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只是一场意外 （顾默番外）

　　那一天，阳光很好，我刚好完成了一场暗杀，走进机场里面，开始了我一生的遇见。



　　第一次看到钟嫚的时候，只觉得她眉眼清晰，五官靓丽，拖着行李箱，牛仔裤加一件衬衫，被她穿得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她讲着电话，眉目清扬，言语间尽是愉悦。

　　她没有留意到前面，眉眼低垂，我有意走近，被撞上的那一刻，是意料中的事情，她微微抬起头，不经意地笑了笑，声音清亮温婉：“抱歉。”

　　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继续着她脚下的步伐，往前离开。

　　选择将跟踪器放在她身上，不过是一个随机的决定。

　　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想过，我顾默，会爱上任何人。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懂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钟嫚，将自己的危险转移到她的身上。

　　其实，无论是谁，只要是在那个时候经过我的身边，我到底是要将跟踪器放在她身上的。

　　然而那个人，为什么是钟嫚，千千万万的人中，偏偏是钟嫚，我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命定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纠缠不休。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早到从上公交车的那一刻，我不揭穿，只是想要看看身后的女人想要干什么。

　　因为常年都是那样的一个身份，我已经不会笑了，说开口的话尽是冰冷，我想，一个女人，被人这样质问，应该也会害怕的。

　　所以，当她抱着我，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双唇的时候，我真的是有些呆滞。多年来的敏锐在这一刻突然之间全部失效，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很红，大概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我只当，是她为了脱身而想出的办法。

　　只是，现在的女人都是这么开放的吗？还是我过分保守了，对于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能那么镇定地献上一吻。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钟嫚，她留给了我一个关于女人这种生物的疑问；而我也从未想到，她那时候的真正想法，竟然只是因为爱我。当我后来知道真相，我震惊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世界，不然，怎么会这样的格格不入呢。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女人了，后来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注定了，我们都无能为力去改变，比如这些三番五次的偶遇。

　　那天我刚刚暗杀了一个高官，在商场里面躲避着那些保镖的追杀。

　　所以，当我看到那家女式服装店的时候，几乎是第一选择，打开那换衣间的门冲进去，更是我好没有思量的选择。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开那些紧紧在身后追着的人。



　　里面有一个女人在换衣服，因为我的突然闯入而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我，衣服穿到一半，被我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发不出半分的声响。

　　我微微皱了皱眉，我认得这个女人，上一次在机场和我擦肩而过；再上一次对我进行笨拙的跟踪；而现在，被我紧紧地禁锢在这小小的空间。

　　她似乎也发现了我，原本惊讶慌乱的眼眸渐渐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她的眉毛很漂亮，弯弯的柳眉，不经半分的修饰，却比修饰过的要好看许多。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减，我这时才低头，看到自己的汗水滴在那雪白的美好上，不禁喉结一动，眼眸沉了沉，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却被那女人紧紧地抱住，那柔软贴在我的后背，我只觉得气血一冲，有些急躁。

　　她话音刚落，我就挣脱开她，狠狠地将她摔倒在地，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就好像急着逃离一样。

　　我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就算是被人拿着枪指着我的太阳穴的时候，我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可是现在，那左胸腔活跃的跳动告诉我，我居然在紧张，手心沁满了汗水。

　　我不知道着代表什么，可是我得出了一个认知，那个女人太恐怖了。



　　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罂粟，每靠近一步就越是不能自已，我能做的，只能逃得远远地，远一些，再远一些。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或许我和钟嫚，上一辈子就纠缠在一起了，难舍难分，所以这一辈子，也注定了缠绵彼此。

　　她冲进来的时候我刚把一个人解决，门口的动静让我迅速举枪，当她冲进来，震惊地看着我的时候，我的枪正放在她的太阳穴上。

　　只要我轻轻地扳动那小小的一条，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很快，她眼底的恐惧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她伸手握上那只冰冷的手枪，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

　　“我爱你，你信不信？”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就好像是羽毛扫过心端一样的舒服。

　　等我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吻上了我的双唇，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到我的嘴角，咸咸的，涩涩的。

　　我第一次知道眼泪是这样的滋味，却觉得心中莫名一紧，有些什么情绪，被束缚着，仿佛要冲破那个关口冲涌而出。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爱我，虽然不辨真假，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了，已经麻木了，可是现在有一个人抱着你，吻着你，那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你，在你耳边轻轻地告诉你，她爱你。我才知道，不是麻木，只是因为没有人说过，所以，已经遗忘了那种感觉了，那种渴望被人关心，渴望温暖的冲动。

　　她抱着我，柔软的手覆在我的腰间，或许是她的话太过于迷人，或许是，她姣好的面容、火爆的身材，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我一直都是那样的自律而理智，可是今天，我突然想要放纵自己的所有，无论是精神上的理智的还是感官上的隐忍。

　　我没有办法她话中的真假，可是她说她爱我，我总归是不能那么自私。

　　在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恢复后，一切发生地那么自然，水到渠成的情动和情潮。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将这么宝贵的一次给了我，这让我很震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床上那熟睡的面容，我第一次，觉得事情偏离了所有的方向，我开始迷茫，开始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

　　离开的时候，甚至是落荒而逃的狼狈。

　　就当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美梦吧，醒了，就要回到那残酷和血淋淋的现实了。



　　我知道她在找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不悲伤也不绝望，就那样，不声不息地寻找着。

　　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么固执的女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跟踪一个女人。

　　相对于她没有丝毫技术可言的跟踪技术，我就显得高级许多了。我跟着她走了四个城市，看着她每一次落寞地站在街头，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难受。

　　当超市出现暴、乱的时候，我看着推着购物车的她，只觉得眉心一跳，心跳都停了半拍。

　　那子弹就在她身边擦过，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思考，就已经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紧紧地扣着。

　　到底有多紧，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是为了将她扣进怀里。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她显然是很高兴，兴奋地看着我，那双水蜜般的眼睛莹莹亮亮。

　　看进那样一双眼眸后，我甚至呆滞了好几秒，说不清楚的感觉，那些酸酸涩涩的感受将我紧紧地包裹着。

　　她的呼吸平稳而细长，我凝着神，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感知到她太阳穴上的跳动，那样地强烈。

　　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走了。



　　我觉得，再待下去，有些事情会偏离我的生命方向，那些不允许出现的意外，只要一个，都足以要去我的所有。

　　所以，我走得那样地决绝，甚至没有半分的回头，迈着急速的步伐，走远，离开。

　　那些生死交织的日子让我渐渐忘了那样的一场艳遇，甚至快要忘了那样一个倔强的女人。

　　所以当我为了躲避追杀躲进酒吧的时候，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跟来，我才想起，这个固执的女人。

　　她似乎从来不会去考虑事情的后果，就好像她那样跟着我冲进了酒吧，那样鱼目混珠的地方，而她还要站在了那放荡的舞台中间。

　　我在远处看着她被一群男人围着，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收紧，收紧，在收紧。

　　胸膛上流着血的伤口，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去，拖着她走进卫生间，急促甚至凶狠地攫取着她双唇柔软的触感。

　　门外脚步声匆匆而过，我能感知到怀里的人的紧张，那小手紧紧地捉着我的衣襟，心跳得急促而慌乱。

　　我只是有些不确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跟着来？”



　　她抬起头，带着孤勇，直直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因为，我-爱-你。”

　　就好像是突然被什么撞进了心底，砰的一声就脑袋空白了。

　　她那样坚决，坚决到不容我去怀疑半分。

　　我知道让她帮我取子弹是一件疯狂的事情，拿自己的性命在疯狂。

　　可是她说她爱我，那么，就没有关系了。

　　她很紧张，眼泪一直地砸下来，落在我心上，闷闷的，难受。

　　我相信，她是真的爱我的。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将早餐买回来了，看着我甜甜一笑，那笑靥直直地就撞进了我的心底。

　　她似乎很害怕，对着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我知道，可是我无从选择，我不能将她卷入我的世界，那个我想逃离也逃离不掉的世界。

　　况且她说，她爱我，那么，我更加不能，即使她说她不后悔。



　　可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了，除她之外，再无她人，能够那样不顾一切地爱我了。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我以为我已经忘了那样的一个女人。

　　可是等我再看到钟嫚的时候，我只觉得心口一滞，我想，我还是记得的。

　　即使是时隔了半年的时间，我在生死的边缘来来回回之间地行走，却始终没有忘记，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对我说，我爱你。

　　她的生活很美好，每天那样规律的生活，安静而安逸，我想，我的离开是那么地正确，起码，给她一个安静的以后。

　　看着她被人挟持的那一刻，我隐在暗处，手上的青筋暴起，那些自以为傲的冷静自制忽然之间荡然无存。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半点的伤害，我收敛了情绪，掏出平时带着的枪，瞄准，射杀，一切那么地熟悉而精确。

　　可是她到底是受伤了，我看着她躺在医院的床上，脸上因为痛苦而紧紧地皱起，有那么一瞬，我似乎知道了心痛的滋味，那么地强烈而明显。

　　可是，我还是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我以为我快要死了，血流了很多，那些人紧追不舍，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倒在哪儿，醒来的时候是钟嫚发丝凌乱的笑脸。



　　她的眼眶深陷，下巴尖削，瘦了很多，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冷漠。

　　可是钟嫚，你到底是一个多么固执的女人，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你这样的固执能够持续多久。

　　其实，我还是渴望她的靠近，渴望有一个人，牵过我的手，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面对她的倔强，我只能屈服，心甘情愿地屈服。

　　我知道，我不应该贪恋这样的温暖的，可是，我忍不住，忍不住去放弃。

　　曾经我以为她是放弃了，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我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和离开，我想，我也忍受不来的。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她没有放弃，她只是换了另外的一种方式在坚持而已。

　　默默地默默地坚持着，只是为了的能够让我有一天再次走回她的世界。

　　她的固执，倔强得让我有些无奈。



　　我看着她递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我吃着饭菜，眉目低垂间神色温和。

　　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可是你却想不到，她比任何人都固执，都要坚持。

　　我忍不住问出口，“钟嫚，你爱过人吗？”

　　答案是意料之内，也是意料之外，。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她，爱这个字眼太神圣了，我一直不敢去触碰半分，我怕，一旦碰上，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我的世界，带着我去感受她的爱情。

　　或许她没有爱过，可是她比任何人爱得疯狂，爱得彻底，爱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活了三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人帮我擦过头发，她的指尖划过我的头皮，温软的指腹是不是落在我的额头上，很软很软。

　　我知道，我应该更理智一点儿的，我应该去拒绝，可是面对钟嫚，我发现，我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份庆幸。庆幸或许，我们不用走到那样的一天，庆幸其实我们会有好的结局的。

　　陪着钟嫚去参加赵笙的婚礼，身侧的人眼底一片羡慕，我只觉得心底一紧，双手紧紧地捉着，这些，都是我无能为力给她的。



　　日子过得很平稳，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苟且偷生，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偶遇到她妹妹的时候，我看到钟嫚眼底的眼泪，还有那僵硬的身子，紧紧地靠在我身上，心痛突然袭来。

　　我知道，钟嫚没有家庭温暖，唯一关心她的妹妹也被她放下了。

　　为了我，她放弃了所有，就连唯一的温暖也放弃了。

　　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日子太过安逸了，所以当一切扑面而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以往自己一个人，我向来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可是看了看那身侧的钟嫚，我知道，我定是要护她周全的。

　　一场又一场的逃离，我已经厌倦了，可是幸好，钟嫚在我身边，紧紧地牵着我的手，起码，我还感知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当她扑过来帮我挡开那一枪时，我第一次将所有的理智瓦解，看着那鲜血从她的背部不断地流出来，就好像，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一样。

　　心口就好像空了一大块一大块，我终于知道，钟嫚，我是爱你的。



　　躺在病床上的钟嫚安静而乖巧。其实，钟嫚跟着我，一直都是安静而乖巧的，除了那样倔强地爱着我，她一直都是乖巧的。

　　她爱我，我一直都知道，我爱她，刚刚才发现。

　　我知道，我孤星入命，终究不能贪恋这样呢的一份温暖，只有离开，才能够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可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知道，我无从选择。

　　我想我是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离开，钟嫚就是安全的。

　　可是等我找到她的时候，看着她软绵绵地耷拉在那儿，就连呼吸，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那些人终于不再客气了，一场又一场的追杀，钟嫚害怕我把她再次抛下，每一次我的离开，她都那样地紧张而惶恐。

　　我承诺过的事情，我总会做到的。

　　说过再也不会抛下，就不会再抛下了。

　　可是，事情来的措手不及，我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无疑，钟嫚是我唯一的选择。



　　跳下去之前，我看到躲在不远处的钟嫚，对着她，我笑了笑。

　　我食言了，对不起，钟嫚。

　　请你，好好活下去。

　　九死一生大概说的就是我，经历了那么多，我终究是命大地活下来了。

　　跳下那山崖才发现，底下一片湖水，死不成，可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顾默的存在了，就算是有，也只是钟嫚的顾默了。

　　我看着她走进机场，回头缱绻的眼神，终于是隐忍不住，上前覆上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我的前三十年人生，无忧无虑，因为我孤身一人；而后，我总要为你留住自己的下半辈子。”

　　钟嫚，顾默的下半辈子，全是你的了。

　　如果爱只是一场意外，我很庆幸，那个站在意外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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