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故人
刀势太快,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对垒的两人身上,一时间皆未反应过来,连青皌自己都未想到,他一个观战的普通人族,竟会如此“幸运”。
不过眨眼功夫,刀已至眼前,青皌只瞧见黑色的袍袖一闪,一阵寒风刮过,那刀便当啷一声飞了出去,落在高台之外。
夙悬拂袖挡开长刀,站起身眉目间杀意顿起,凛冽寒意如倾天裂地之势,骤然压下来,拜月台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圣君动怒,血染千里。
“控刀尚且不能,何以争尊位!”说罢他霍然抬手,灵力暴起,凌空扼住了那貌似商墨之人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
那魔族踢蹬挣扎,运灵力试图对抗,却丝毫挣脱不得。
夙悬目光扫过拜月台上的所有魔族鬼族,手中灵力蓦然发力,那魔族尚来不及发出呼喊,便化为烟尘。
拜月台下似乎有他的家人,哀嚎一声晕了过去,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不少魔族都在说圣君苛待魔界,如蝼蚁牲畜般随意屠杀,台上亦有魔族鬼族窃窃私语,说圣君偏袒天界。
青皌灵力不高,尚能听到这许多不满的声音,君上怕是听到的更多,抬头望了望他,满目骇人杀意,周身灵力翻滚着,怒气丝毫未减,君上莫不是真的要大开杀戒吧?!
他拽了拽玄袍衣袖,那玄袍却忽而揽住他的腰腾身而起。
夙悬掌中现出戮道,一剑挥出,整个拜月台裂成两半,中间一道丈宽的巨大裂痕,贯穿了整个祭台。
剧烈的震动如地陷之势,桌案翻倒杯盘俱碎,不少人险些掉下台子,一时间惊呼四起。
白萝若非知晓君上动了杀意便时刻警惕着,一见君上带着小公子腾空而起,便立时移形离开拜月台,现在怕是如君上的桌案一般,翻落裂痕摔得粉碎了,白萝委屈,白萝不说。
夙悬带着青皌落在一边,轻轻将他放下,手中的戮道却未收起,沉声道:“本君是杀过魔族不少人,想来尔等怕是忘了,六族混战之时,本君哪族杀的少了?!
太平日子过的久了,都忘了本君是什么脾性,真将本君当做胸怀宽广的救世主了?!
尔等说本君偏袒天界,天界可没这般不长眼的,若有,本君一样杀!
若商墨之死、魔宫之血无法让尔等记住教训,那便让这拜月台,来提醒尔等,何事不可为!”
他声震魔界天地,字字若冰锥穿耳,在场魔族鬼族无不胆颤心悸,大气也不敢出,路阎先行跪倒道:“此乃我族之过,还请圣君息怒!”
“圣君息怒!”众人跪倒附和。
夙悬收了戮道,怒意亦敛了敛,道:“三人本君已替尔等去了一人,二选一,总无甚作难。
本君要去看个朋友,便不奉陪了。”
此时他灵力已近耗空,不得不暗中在体内以血为祭,压制封印,但他此刻却走不得,魔界的人还在盯着他,若他此刻走了,此一番震慑便会大打折扣,他必须若无其事,再待上些时候。
“圣君,小魔陪您同往。”路阎道。
夙悬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方才之事绝非意外,授意此事的,也必在六大长老之中,亦或者,是六大长□□同策划。
魔族在有意试探他……
他握着青皌的手下了拜月台,白萝亦跟了上来,青皌方才笼罩在那骇人的威压之下,免不得有些神思凝滞,被他握住手,方才回过神来。
“君上要去看什么朋友?”青皌感觉到他的手异常的冷,只当他是怒气未消,身上的寒意未散罢了,未做他想。
“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那个爱喝茶的魔族?”夙悬道。
青皌点了点头,“他未来赤月节么?”
“他……”夙悬望向远处那一片摇曳的红色花海,“来不了了。”
青皌微微蹙眉,见他眸中有些怆然,便未再问。
随着他来到那红色的花海前,青皌不由有些震撼,望不见边际的彼岸花,如一片红海,满目赤色,艳丽中不知为何,透着些无法言说的哀伤。
夙悬带他来到彼岸花海的中央,那里有一块墓碑,上写着“司钰之墓”,碑上“司钰”二字其上似乎还刻过什么字,但被抹去了。
原来这个人,竟是死了……
青皌望着那墓碑,道:“他……”
“他死了。”夙悬道,“死在我手下。”
他说的很轻,似一句呢喃,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般。
青皌清楚的感觉到,握着他手的宽厚手掌,微微颤动了一下,青皌用力回握他,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被这温柔的笑容宽慰,夙悬神色亦柔和下来,抬手搭在那墓碑上,“经年未见,故人如旧,你可还怨我?”
他轻声问,问一个永远不会得到的答案,如若司钰未死,怕是永远不会原谅他吧。
他自乾坤袋中拿出一套精巧的茶具,放在墓碑前,席地而坐,又拿出泥炉银壶,燃了火烧水,取出一只小玉罐打开,里面是半罐茶叶。
他就坐在墓碑前,自顾自煮水烹茶。
路阎愕然,他曾听过传闻,司钰魔君与圣君交情匪浅,可却未想到,圣君竟会为他在此亲手烹茶。
他虽为魔族长老,但上代魔尊商墨,与司钰魔君、圣君这段秘辛,众说纷纭,他也不知内情究竟如何。
而第一次见夙悬如此的,不止路阎,青皌亦颇为惊讶,平日里必要铺雪貂毯子才会坐在地上,对洁净要求到苛刻的君上,竟会这般席地而坐。
况且,君上向来饮酒多些,便是饮茶,也是白萝煮好端上来,他还从未见过,君上亲手烹茶。
他低头瞧见夙悬脸上透出的哀伤,心口有些闷,东白山君上房中的那块毯子,门前海棠树上的那处小窝,是属于……这个人的么?
青皌蹲身想坐在他身旁,却被他托住了手臂,取了张雪貂毯子放在地上,方才让他坐下。
“阿钰,我用天河泥烧了套茶具,你瞧瞧可还入得眼?
从前你总说我炼器千万,却不给你烧套茶具,不给云汲制个酒壶。
如今烧了这茶具,也补不上当日之憾了。”
他叹了声,接着道:“虽说天河泥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是我和云汲足将天河趟了三回,方才找到合心意的。
云汲说这泥烧制出来的颜色,你定然会喜欢,他向来能猜准你的心思,我便听了他的,若你不喜欢,找他算账便是。
原本早就想带来给你的,上回走得急些,未带着,再者那日的情形,想来你也不想见我。
再后来不得空,我也……有些怕见你……”
他自顾自说着,青皌心中却已然五味杂陈,除了自己,他从未见过君上对何人如此耐心,可以说如此多的话,语调如此温柔,君上说怕,那些莫名的悲伤与恐惧,也是因为这个人么……
“你瞧,我亲手杀了你的时候,没怕过见你,如今,倒怕了……”夙悬取了茶叶添入茶壶,“你留下的这罐茶,你走后便再无人动了,过了这许久,它还是当年的样子。”
“阿钰,你瞧瞧,你为他甘愿伤身伤情,甘愿自欺欺人,甘愿被他利用,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你看他娶妻生子,换来他以邪道控制你来杀我,换来你魔体尽燃尸骨无存……
可他呢,‘吾妻’二字,刻下又抹去,便是你死了,因他而死!
便是一块墓碑,他也不敢承认……
那时候我应了你的诺,饶他一命,不作追究,可后来他做下之事,我饶不得他!”
“阿钰,莫再遇上他了……”夙悬兀自摇头,笑了笑,纵然他体内气血已然快要压制不住,有些话,还是要说完的,“对啊,身死魂灭,你也遇不到他了。
你、我、云汲,皆是身死魂消,再无相遇之时。
这般,倒也很好。”
滚烫的水倒入茶壶中,茶叶慢慢舒展开,他盯着那茶瞧了半晌,倒出三杯茶,拿起一杯喝了,道:“云汲不便来魔界,这杯茶,我替他喝了。”说罢饮下第二杯。
拿起第三杯,洒在碑前,“阿钰,若你还在,怕是此生也不会再见我。
从前我斥责你,恨你不争气,你皆都笑笑说总有一日我会明白,如今我倒确然算得明白了……”
说到此处,他伸手握住了青皌的手,“所以我为何杀他,想来你也明白……”
“不扰你清净了,待得了机会,让云汲来看你。”他起身,拉起青皌,又望了望那墓碑,将茶具茶罐泥炉银壶尽数留下,“我……便不来了。”
抬眸间复又换上了冰冷神色,转身对路阎道:“本君这便离去,好生挑你们的新君。
莫生些旁的心思,否则,本君便没这般容易罢休了。”说罢拂袖,三人便消失了身形。
路阎应声施礼,尚未直起身子,面前已然空了。
四下无人,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便散了,微微拧起眉,纵然现今魔族人才凋敝,与商墨在时相去甚远,但能战至最后,争夺魔尊之位的,也是魔族的佼佼者。
这个与商墨眉眼有些相似的孩子,虽是他挑中的,但灵力之深厚,绝非是他防水进入头三名的。
将来有可能成为魔尊的人,却被圣君这般轻易的杀死,还能劈开拜月台,而后在此气定神闲地煮茶叙旧,圣君之灵力,至少不弱于当日屠魔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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