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安合伙人
第二天上午,盛夏特地给自己和盛秋儿捯饬了一番,往平康坊走去。两人在坊内穿行了一阵子,方才来到北曲。
北曲在坊的最北侧,紧挨坊墙,临路店小。相较于富丽堂皇的中曲和南曲,北曲是低级伎者的居所,环境相比前两曲就差远了。而中曲和南曲就不一样了,居住的都是极为高雅的青楼女子。尤其是南曲,她们色艺俱佳、通晓琴棋书画,于单独的阁楼里抚琴吟唱,可与才子书生赋诗唱和,可与达官贵人比肩出游。
柳姨听小厮伊玛说盛秋儿要见自己,有些狐疑,打着哈欠下了楼。柳姨大小也是个领导,手下管着不少姑娘,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平时盛秋儿来领活,都是直接和伊玛对接的,如非有特别的事,不太会来找她。
“秋儿今日收拾得格外好看,小姑娘家的,就应该这样。”柳姨刚下楼,便看到了立于楼下的盛夏姐妹俩。她是个眼尖的,一下子便注意到两人的变化。盛秋儿虽然生得可爱,但毕竟才14岁,还没长开。今日一打扮虽说俏丽许多,但离美人还差了一大截。而站在盛秋儿旁边的盛夏就让她眼前一亮了,盛夏承了母亲芸姐儿的模样,天生一副好颜色,但平时不爱装扮自己,再加上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臭脸”,是在很难让人喜欢起来。今天的盛夏像是脱胎换骨了般,只见她笑吟吟的瞅着自己,眼神丝毫不避,一张如玉般晶莹的鹅蛋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晕。
颜若朝华!柳姨中心不由赞叹了一句,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盛秋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还是在这种地方,小脸已经羞红了,“是姐姐帮我扮的。”
“嗯。”柳姨应了一声,倚在扶梯处也不说话,低头拨弄着自己昨晚新染好的指甲。
盛秋儿有点窘迫,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柳姨如此冷淡,见柳姨不说话,她也紧张的直搓双手。
柳姨没有子女,这几年接触下来,对于乖巧可爱的盛秋儿,她是发自内心喜欢的。碍着自己的身份,平时两人见面不多,但柳姨对盛秋儿的态度是非常亲切的。
盛秋儿偷偷瞧瞧盛夏,一脸不知所措。
盛夏回应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示意她放心。
对于柳姨的态度,盛夏是早已预见的。柳姨热脸贴冷屁股这么多年,心里对她有气也是正常的。要是换作自己,早就一个白眼飞过去了。柳姨这样,已经很有素质了。
“以前是夏儿不懂事,柳姨是真心心疼我们姐弟三人的。”盛夏给柳姨行了个礼,态度很是诚恳。
柳姨瞥了一眼盛夏,心中狐疑:“这丫头,怎么一夜之间转了性子。”本来还想摆摆脸色拿捏她一下,看到她那张跟旧友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庞,回想起伊人的坎坷经历,又心软了。
“行了,别在我这里卖乖了。说说你的来意吧。”柳姨迈着慵懒的步子往楼上走去,盛夏拉着盛秋儿在后面跟着,心里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女人也多了几分钦佩。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粗暴啊!
可盛秋儿可就没那么聪明了,“姐,你们俩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找柳姨干嘛?”
盛夏看着小姑娘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有意逗她:“借钱还债啊!”
“啊?这不好吧,姐你不是一直都说,咱们虽然清贫,也不能作践自己,不能接受别人的接济嘛!”
盛秋儿说得认真,听在柳姨耳朵里可就不那么动听了。“怎么,找我借钱就是作贱?你姐平时就这么说的?”
“柳姨,不是……我……”
盛夏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暗自腹诽:“这原主,真是个傻憨憨啊,哎,就让我来拯救你吧。”
三人落座后,盛夏从怀中掏出了那两方肖像画,在案几上徐徐展开。
“姐,这不是你吗?好美啊!”盛秋儿看到画中人,惊呼了一声。
柳姨被画上那奇怪的妆容所吸引,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正想拿起来细看,却被盛夏用袖子遮了起来。
“呵,这是跟我谈生意来了?”
“柳姨,并非是我小人做派,只是这也是夏儿苦心思索了几个晚上才琢磨出来的。您觉得如何?”
“奇怪,但……有趣。”
没错,确实奇怪。
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姑娘们为了让自己脱颖而出,每天可劲地钻研化妆,按照现代的说法,一个个都是彩妆大师。可前面说了,唐初因受隋朝短暂国运的影响,李唐皇室并不讲奢华,崇尚简朴。所以,女子的妆容整体含蓄婉约,以淡涂铅粉的白妆和淡涂胭脂的红妆为主,称作“白妆”。所以平康坊内的姑娘们再怎么争奇斗艳,也被时代潮流所限定,思维早已固化。盛夏就不一样了,在她那个时代,崇尚解放天性,稀奇古怪的妆容多如牛毛,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限制。
所以当柳姨看到她带来的两幅妆容时,虽然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却已经瞧出了与众不同。
其中左边那副,楚楚可怜中又带着一丝艳丽,有一种矛盾的美,极其惹眼。
她用手轻点了一下左边那副小像,“多少银钱?”
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让盛秋儿彻底懵了,心里狐疑不已:我姐的画像居然还能卖钱?
盛夏收起了笑容,换上一副认真而庄重的表情,“柳姨,我并非是来兜售技法,而是为了光耀盛家门楣,打造大唐第一彩妆品牌。”
柳姨没太听懂盛夏口中所说的“彩妆品牌”,但是看对方神色坚定、面色笃定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了几分猜测:这小丫头,胃口还真是大呢。本想敲打几句,但心里竟然不由升起几分向往:“若是真能……我便可以离开这腌臜地了。”
柳姨经过这十几年的经营,如今已经平康坊内北曲三大之一,手下管着几十个姑娘,按照现代的说法,也是一个中层干部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内,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平康坊内同行竞争压力极大,想要培养出几个出彩的姑娘,们不得不倾尽心力。
然而,头牌姑娘的命运就如那绚丽的樱花,美则美矣,花期着实太短。这个败了,柳姨不得不再去捧其他的姑娘上位。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间,才30多岁的她,眼中已经有了掩藏不住的疲惫。
再者,北曲毕竟是低级伎者的居所,姑娘们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其他两曲。一想到别人看向自己眼神中的玩味和戏谑,她就觉得难堪至极。
看着对面那个女子,她明知道对方的豪言壮语或许只是少年的异想天开,但她仍愿意为了那一丝微弱的可能性,赌一赌。
一想到这里,柳姨笑了,赌输了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夏儿,愿闻其详。”
盛夏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条鱼,已经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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