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活不易,老李叹气
李辰星看着这俩人盯着自己笑个不停,感觉心累无比。
他就不该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分析这两个笨蛋!
还是两个不好好打棋谱的笨蛋!!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作业中认认真真写了两万字的回答,结果最后的标准答案是个简洁而荒诞的“略。”;
更可气的是,设置标准答案的人,是两个嘲笑自己笑到脱力的、只会意大利开局的铁憨憨!
老李很久没这么无语了。
毕竟之前所在的a省预备队不需要他这个孩子带俩熊孩子。
他看着二人笑成了同款的面红脖子粗,总算是止住了笑声,然后东倒西歪:
一个脑壳后仰,斜倒在椅背上,胸口仍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一个侧脸贴上桌面,电源耗尽,眼神放空,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已经恢复成正常状态的李辰星再次担任了幼儿园园长/花果山猴王的任务。
看着这俩货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他无奈地抽走了薛子浩的记录纸,开始摆接下来的回合。
“跳马…兑子…吃…马到d5…拱兵…”
他边看手里的棋谱,边在嘴里念叨着每一步,然后隔一两个回合就暂停下来,盯一会当前的局面、分析着双方的思路和局势。
俩熊孩子则是一个后靠着、一个趴桌上,视线集中在李辰星摆出来的棋局上。虽然笑累了,但看到棋子跳动,两个人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思考。
“出车…”
说着,李辰星把黑车拉出来两格,凝神思索了几秒。
然后他把车退回原位,转而调动了黑方王翼的一个兵。
似是伸左手到王翼一侧有些别扭,他把右手上的记录纸暂时放在了一旁,然后走了一步白方应对的着法。
他刚想继续去拿黑方这一回合可能会走的马,陈思依就抢先一步,替黑方把马跳了出来,和李辰星原本计算的一样。
这时陈思依已经坐直了身子,用手托腮。
她另一只本来要去抓零食的手,也在看到李辰星尝试别的走法的时候顿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算棋上。
这一步走完,黑白原本势均力敌的状态有些被打破。
黑方因为这一兵一马的布阵,有了下一回合进攻的主动性;
同时,白棋在中心格的马被威胁,使得白方原本的中心优势有了被扭转的趋势。
“你这一步确实好,比我走车更有威胁。如果当时像你这么下,我中局估计能略优。”
薛子浩边说边点头,十分认同李辰星的思路。
“不过如果我是白方,我这时候肯定是冲兵而不是按你这步棋来应对。”
他说完,把局面还原到两步前的样子,然后伸手到陈思依一侧,拿起白兵,放到他所说的位置。
“喏,”他指了指这个兵右前方的格子,“这样一来,能控制住这个格子,我觉得是更好的走法。”
李辰星和陈思依又往后摆了几个回合,觉得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冲薛子浩竖起大拇指。
某人尾巴又翘起来了。
一连串讨论下来,三人终于是基本上把这步棋后续的各种可能性都研究完了一遍。
于是,他们把棋局还原到这一切不同的走法之前。
李辰星拿起了棋谱,继续复盘两人昨日原本的对局。
-
下着下着,局面来到了第十几回合。
是黑白双方开始你来我往的阶段,李辰星眉头却慢慢拧到了一块。
他眯了眯眼睛,斜歪脑袋,盯了棋谱半天。原本一直伸直的、在棋盘上拿棋子的那只胳膊也缩了回来。
他又用两只手一起拿着记录纸,屈了屈臂,让棋谱离眼睛更近一些。
但是过了片刻,李辰星还是没有走出下一步棋。
棋盘两侧的小孩原本都在认真地看着棋盘,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却迟迟没有等到那只白净的手把下一步棋给摆出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侧头看向李辰星。
只见一直专注于对局而面容严肃的老李,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要是李辰星以前的队友看到今天214寝室里的一幕幕,估计会为陈思依和薛子浩的这盘棋拍手叫好。
毕竟,赛场上那个在任何局面下都能保持波澜不惊的“表情管理大师”李辰星,在今天短短半盘棋间,已经破功了两次。
陈思依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咋啦?”
李辰星却没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了黑棋一侧的薛子浩:“你就是当代毕加索?”然后把棋谱递了过去,“喏,自己看。你咋从这一步开始,在记录纸上作画了?”
薛子浩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作画?他作啥画啊?他下棋的时候画画干啥?
然后他满脸问号地接过纸,视线集中到第一列下半部分,试图找到棋盘上正在还原的那一回合。
哦。他突然理解李辰星为啥这么说了。
都不用仔细去看记下的内容,只需要目光粗略一扫,就能看到从某处开始,格子内文字的形状陡然变化。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他上半部分的记录像汉字黑体一样工整清晰的话,那么从这处开始,他的记录变成了阿拉伯人潦草写下的阿拉伯语——
“这也没办法嘛,”薛子浩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解释,“你没看我这黑格象现在这么危险。”
他轻点了两下面前这只象,“所以就光着急想对策了,记录的时候也没太注意。”
你这何止是没“太”注意…李辰星心底吐槽了一句。
懒得和薛子浩继续废话,老李着急想看黑方这步棋到底怎么走的。
于是他抽走陈思依手边的记录,边说了句“我瞅瞅你记的这步。”
“哎…”
陈思依想伸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欲言又止。
她心想:估计他又要无语了。
果然,刚看了两眼,李辰星的眼神便带上了八分迷离,九分疑惑,十分茫然。
他视线没离开棋谱,坐姿也没变,悠悠说道:
“你俩…是在面对面画符作法嘛?”
“或是说试图玄学赢棋?”
李辰星在这一刻,
彻底理解了甲骨文辨识专家们的心情。
陈思依这记录,除了全局第一步拱兵的“e4”写得工工整整以外,从第二步开始,对比薛子浩,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极了数学大题下工整的一个“解”字,以及旁边乌七八糟的解题过程。
……
不要在李辰星看棋的时候打断他!
尤其是不要在他特别想看到下一步走法的时候吊他的胃口!!
这是被李辰星念叨了三天三夜“工整的记录对于一名棋手来说有多么重要”的陈思依和薛子浩深刻忏悔后得出的结论。
-
黑白两边的二人各自拿着被李某人嫌弃的记录纸,把中局棋盘上硝烟弥漫的阶段一步步还原了出来。
看着棋盘上无声无形的刀光剑影,三人的大脑都在高速运转。
然后,针对第二十三、二十四回合中,“黑方出车牵制,白方以一马一象交换了一车一兵”的兑子局面,热闹的辩论会开始了。
三人各自为阵,无差异互相攻击——
陈思依坚持认定自己用两个轻子交换一车一兵是最合理的选择:虽然交换的棋子都是六分(一般来说的子力价值,车:5分;兵:1分;象、马:各3分。有棋手认为象应略高于三分,此处不做讨论),但黑方的车在此时威胁极大,所以兑子是最好的着法。她向两人阐述自己的思路,一面用手指着自己提到的每个棋子;
李辰星却提出了质疑:他认为白方在前期已经用一个象换了对方的马,此时牺牲掉另一只象,会使得中残局时,白方失去除了后以外的斜线控制权。他用手指对着棋盘格子在空中比划了一条白格大斜线,然后解释说,这条斜线在残局后能成为进攻白王的突破处。因此,他提出应该将白马回撤,以此来看守住被攻击的棋子;
薛子浩最清楚自己的黑方局势,直接摇头否定了这个走法:他把局面归位,按照李辰星的说法跳马。然后,调动黑方的后,继续给被牵制处施加压力。两人试着走了几个回合以后,李辰星身子前倾,环视棋局,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黑方的这种应对可能性;
陈思依却在这时再次接手了白方:她把棋局再度复原到了第二十三回合,这次却是按照李辰星的思路走的。只不过在第二十六个回合时,小姑娘凭借不同的走法,威胁对方的底线、使黑方分身乏术。她杏眸微抬,眼神掠过黑方第7、8线的后翼一侧,似是看到了猎物的捕食者;
正当薛子浩手抵下巴、思考该怎样破局的时候,李辰星轻轻一拍大腿,又侧身持黑棋走了一步妙棋…
棋士们不顾一切地被国际象棋吸引着,像是棋子无法逃离棋盘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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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早饭后刚回到214寝室斗地主的时候,屋内仍因为室外多云而有些昏暗;
此刻云雾散去大半,正午阳光最是明媚。
但是他们却始终沉浸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当中,没人注意到光线充足的寝室已不必开灯了。
这三个人像是组团在玩冒险类游戏,不知疲倦地尝试着地图上的每一条路线,无需多言也能打出默契地配合。
为了寻到隐藏的宝藏,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着一团火焰。
他们质疑彼此、也质疑自己;试图寻找白方的最优解、又试图寻找黑方的更优解,乐此不疲。
在国际象棋的世界中,有座小径分岔的花园。
在这座花园里,时间被重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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