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黄花梨木椅,云纹如意图。
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扶手上雕刻的纹路,指腹下的微凉凹凸是她抚惯了的触感。
苏玉潆面容透着苍白,浑身虚弱无力地斜身倚在椅背上,玉臂搭在扶手上,抬起眼皮,清透的眼睛扫向前方端坐着的人,定定地看了片刻。
四周张灯结彩,大片的光洒落在地上,映得院落如同白昼,来往不绝的丫鬟不多时便把面前桌上摆满了糕点水果,嬉笑玩闹声萦绕于耳,真如同过节一般。
今天是相府老夫人六十大寿,依着苏丞相的地位,本该有朝廷官员前来祝寿,但老夫人不喜欢那些,便命人一切从简,仅家里人庆贺就行了。
但即便是从简,也不会太过简陋,院里搭起了戏台,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正主来了,才会正式开唱。
苏玉潆的目光从戏台上下滑,落到那名端坐的女子身上,她旁边的小几上团了一只小巧的“金被银床”。
一只幼年橘猫。
苏玉潆微微阖上眼,心里荒凉讽刺极了,她自幼长于大陵,在小小的四方院落中踽踽独行,步履维艰,到头来,却是笑话一场。
她蓦地把思绪沉下去,回到了五日前那场瓢泼大雨中。
她跪在主母院外,刺骨的寒凉往骨头缝里钻去,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舒展,僵硬得没有知觉。
青砖地板上积了一层雨水,苏玉潆低下头,积水中的人影被乱雨打碎,即使看不到她自己的样子,苏玉潆也知道一定狼狈得很。
散下来的发丝在雨中结成了股,水珠顺着往下滴,身上的衣裳早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抬起头,望着灭了灯火的屋子,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
头顶轰隆一声,白光闪过,蓦然照亮了这一方小院,苏玉潆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子,脸色逐渐惨白。
随着那一道响雷,脑中似有无数碎片画面闪过,苏玉潆头痛欲裂,她捂住头,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劈里啪啦的雨点无情地打在她身上,让她保留最后一点清醒。
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大雨才有小下的趋势,跪了一夜,苏玉潆早就支撑不住,再加上多出的冗杂的记忆,她软软瘫倒在地,便不省人事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触感,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四角悬着香囊,主母私自克扣物件,一年四季,屋中也只有这四角香囊清苦的味道。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苏玉潆微微偏过头,床边守着的丫鬟巧云见她醒了,喜极而泣,又觉得不合礼仪,连忙擦了擦腮边的泪痕,起身去端来药,说:“小姐快把药喝了。”
巧云一说,苏玉潆才觉得浑身无力不适,她把手搭在额头上,一片滚烫,在巧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接过药一饮而尽,浓重的苦涩在舌尖铺开,苏玉潆抿了抿唇,微微垂着头,几缕发丝落下,“你先出去吧。”
巧云闻言立马端着药碗离开屋子。
苏玉潆疲累地合了合眼——她竟然是穿书的。
这大概算是一篇萌宠文,女主苏卿身为相府唯一的嫡女,自幼千娇百宠地长大,自是活泼乐观,且被相府主母保护得极好,心底更是善良,相府主母担心女儿太过单纯,以后被婆家拿捏,早早在京中物色合适的人家,除了家世稍低相府一筹,另外的人品、学识皆要一等一的。
可物色来物色去,偌大的京城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苏卿见母亲忧愁她的婚事,又恰逢府上老夫人即将过寿,便提议出府取了老夫人的寿礼,顺便散散心。
就是这次出门,让她捡到了魂穿成猫的男二。
男二殷衡本是平远侯的嫡长子,但生母二胎时遭了小妾毒手难产而死,自那之后便极为厌恶小妾及庶子庶女,不说是不学无术,却也日日流连酒楼马场,放肆之极,是个京中一霸。
而在苏卿出门前一日,京中便传出殷世子坠马昏迷一事。
苏卿把变成猫的殷衡带了回去,看到这苏玉潆也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无非是男二被女主纯洁善良的心灵吸引,然后痛改前非,变成人后求娶女主。
不过当时这本书在主角栏并没有明确标明男主是谁,苏玉潆以为是殷衡,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看到底,却发现殷衡在文中就是一个男二,浪子回头痴心不改,最后为女主守身如玉,终身未娶的角色。
而男主秦温玉是大陵行五的王爷,最是言行谦逊,谨执礼法,却无人知道私下最是单纯,与女子独处一室,不消片刻便会面红耳赤,二人相遇后,苏卿觉得他有趣,而秦温玉觉得苏卿活泼可爱,一来二去,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殷衡知道后常常炸毛,苏卿不知道他是殷世子,便也经常安抚,导致评论区底下满是“求换男主!”“殷世子好可爱~”的评论。
不过殷衡没做猫多久就换回了人身,作为猫他不能做什么,但作为人就不一定了,正当他想和秦温玉争夺苏卿时,恶毒女配苏玉潆上线,殷衡一看这不是在相府经常抢苏卿东西的人吗?
于是一边和秦温玉争苏卿,一边暗地把苏玉潆针对苏卿的阴谋诡计全都翻在明面上,末了又狠狠报复一番,命人毁了她的名声,她遭受万人唾骂,名声毁坏,京中也无人愿意娶一个蛇蝎美人回去,最后相府主母做主,把人嫁给了东江城一个有特殊癖好富豪做妾,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好不容易她逃了出来,想余生平淡过去,殷衡却不放过她,打昏之后,再醒来就成了窑子里最低贱的女子。
不消一年,苏玉潆便香消玉殒。
苏玉潆从思绪中回过神,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又想到书中自己凄凉的下场,彻骨寒凉,剧情已经开始了。
若非她听闻姨娘害病,求了苏卿帮她偷偷跑去庄子,也不会大雨中罚跪,苏玉潆咬了牙关,也不会……想起来她是个穿书的。
她抬眼往苏卿的方向看去,她已经保持不住端庄的坐姿了,时不时抚着身侧小橘猫的身子,而橘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不耐烦地赏了她一爪子,却被苏卿认为和她玩闹,当下惊喜地抱起橘猫凑到自己脸边,小橘猫挣脱不开,只能任她摆布,一张猫脸上满是隐忍。
苏玉潆高热还未好全,此时轻轻咳了两声,敛下目光,活该他一辈子是个单身狗。
她不过是咳嗽两声,却引来了苏卿关怀的目光,趁着寿宴还没开始,她怀抱着不断挣扎的猫走过来:“三妹妹,病是还未好全吗?”
苏玉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卿,主母周桑月苛刻对待,从小受到的责罚不计其数,可为了姨娘,她也都忍了,她自认为从未做过伤人之举,却不知为何她在外的名声却成了嫉妒嫡姐,城府深沉之辈。
现在想想,能做到的也只有相府的主母了,而其他庶女,过得虽不如嫡女,却也不会苛刻至此,究竟为什么周桑月独独对她区别对待?
她敛下一腔情绪和思虑,拖着病容笑道:“还未。”
“病着,就该待在房里不出来,难不成出来要把病气过给祖母吗?”庶二小姐苏思瑜张扬地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缕金挑线纱裙,偏生她容颜寡淡,衬不起着明艳的衣衫,她高傲地看着苏玉潆,站在苏卿身边,看她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相府的嫡小姐。
“二妹!”苏卿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苏玉潆当作没事人一样笑了一下,她当然要来,原书中,原主因为大病未愈便没有到场,因为她在府上不讨人喜欢,所以也没有人为她说话,老夫人当即以为她看不上她这个祖母,面色不虞。
事后相府周桑月更是找到了借口吊着她的汤药不给,以至于原主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走两步就气喘吁吁,这也是原主早逝的原因之一。
“今日是祖母大寿,我还未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作为小辈,自然要来祝寿,至于病气……二姐姐不必担心,等贺完了寿,我自会向祖母请示离开,二姐姐不必担心自己会染了病气。”苏玉潆一双明眸含着微微的笑意,一顿明嘲暗讽,听得苏思瑜脸颊涨红。
她恨恨地瞪了她两眼,她最讨厌苏玉潆那副万年不变的样子,尤其是在她不满的时候。
苏思瑜怒火一下子上来,刚要张口斥责,人群忽然一阵喧哗,众人纷纷循声看去,周桑月跟在后面,苏丞相扶着老夫人一同走了进来。
老夫人表情平平淡淡的,落座后,把拐杖交给一旁的丫鬟,另一只手中转着小叶紫檀佛珠。
苏思瑜和苏玉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别开了脸,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苏卿见两人不再针对,单纯地以为没事了,也抱着橘猫回去,等着老夫人发话,转过身时,她怀中的橘猫偏过头,金黑色的瞳孔中泛着怪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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