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红衣葬花一怒平江(五)
秦夫人将叶裴送上车,“阿裴,你先去找舅舅,暂时不要回来了。”
叶裴哭着抓着她的衣袖,“娘亲,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秦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娘还有事要做,等娘这边忙完了,就去找你。”
送走叶裴后,秦夫人回到叶府,入眼不再是繁花似锦,也无欢声笑语。或许叶府对于她来说,也不全是遗憾和怨恨,或许还是有怀念的。
叶明的尸体已经有些僵硬,她颓败地坐在叶明身边。叶明衣领处露出一截纸张,秦夫人将东西取出来,展开一看,竟是一封书信。
秦夫人蹙眉读了一遍。
眼中情绪被泪水掩盖,她手一抖,纸落在地上,“若是你早点告诉我……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听到身后脚步声,头也不回,“你怎么不跟他们走?”
末了又道:“也是,你与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回答她的却是如春,“秦夫人,我们走了。”
秦夫人转过身,沉默半天,“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在两人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秦夫人道,“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如春停下脚步,仍旧背对着她,“平江叶府,叶毅。”
叶溪被如春抱着,正好与秦夫人远远对视。小孩的眉眼确有几分那人的模样,就连冷漠无情的样子也是极为相似。秦夫人苦笑一声,“以后不要告诉别人她的身世,说不定她能活得久一点。今日之后,就当叶府不复存在吧。”
如春肩背微微颤抖,抱着叶溪很快离开了。
天色亮了,叶府内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秦夫人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残肢遍地,血迹已然干涸。尸体狰狞的表情仿佛定格成画,她尚能辨出身份。
她来叶府十数年,熟悉一草一木,记得每个下人的样子。
庭院正中,百年古树下,她切断一截头发,埋在土里。
“秦花,你这一生,真是可笑。”
自幼与叶府定亲,从出生就能一眼看到结局。与人成婚,与人生子。兢兢业业,却是替他人做嫁衣。
叶府燃起大火,乌黑的浓烟席卷过每一寸土地。秦夫人咳出眼泪,熊熊烈火将她吞噬,衣服头发染上火红,她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半生荒唐过……”
——
唐奕一行人站在视野开阔处,将叶府的滔天烈火尽收眼底。
“那小丫头去哪儿?”
几人看向离叶府不远的地方,一女子抱着一孩子越走越远。
唐三秋不语。
仲离道:“嘶,我突然觉得,那小丫头长得有些眼熟。”
“以前见过?”
仲离摇头:“非也,如果我见过她必定不会忘记。只是她的眉眼很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嘶,在哪里见过呢?”
唐奕笑了笑,“还是先想想这个小官差怎么办吧。”
仲离犀利探究的目光落到林津舟身上,“如果真是他的孩子,怎么会成为官家的人?当年周巍山……”
唐奕立马出声打断,“仲离兄!”
仲离自觉失言,立马噤声。他瞟了一眼唐三秋,后者握紧拳头,侧脸线条紧绷。
——
五年后
不起眼的小院子种满了蔬菜,一只蝴蝶扑腾着翅膀,停在一朵菜花上。
女人撒了把米,两只鸡抢着吃。她手指细长,手背的血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女人唇色暗淡,唯有两边腮红为憔悴的脸上添了些色彩。她将院子里的青菜照料一遍,躺在院中的藤椅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由远及近。
小女孩取下背篓,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都是些平日里必要的东西,最后一个是一盒胭脂。她在女人讶然的目光中打开胭脂盒子,“阿娘,这是海棠红,老板娘送我的。”
女人眸光微动,“溪儿,掌柜没有为难你吗?”
叶溪笑道:“他为难我做什么。阿娘你喜欢吗?”
如春将胭脂拿在手中,点了点头,“正好家里的用完了。”
其实叶溪没有说实话。
这几年如春在金州一家胭脂铺做工,因为生得好看,掌柜让她到前面来招揽生意。听闻她会弹琴,掌柜特意找来一把琴,让如春无事就坐着弹琴,吸引客人。胭脂铺的生意一直很好。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大金牙,“小孩,你娘身体好些了吗?”
如春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在家休息几天。
“好些了。”叶溪看他的眼神算不上和善,但是掌柜视力不佳。
“好些就行,我还准备过两日亲自去看看你娘呢。”掌柜脸上浮现令人不适的笑容,叶溪冷漠地转过头。
这时,老板娘出来看见叶溪,“溪儿,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看看新来的料子。”
新做好的衣服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老板娘将衣服换上,再抹上腮红,整个人焕然一新,美艳动人。“好看吗?”
叶溪点了点头,说道:“好看。”
老板娘笑得更开心,“这个颜色就是好看,配我新衣服更好。”桌上整齐摆放十个单独分装的胭脂盒,其中一个开着,刚才老板娘用的就是这个。
老板娘拿了一个递给叶溪,“把这个给你娘拿回去,她一定会喜欢的。”
叶溪道:“谢谢老板娘。”
到了晚上,如春睡着后,叶溪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来到院中。
夜间虫鸣不息,屋外并不昏暗,月光就是天然的明灯,清冷而诡谲。
那近处的口哨声时不时响起,同虫鸣混在一起,叶溪扣住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吹响。
很快,一道身影落在院中。时隔五年,少年唐三秋愈发俊逸挺拔,目明清朗,如盛满繁星。
“小叶子,给你的。”
手中安静陈放一块木坠,饱满圆润,雕刻的线条清晰流畅,是一片叶子的形状。
叶溪小心翼翼接过,欣喜却内敛,“谢谢。”
唐三秋道:“你娘身体如何?”
叶溪摇了摇头,“不好。”
“域外奇毒,不致命,但对身体损耗严重。这些年我并非一无所获,山谷派世代行医,曾效忠皇室,想必见多识广,或许能解此毒。”
叶溪点头,后道,“我能做什么?”
唐三秋见她神色认真,解释道,“山谷派隐居世外,难以寻到,就连我伯父也束手无策。不过我得知当朝天子身染恶疾,御医束手无策,或许宫内之人会想办法找到山谷派。总之,等我的消息。”
叶溪看着他,眉头皱成一团,眼里满是不认同。唐三秋猜她担心自己,先一步抢了话,“放心,无非是进宫看看,那些羽林军抓不到我。”
叶溪便不说话了。
唐三秋打开她的手,将木坠两端的线捏在手中,“我给你戴上。”
叶溪配合地低下头。
“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叶溪想到胭脂铺的掌柜,并未隐瞒,一并告诉给唐三秋。唐三秋听后皱起眉,“似乎是个麻烦。”
叶溪看着他,声音稚嫩却平静,“我有刀。”
唐三秋愣了一下,对这个八岁小孩说的话感到诧异,不过并不意外。他五年前就见过她拿着刀毫不犹豫地捅别人后腿,五年后小姑娘对待捅人的看法还是那么一致。
不过他发自内心觉得这样不妥,于是他试着用长辈的语气同她说话,“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你还小,最好别碰这些东西。”
叶溪眼睛明亮,乖巧地点了点头。
唐三秋微微放了心,“若是你说的那人来找你们麻烦,可以叫人来,周围住户不少,想必那人也不敢做什么。”
叶溪将他的话细细过了一遍,理解之后又点了点头。
唐三秋并没有多留,交代完后便走了。这五年他来得次数不算少,每次来都要询问一遍如春的病情。叶溪话不多,也不会主动说话,因此如果唐三秋想多知道些什么,就得主动问。
叶溪摸了摸衣领处的木坠,触感冰冰凉凉的,如同这夜间的冷风。不过依旧看得出她很高兴,仔细将木坠收到衣服里面,贴着肌肤,这是她认为安全妥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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