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群臣宴
景殊近来也闲,左右也无事,便多说了两句:“若北邺皇帝不见沈连,沈氏失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沈连还不算蠢,晓得以退为进,你只见他受了皮肉苦,可北邺皇帝既然肯见他,必定是心软,还念着沈老将军的旧情,降职又如何?他还是阆郡王。”
说到底,这三品降为五品,本也就是做给人瞧的。
沈连那两下子,估摸着北邺皇帝若不傻,也不会再将这废物放到战场上去。
景殊也觉得匪夷所思,姬凛真的是个很念旧情的皇帝,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上,就能看出这位北邺皇帝的性情了。
相比而言,他那位父皇可就凉薄多了,只管自己享乐,莫说南景百姓,连亲儿子也只是他保命保皇位的棋子而已。
姬玄睿听得似懂非懂,愣了半晌,才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他故意的?”
“不然?”景殊嗤嘲地笑了声,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他这身皮肉苦,吃得值了。”
他说这话时眼底洇着冷意,在沈连手中真正吃了大亏的,可不是姬玄睿,而是他景殊。
姬玄睿也没进门时的欢快了,在屋中踱步了两个来回,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姬玄睿又炸毛了。
景殊懒散抬眸,对他说:“且安生些吧,你哥自会处理了他。”
凭借姬玄晖对这个弟弟的保护,不知道沈连的杀心也就罢了,现在晓得了,必然不会放任沈连继续风风光光地做阆郡王。
“可他想杀我啊!”姬玄睿恶声恶气地说,“本王一定要弄死这个王八蛋!”
景殊笑出了声。
姬玄睿气势汹汹转过头,问:“你笑什么?”
景殊指了指自己手臂,“没杀过人吧。”
姬玄睿猛地想起来了,他哥被刺杀那次,他冲到偏院伤了景殊,当下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那一剑,出剑犹犹豫豫,最后关头又偏了。”景殊说,“手上干净挺好的,这些事交给你哥来,他能做得很漂亮。”
许是被景殊看破,姬玄睿有些忸怩,“什么事都靠我哥,本王没那么没用!”
景殊陡然后悔了。
还不如让这傻狗继续乐呢。
他想了想,说:“不一定会杀人才有用,不妨想想,沈连好端端的,杀你做什么。他一个郡王,还得看皇室的脸色,怎么就敢动亲王了?”
姬玄睿想了想。
景殊温和笑着,试图鼓励。
半晌,姬玄睿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知道!”
景殊:“……”
生怕姬玄睿再拎着剑冲到阆郡王府上,景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好歹是拖到了姬玄晖回府。
景殊长松口气,功成身退,收起书回内室去歇着。
哄狗,就挺累。
足有半晌,姬玄晖从外头进来,端起冷茶便喝了一口。
喝完才问:“沈连的事,你同玄睿说的?”
景殊有些心虚,抿起唇,点了点头。
姬玄晖坐在自己那张榻上,这卧房本就不大,两张床榻一摆,更没什么地方,说是各自一张床,实际上,正对坐着。
“怎么这幅神情,孤又不曾怪你。”姬玄晖说,“他想去闹便闹吧,沈连刚从父皇那哭诉回来,一时半刻,不敢再招惹玄睿。”
先前出手,成了也能栽赃给景殊,现在再动手,傻子也知道是他了。
何况这一回姬凛已给了警告,沈连必定会安分一阵子。
景殊沉默着,点了下头。
“那孤走了。”
姬玄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没说几句便起身离开。
景殊有些茫然,想了半晌,才明悟过来。
姬玄晖是特意过来告诉他,这事儿不怪他,好叫他能安心。
景殊抚着额角,轻轻笑了声:“这人……”
——
姬玄睿说到做到,日日去沈连府上作妖,带着人马,声势浩荡,今日砸了阆郡王府的大门,明日拆了人家院墙,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许是有姬玄晖坐镇朝堂,朝中群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等姬凛知晓这事儿,阆郡王府的偏院都让姬玄晖拆俩了。
睿王殿下被拎进宫教育一番,从晌午到黄昏,待人出了宫门,立刻召集人马,去将阆郡王府的西墙也给拆了。
第二日,睿王殿下又被传召入宫,出宫门后,将阆郡王府的灶房给拆了。
逼得沈连无可奈何,连夜到城外庄子上去避难,这才算罢休。
景殊也没想到姬玄睿还能这么玩,也不伤人,就拆家,一日拆一处,今天拆个墙,明天推平个院子。
你告状?行啊!进一次宫,出来就拆个大的,沈连要是再告状两回,阆郡王府恐怕都拆没了。
景殊闻之惊叹,傻狗也有傻招啊。
除夕日,景殊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他本还没当回事,直到午后时,姬玄晖来叫他试衣服。
宽袖长衫,烟紫外袍,上头盘踞着威凛凛的金蟒。
是亲王才能穿的朝服样式。
“夜里要去宫宴,孤前些日子吩咐宫中绣房赶制的。”姬玄晖说,“绣娘在外头,那处不合适,再改。”
景殊:“……”
哦,除夕宫宴。
他都把这事儿忘了。
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到底还是被姬玄晖逼着试了衣服,大抵便是“你若不穿,孤帮你”。
景殊三思又三思,觉着还是自己来好。
景殊清瘦,中衣腰身宽了些,绣娘将腰收紧些,便更贴身。
“你怎么晓得裁衣尺寸?”景殊边宽衣边问。
姬玄晖坐着瞧,言简意赅:“抱过。”
景殊:“……”
还不如不问。
入夜,宫门前,宝马香车停了许多,天子宴请群臣,自然都得给面子,哪个敢不来?
太子府的马车到的不算晚,却着实引人注意,姬玄晖甫一下车,等了半晌的姬玄睿便凑过来。
“哥,你来啦!”
“嗯。”
姬玄晖回身,对刚撩开车帘的景殊伸出了手。
景殊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我可以自己下去。”
姬玄晖面不改色,也不动弹,就伸着手。
本就有不少人往这边瞧,见太子殿下在车前伸手像是要接谁,一时间似有若无的眼神更多了。
景殊气得咬牙切齿,拗不过他,伸出手去,搭在了姬玄晖的手上,而后顺着他的搀扶力道下了马车。
尚未进门的朝臣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正往这儿走的温延卿和关越山都是一愣。
北邺太子素来孤高,今日却亲自扶了个俊俏公子下马车,景殊虽病体未愈,但已非前几日的满面病容,养得极好,面如冠玉,瞧着清贵慑人。
再一看,他竟还穿着贵气的金蟒紫袍,都在心里忖量着,何时多了这么一位王爷,从前可没见过!
关越山也惊诧不已,低声问道:“老温,那不是陛下的私生子吧?”
温延卿沉默须臾,随即说:“不是。”
关越山摸着下巴,惊奇道:“那是谁?殿下亲自扶着下车,太子妃都没这个待遇吧。”
“那戴面具的夜叉。”温延卿言简意赅。
关越山没反应过来,“啊?”
温延卿贴心解释:“男妾。”
男妾,太子府的男妾,可不就是那位南景太子了吗!
关越山悚然一惊,目瞪口呆,伸出的指尖微微颤抖,指向景殊的方向,“他…他就是那煞星?”
温延卿点点头。
关越山惊叹:“竟然长了这么一张脸,难怪战场上要戴面具,这脸一露出来,谁还能安心打仗啊……”
温延卿:“……”
关越山又猛地反应过来,问道:“不对啊,殿下怎么扶他下车?还穿着亲王朝服?”
温延卿:“我哪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关越山:“……”
关越山诚恳道:“我还想给陛下再尽几年忠。”
温延卿:“…行吧。”
不只是他们俩,旁人仔细一寻思,便也差不多晓得景殊的身份了,当即各怀心思,太子将人亲自带到群臣宴上来,意思不言而喻,他在昭告天下,这是他的人。
不仅是在为景殊正名,更是在告诉天下人,景殊的靠山是太子府。
景殊甫一下车便将手抽走,瞥了眼姬玄晖,但在外头,他自然有分寸,姿态端庄,斯文俊朗,南景太子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群臣宴嘛,南景也有,到底是从前做过太子的人,景殊自然游刃有余。
一抬眸,正好瞧见两人并肩而来,景殊眉梢微挑。
又见熟人,温延卿他是认识的,也有所耳闻,明面上是个管教坊司的风流公子,实际上北邺的暗卫头子,影卫首领。
另一个,关越山。
彼时沈连带兵屁滚尿流地跑,就是这位接管了主帐。可惜沈连留下的烂摊子太大,关越山也力有不逮,不过两人战场上实实在在交过手,关越山的枪法霸道,以气势取胜。可景殊的剑意更凌厉,气势凶悍,不提两军交战,但是单枪匹马地打,关越山三战三败。
输得极惨。
被景殊戏谑一瞧,关越山嘴角抽搐了须臾。
输成那样,已经够丢人了。
现在见着给他一剑挑下马的这位,瞧着斯文温和书生模样的景殊。
……就更觉得丢人了。
根本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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