记忆，怎么突然今天变了个人似的要关心我，还要拉我去魔鬼训练。”」
「“不应该是好好保护我吗？”」
「“母亲大人，别这么早下定论啊，因为不了解，所以你才会有很多猜测。”」
「“那我再去车承泽世界看看？”」
「“反正你还有四次机会，去看看呗。”」
「“席幼，进入车承泽世界。”」
「“好的，母亲大人。”」
一阵白光闪过，她出现在车承泽家门口的小巷里，天空下着瓢泼大雨，雨中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浑身被淋透了，单薄的白t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拨开重重雨雾，姜漾看清了雨中的人，是骨瘦如柴的车承泽，他双手紧紧捏着白t的衣角，垂着头站着雨里。
她被淋了几下，急忙找个小卖部买了一把伞再次回到小巷。
姜漾将伞打在他的头顶，车承泽猛地回头，头发上的水甩了她一脸。
“车同学。”
“是你。”他苦笑了一声：“为什么每次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可能是感受到你需要我吧。”
“你的直觉真准，每一次心里的那盏灯即将熄灭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没有考上重点一本，他觉得我丢了他的脸。”
“意思就是，你的分数是过了一本线的。”
车承泽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达到他的期望。”
“要你去最高学府？”
“嗯，要我去最好的警官学校，要我当一个最强的警察，要我有权有势，要我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然……”
“不然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给你吃的白米饭。”
他苦笑了一下：“我发现你很了解我。”
“车同学，我来给你撑伞了。”
车承泽瞳孔一缩，原本如死灰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姜漾陪他站在雨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是紧紧关着的破旧房门里边却传出声声难听的咒骂声。
“我也不知道养你做啥子，你肯定是玩手机把成绩玩下降了，考不上重点，考一本有啥子用？”
“我告诉你，没有成就永远没人瞧得起你，你那背时妈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要是我但凡有钱有势，她还会跟别的男人跑了吗？”
“你忘了自己怎么追怎么求，她都没回头的事了吗？”
姜漾瞥了一旁的车承泽一眼，他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她走上前，伸手握住车承泽的手背。
“车同学，手好凉啊。”
“我没事。”他咬着牙回答道。
“大人都喜欢这样，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身上，总觉得自己没有达到的目标，一定要让孩子帮自己实现，却从未问过孩子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但我不得不愿意。”
车承泽的声音很小，尤其在哗啦的大雨声中，小到如蚊蝇之声，但她还是听见了。
由此可见，在无数个被他父亲思想镣铐锁住的日子，他都在试图挣扎，试图碰撞。
只是镣铐的重量远远大于他的体力，渐渐的他累了，也习惯了这种思想被囚禁的生活。
“车同学，虽然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但是你也有自己的思想，人就这一辈子，别总是被别人左右，多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吧。”
车承泽转头看她：“你好像很关心我。”
“嗯，对啊。”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因为初见……很难忘。”
他有些疑惑：“是因为致新杯篮球赛吗？”
“对啊，那是你不知道的初见。”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日渐上涨啊：“想要看到今后的你都像那场球赛上的你一样，朝气蓬勃又开心。”
没见过他在球场上的样子，但之前提起篮球的时候，原本心如死灰的他突然就有了精神，眼睛里的光是无法掩藏的。
她想，那应该是他晦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开心日子吧。
车承泽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不客气，上帝给你关上亲情的门，于是在友情这里给你开了窗。”
“当你觉得人生像被猫弄乱的毛线球一样理都理不清的时候，想起你的好朋友，想起给过你温暖的人，想起帮过你的人，你会不会觉得这世界没有那么糟糕？”
他转头看姜漾，原本阴沉的脸缓和了一些。
车承泽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会，每当父亲念叨我打我惩罚我说我没出息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
“想起你坐在马路中间，为我拦住母亲的去路，虽然她从没有抬头看我，但你却追了过来。”
“想起你握住我父亲要打我的手，因此我的身上少了一个巴掌印。”
“想起我踏着浪，你就站在沙滩上看着，所以会觉得浪花和海风都变得温柔。”
他眼泪在眼眶打转：“可是，可是啊，温暖太少了，少到无法抵御父亲思想镣铐的冰冷。”
“我什么都知道，只是累了，不想反抗了，我……好冷。”伞下的车承泽明明已经没有雨水可以淋湿他，他的眼角却滑出了水珠。
姜漾上前抱住他：“现在还冷吗？”
她轻轻拍着车承泽的后背：“车同学，现在还冷吗？”
“我爸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但对我的要求却很苛刻，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多过分，总会在每一次争吵的时候，拿一句‘我是你老子’堵塞我。”
“曾经我也咆哮过，叛逆过，但是他从不会改变，他好像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有问题的人永远都是别人。”
“有问题的是陪他吃了20年苦，一直在昏暗的廉租房里任劳任怨的母亲，有问题的是每天被他各种要求，拼尽全力还是得不到一句夸赞的我。”
“他左右着我的人生，霸道地为我做每一个选择，他甚至都没搜索查询过，就想当然的要我干什么。”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不是你很可悲，可悲的是他，我们不能把别人的错归咎于自己的责任，不然你也变成了一个像他一样的人。”
“是啊，我最讨厌他那样的人了，我怎么能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呢？”
“车同学，你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枷锁，只要你不愿意戴，完全可以摘掉。”
“你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犯罪了。”
车承泽伸手回抱了姜漾，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我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犯罪了？”
“嗯，你没有犯罪。”
“那我不想当警察，而是想当检察官也没有错？”
“没有错，完全没有错。”
原来车承泽无论如何都会走上从政这条路，不知道曾经的他是不是被他父亲逼得叛逆了选择从政。
但是现在，想他应该是心平气和地说自己要从政。
屋里的咒骂声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响了。
“真是个背时娃儿，老子当初也不知道为啥子要生你，长这么大竟然什么用都没有，要你争个光都这么难？”
“你妈那个贱……”
姜漾急忙在他耳边大吼：“车承泽你最帅。”
车承泽缩了缩脖子，无奈笑了笑，但是咒骂声并没有停，姜漾松开他的怀抱，将雨伞递到他的手里，车承泽疑惑地伸手接过。
她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姜漾朝车承泽笑道：“我在陪你讲话，还有雨声为你打掩护，我想你应该是听不到那些咒骂的话了吧。”
车承泽怔怔地盯着她，嘴角上扬，脸颊泛红。
【车承泽视角】
车承泽听着眼前女孩的一席话，无数暖流从四肢开始回拢，渐渐地汇聚在心脏的位置，那颗冰冷麻木的心脏仿佛又开始了跳动。
她说自己只是有了思想，并不是犯罪了，完全可以拒绝戴上那些枷锁。
不必执行别人的命令，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父亲也没关系，别人的建议是对的就听，不符合自己情况的就不听，她是这个意思了吧？
真好，当上帝把自己所有的门都锁上的时候，见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心疼了，于是开了一扇小窗，有一道阳光溜进来了。
那道阳光温暖了自己的皮肤，又渐渐唤醒了快要沉睡的自我。
父亲总喜欢在下雨天惩罚自己，以前最讨厌下雨天了，雨水会打湿头发和洗得发朽的衣裳，湿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太难受了。
可现在，好像不讨厌了。
下雨天有雨伞，有好听的声音。
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雨声会冲散咒骂声。
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了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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