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柔中烈
刚一进太子府的门,姬玄晖便被等在门口的孙居正拦住了,由他口中得知赵烨和姬玄睿带人去景殊院子一事,这才赶来,谁想到开门便瞧见这么一幕,卫阑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恰好把门口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姬玄晖负手站在门前,满面沉色,掷字冷冽:“放肆!”
地上交欢的四人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造次,都战战兢兢地跪着,方才还春色盎然,姬玄晖一到,只剩满室凝重与冷意。
赵烨心头一紧,暗道不好,这两日宫中议事,姬玄晖都要过了晌午才能出宫门,今日怎么提前回来了?!
在太子府闹事,偷偷摸摸是一回事,当着太子的面,那又是另一回事!
姬玄睿也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缩,尴尬小声说道:“哥,你回来了啊。”
姬玄晖瞥了一眼过去,说:“滚。”
姬玄睿如蒙大赦,干脆利落地滚了。
赵烨见形式不好,刚想开口告辞,谁料话没出口,姬玄晖便冷声吩咐:“卫阑,给孤拿了赵烨!”
卫阑气势汹汹地便进了门,直冲着赵烨而去。
他晓得赵烨用这脏法子是想干什么,哪里是侮辱景殊,分明是在告诉太子府,他赵氏对景殊进府有多不满!
这不满是对谁?不是对景殊,是对姬玄晖!
“等等!”赵烨当即满身冷汗,高喝了一声。
卫阑权当没听见,将人双手反剪给摁桌子上了。
“带下去。”姬玄晖淡声吩咐,又睨了眼赵烨从外头寻来的几个倌儿,“都滚。”
几个倌儿面面相觑,在太子府造次是什么罪名既几人都心知肚明,眼见有活命的机会,自然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卫阑押着赵烨出门后,姬玄晖才瞧向景殊,南国是块宝地,水土养人,景殊便身携南国特有的温和气质,像水,平日是温水,瞧着温和儒雅,而发狠时则是沸水,柔中含烈,恰如此刻。
景殊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地与姬玄晖对峙,眼神又冷又利。
自他入北邺来,洒脱也好颓靡也好,甚至是为求死故作出的桀骜也罢,都浮于表面,唯有此刻,姬玄晖瞧见了那个曾叱咤阵前的南景太子,一柄弯弓,箭无虚发!
景殊没与他对峙太久,而是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去,与他擦肩而过。
姬玄晖伸手拦在他身前,问:“你没什么要说的?”
景殊无谓地弯起唇,似自嘲般笑了一声,轻轻缓缓地说:“说什么?与太子殿下讲讲,今日都学着了什么?”
“孤不是说这个。”姬玄晖眉心轻蹙,“今日之事,会给你个交代。”
“交代?”景殊又笑出声来,“自己丢的脸面,别人能给什么交代,你又能给我什么交代?”
说罢,景殊轻轻推开姬玄晖挡在他身前的手臂,缓步出去了。
赵烨是通政司之子,景殊心知肚明,姬玄晖即便是教训也不会下狠手,又何必欠他人情债?
姬玄晖走出院子,刚好瞧见被卫阑捆了双手跪在地上的赵烨。
深秋石子路冰凉硌人,赵烨此刻面色发白,难看至极,见姬玄晖走来,连忙道:“太子殿下,何必为了个景人伤和气?”
刚从景殊那碰了颗软钉子,姬玄晖心里正不痛快,他平生敬服景殊这样的君子,刚得知他在南景壮举,转头就见他被这等下作法子侮辱,心气更不顺,脸色便也愈发地冷肃。
“谁给你的胆子,在太子府放肆?”姬玄晖稍稍垂首,眼神仍是睥睨不屑的,他眼里根本没有赵烨这号人!
赵烨也清楚地瞧见了姬玄晖的轻蔑,但理亏在先,几乎要咬碎一口牙,才说道:“是下官鲁莽了,家中小妹因那景人郁郁寡欢,下官关心则乱,才有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恕罪!”
姬玄晖静静瞧他,没说话。
大冷天的,郑烨冷汗都要将衣领浸湿了,他本是想来教训景殊,就是为了不背上挑衅太子的罪名,才找了姬玄睿带路,趁姬玄晖不在府时动手,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谁能奈他如何?
谁能想到被姬玄晖给抓了个正着!
这事儿可大可小,全看姬玄晖一念之间!
半晌,姬玄晖才冷声说:“下不为例。”
赵烨松了口气,有姬玄晖这句话,便是要放过他的意思了。
还没等他谢恩,姬玄晖便吩咐卫阑,“把他剥光了,扔赵府门前。”
赵烨猛地一怔,旋即发疯似的挣扎,怒道:“姬玄晖!你敢!我爹是通政司使!是北邺开国元老!我司职朝中,乃朝廷命官!你凭何动用私刑?!”
姬玄晖浑不在意,声也冷淡:“你私闯太子府,轻薄孤府中男妾,理当受罚。卫阑,扔他回府。”
“得嘞!”卫阑干起这活也利落,拎起赵烨的后衣领子将人往外拖。
赵烨几乎不敢信,姬玄晖这是要毁他名声,还如此光明正大地污蔑,他挣脱不得,便只能嘶声力竭地喊:“我冤枉!”
就这么一路被拖出了府,又被卫阑一辆马车送回赵府门前,在门口几刀下去,将赵烨剥了个赤条条,还对叩门对里头高声说:“赵府公子,私闯太子宅邸,轻薄后院男妾,太子有话,今日饶他一回,下不为例!”
等管家慌慌张张出门时,卫阑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门口被五花大绑一丝不挂的赵烨。
——
入夜,景殊卧在榻上,不知这两日是否要变天,他受过伤的双腕和足踝疼得愈发厉害,便只能缩在被衾内,屈膝环肩弓着腰,几乎要将自己蜷成一个球。
白日那一遭,历历在目。
他死死撑着的那口气,今日险些就松了。打从进北邺起,景殊就料到他不会过得太安稳,可他不甘心,也不愿低头,故而硬撑着气节,不肯折腰。
可今日赵烨的讥诮与羞辱,让他明白,没了南景太子这个名头,没了背后的那些势力,他景殊算什么?!
可不就是个任人欺辱讥嘲的男妾!
本以为历经风霜,也经得住苦寒,可事到临头,景殊愤怒之余又是委屈,他自问此生不曾做过亏心事,凭何会有今日?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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