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拭

透过人群缝隙，玉明看到化学老师正对他怒目而视。连忙站起，已经晚了，化学老师用她那特有的，阴阳怪气的声调斥责：“钱玉明，怎么？不想站！对我有意见？有意见，明说；不必用这种方法表达！其他同学都坐下，钱玉明，你站着听课。”

        这节课，玉明从开始，一直站到最后。化学老师演戏般在讲台上转来转去，玉明一句都听不进去。

        第二天，物理课，物理老师马光明果真拿来试管、酒精灯和水。接下来，将头一天出现在玉明脑子里的情节，演示了一遍，导致杨丽突然惊恐怪叫，从座位笔直弹射起来，扑倒在走廊地上。

        玉明第一个跑向杨丽。其他同学还没反映过来，玉明已一把将爬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杨丽抱起，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想把杨丽叫醒。

        杨丽双眼紧闭，口吐白沫，浑身软滩。

        玉明抬头看马光明：“马老师，咋办呀！”

        制造这次事端的马光明，刚才还一脸坏笑的马光明，此时此刻，脸色惨白，面对玉明的发问，手足无措，口里只是神经质地重复一句话：“我只是想让大家对实验印象深刻点儿，咋会这样呢！”

        那一刻，玉明感到马光明是那么无能！这时，有的同学出主意：“用手指掐她人中穴，我看电影里演的，昏过去的人都这么救。”

        玉明照同学说的，挪出一只手，用指甲掐杨丽上唇，鼻子下凹痕，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杨丽有什么动静。

        又有同学出主意：“做人工呼吸。”

        玉明立刻让他来做。

        那同学将身子向后一撤：“我不会做，我只是听说过，溺水死过去的人，通过人工呼吸能抢救过来。”

        另一个同学补充：“我好像在哪个电影里看过。”

        玉明立刻附和：“我也想起来了，是一个有关地震的记录片，你们赶快把桌子靠到一块儿，弄成床的样子，我把杨丽放上去试试。”

        同学们七手八脚把六张桌子拼到一块儿，将桌上书本搬到别的桌上。

        玉明抱起杨丽，平展展放到六张桌上。然后，张大嘴，深吸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杨丽鼻子，把嘴对在杨丽嘴上，将吸进去那口气吹进杨丽嘴里。

        玉明每年体检，都要对那个测试肺活量的气囊吹气。不过，体检时，他只吹一次，这回，为救杨丽，一连吹了十几次，吹眼前金星乱飞，头重脚轻，杨丽还没醒：不管用！

        用手按她胸脯，帮她呼吸。又有同学出主意。

        玉明只想快点儿将杨丽救醒，没想太多，根据脑子里闪现出的电影镜头，将两手放到杨丽胸脯上，一下，一下，按了十几下，突然听到杨丽咳嗽，众人齐声喊：“醒了！”

        玉明又大喊了几声杨丽名字。看到杨丽慢慢睁开眼，茫然看着四周同学：“你们都围着我干嘛？”

        众同学七嘴八舌向杨丽讲刚才情况。玉明借众人抢着说话，悄悄从人群中离开了。

        校长和几位听到消息的老师也赶来，问咋回事。知道已经没事儿，叫几个同学扶杨丽到一个女老师办公室的床上休息。

        这件事情发生后，玉明的名字在同学和老师们嘴里成了高频词，整整议论了差不多一星期，才渐渐消停。

        这段时间，玉明每天不断被众多目光扫来扫去，很不自在。特别是这些目光中，还夹杂着一双特别的目光，那是杨丽的目光。

        杨丽的目光不论早晨，还是下午；不论上课，还是下课；总不断与玉明目光相遇。

        开头，玉明没觉得什么。后来，当玉明目光再与杨丽目光相遇时，心跳会突然加快。再后来，玉明的目光开始有意躲避杨丽的目光。

        一天，放学铃响过，玉明刚把书包安放在自行车后座，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不用回头，听出是杨丽。

        玉明有点儿心慌。犹豫一下，还是扭回头。

        果然，杨丽正站在玉明身后，用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玉明：“钱玉明，听说那天是你把我救醒的，谢谢你啊！”

        “那是应该的，我们是同学，帮个忙不算什么。”玉明想到那天给杨丽做人工呼吸的情景，脸上有点热。

        “我爸妈让我请你这个星期六上我家吃饭，他们说，那天你救了我的命，他们要好好谢你。”

        “你只是昏过去，算不上救命，回去告诉你父母，就说我不去了，他们的心意我领了。”

        杨丽眼圈突然红起来：“钱玉明，你一定要去，你不去，我没办法向他们交代，我求你了，你就去吧！”

        玉明不忍拒绝，犹豫片刻：“好，我去！”

        杨丽脸上立刻灿烂起来：“谢谢你，我回去告诉家里人给你准备好吃的。”

        “不用破费，家常便饭就挺好。”

        “这你就不用管了，星期六放学我在叉路口等你。”杨丽又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星期六放学，玉明故意在教室里多坐一会儿，等同学们差不多走完，才把桌上书本慢慢收拾进书包。

        玉明已答应杨丽上她家，走的太早，怕被别的同学看到他和杨丽在一块儿说闲话。

        玉明推自行车刚出校门，便看到杨丽站在不远处叉路口向学校方向眺望。

        杨丽看到玉明，立刻使劲儿向他挥手。玉明抬手，向杨丽挥了挥。然后，跨上自行车。

        杨丽家离学校十几里，两人边说话，边走。

        玉明从杨丽口里知道，她家只有她和弟弟两个孩子。他弟弟从小特别聪明，四年前一天，出去玩儿，很晚还不回家，全家人到处找，后来在村后那片坟地找到了。

        找到后，发现她弟弟神情不对，问什么话也不说；以后，她弟弟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整个人也变得痴痴呆呆。

        杨丽父母为治弟弟的怪病，四处求医问药，把家里钱都花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最初，在县里看，县里看不了到市里，市里看不了到省里，省里看不了，到北京。结果，还是看不了。

        有人说她弟弟的病是心病，得找心理医生看，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还是没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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