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游乐园

“今天有没有自称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的人……”

        “没有，伊尼娅小姐，没人来过。”瑞贝卡说，“倒是我们订的鲜奶已经送来了，你要用这些鲜奶做甜点吗？”

        “我想做双皮奶，但愿我能成功。”伊尼娅睡眼朦胧地揉揉眼睛，“嘉莉在厨房里吗？我闻到了焦糖的香味。”

        “嘉莉小姐在做法式烤面包片。”瑞贝卡说，“她心情不怎么好。”

        “毕竟昨天才和她母亲断绝了关系。”伊尼娅叹气。嘉莉和她母亲的分歧已经剧烈到能够强烈地影响彼此了。

        “但我觉得，嘉莉小姐还是爱怀特夫人的，所以她才会那样在意。”

        “当然，就算再别扭，她也是由怀特夫人单独抚育成人的。”

        “可是哪有母亲会像怀特夫人那样，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的？”瑞贝卡难以理解，“昨晚我真的吓坏了，那么多血……”

        “唉，嘉莉又不想起诉自己的母亲，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伊尼娅打了个哈欠，稚嫩的童颜和脸颊上的婴儿肥让她看起来格外可爱，“瑞贝卡，别想那么多啦，那家干洗店真的能把嘉莉的裙子能洗干净吗？”

        “当然，我们可是老客户了，保证跟新的一样。”

        瑞贝卡已经习惯看起来小小一只，但老成得像大人的伊尼娅了。她抱起楼梯上穿着睡裙打哈欠的伊尼娅，给她准备了垫高的儿童座椅，顺便端来一杯叮过的鲜牛奶。

        “伊尼娅小姐，要全部喝光哦。”

        “好——”

        嘉莉端着一篮子法式面包片从厨房出来。

        “早上好，嘉莉，好香啊，面包片上的是焦糖吗？看起来很好吃。”

        “是焦糖，我在书上看到的。”嘉莉掰开烤脆的面包片，递给伊尼娅一块，“尝尝吧，伊尼。”

        “甜甜的，很好吃。”伊尼娅给出了评价，她看着嘉莉略微红肿的眼睛，“你还好吗，嘉莉？”

        “我、我还好，就是头有点痛，可能是因为喝醉了吧……对，是喝醉了……”

        在毕业舞会结束以后，第一次喝酒而有点微醺的嘉莉婉拒了想送她回家的汤米。她这个晚上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她牵着梅莉丝和伊尼娅同汤米作别，然后在微略模糊的视野中，她不由自主地说，她想回家看看妈妈。

        她想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妈妈，她做到了，她蜕变了，她想让妈妈看看，毕业舞会根本不像她口中的那样是邪恶的，而是令人高兴的、会给大家带来快乐。而她还有了两个好朋友，她们跳了整晚的舞，她很开心。

        但是，当嘉莉回到家，高兴地拥抱自己的母亲，对她诉说她的喜悦的时候，等来的不是温暖的回应，而是一柄锋利的厨刀。

        她及时用能力控制住了母亲将刀刃刺下的动作，没有伤到重要的内脏，饶是如此，她背后的伤口还是流了很多血，将这条她很喜欢的舞裙染成红色。

        嘉莉当场就酒醒了。

        实话说，伊尼娅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但要如何处理母女关系是嘉莉的私事，无论她有什么样的母亲，那始终都是她的母亲。

        那一刀，也将她们母女间的感情斩断了大半。

        在母亲眼里，她这样的女巫是应该被杀死的。嘉莉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能力如此听话过，如臂指使，她花了十分钟收拾了自己的书和衣物，伊尼娅给她的行李施了缩小咒，她们就那样离开了那栋阴森森的房子。

        彻底地离开。

        回霍普家的路上，嘉莉的眼泪无声地淌着。梅莉丝和伊尼娅无声地握着她的手。

        “我喝醉了，我喝醉了……”嘉莉嘟哝着，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流血的伤口，她不让伊尼娅用魔法或魔药给她治疗，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就连前座的司机也忍不住安慰她：“嘉莉小姐，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但嘉莉出乎意料的坚强，当幽魂女夜巡完休斯敦，回到霍普家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在等待她的嘉莉。

        “帮我愈合这道刀伤吧，伊尼。”嘉莉低声说，“就算查尔斯·泽维尔教授不回复我，我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去申请奖学金，可以去做兼职，我能养活自己……”

        但奇怪的是，嘉莉是五月给泽维尔教授发的邮件，而现在都快六月中旬了——x教授怎么还不来鉴定嘉莉？甚至连回信都没有。

        嘉莉对此有些无措和沮丧，昨天晚上，她又借了梅莉丝家里的电脑给查尔斯·泽维尔教授发了一封新的邮件，更改了自己的地址，从自己家改到了霍普家。

        揉着惺忪睡眼下楼梯的梅莉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香啊，是什么味道？”

        “是嘉莉小姐做的法式烤面包片，小姐。”

        “嘉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伊尼娅问。

        “等成绩出来，我再看看我能去上哪个大学……”嘉莉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煎蛋，“因为……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我没上过自然科学课……”

        因为怀特夫人是个神创论者，她不相信物种起源，所以嘉莉每次自然科学课都是去图书馆自习的。

        “有人在说自然科学课吗？我的成绩出来了吗？”

        “不，梅莉，还没有，我想成绩单会第一时间发到玛丽手上。”

        “噢……”

        梅莉丝摇摇晃晃地洗漱完毕，她的身高已经不需要儿童座椅了。

        坐在儿童座椅上的伊尼娅对她们的身高差沉默片刻，举起第二杯牛奶一饮而尽。

        “不知道哪所大学肯接纳没上过自然科学课的学生……”嘉莉低声说。

        “没关系，嘉莉，我可以教你。”伊尼娅说，“自然科学课很简单的，我的专业课……我是说物理、化学、生物三门课我都学得很好。”

        “好不容易放假，就别聊成绩啦！”梅莉丝说，“我们去玩点别的吧！”

        “出去玩？”嘉莉重复了一遍，“去……去哪里？”

        “游乐园怎么样，小姐们？”瑞贝卡笑眯眯地端上沙拉碗，“我敢保证你们一定会玩得非常开心。”

        梅莉丝：“好耶！”

        伊尼娅：“可以考虑。”

        嘉莉：“我、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嘉莉和母亲断绝了关系，当然也断绝了经济来源。

        之前帮霍普家打理花园换取住宿是因为园丁请了假，但现在，如果她要和梅莉丝一起住，那她最好还是别吃白食。

        伊尼娅理解并认同嘉莉自食其力的想法。

        42-4护树罗锅从伊尼娅肩上溜下来，细声细气地说：“但是，嘉莉，你有没有考虑过做梅莉的保镖呢？”

        “……啊？”嘉莉张了张嘴，“保、保镖？”

        最后，嘉莉还是觉得自己对能力的控制有待加强，而且自她的能力和伊尼娅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嘉莉认为她得成长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件事。

        但是今天，心情不佳的嘉莉还是被伊尼娅和梅莉丝以“毕业快乐”的名义拖进了游乐园，保姆瑞贝卡笑眯眯地跟着她们。

        “真没想到，休斯敦会有这么大的游乐园。”梅莉丝感叹，“我好久好久没来游乐园玩了。”

        瑞贝卡和嘉莉去给她们买冰激凌了，伊尼娅和梅莉丝在树荫下歇凉，被梅莉丝捧在手中的护树罗锅42-4安慰她，“你还是个孩子嘛，打气球打不中也是正常的，你现在的身体用不了后坐力强的枪械，没必要太急……”

        你以为我这么急着学枪是因为什么……万一哪天系统突然消失了那岂不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了！

        42-4：“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普通人的，他们过着普通的日子，就像以前的你一样，伊尼娅。尽管未雨绸缪是个好品质，但过多的担忧也是……”

        “过多的担忧？”伊尼娅叹了口气，“据我所知，超级英雄注册法案和变种人注册法案正在通过传统媒体和互联网营造有利于政府管控的舆论，我看不到任何要我放松警惕的理由，再看看时间线吧，42，虽然才结束纽约大战没多久，但你是打算等我，梅莉丝或者玛丽在灭霸一个响指下灰飞烟灭，还是等荒原狼集齐母盒召唤神龙？”

        梅莉丝努力理解他们的中文对答，茫然地看看伊尼娅，又看看护树罗锅，生涩地挤出几个汉字，“但……尤？”

        “是担忧，梅莉，你已经学得很快了。”伊尼娅拍了拍梅莉丝的肩，“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遇到危险先给自己用盔甲护身。”梅莉丝晃了晃小腿，“等到没人的地方用门钥匙回家，场面混乱的时候要自己先走，不能回头找你和嘉莉……”

        一边说，梅莉丝一边蔫了吧唧地扯着裙摆上的蝴蝶结，“还有，还有……尽量不要暴露你给我做的镯子……被当成变种人被抓住就麻烦了，还有……遇到眼睛全黑没有眼白的人先泼圣水然后逃跑……不准接近任何看起来像魔法阵的东西，不管它有多简陋……”

        “是的，你记得很清楚。”伊尼娅欣慰地点点头，“圣水在你的包里，对吗？真不错，还有呢？”

        “还有，不能完全相信别人……”

        伊尼娅很珍惜她的朋友，她向来如此，尽管梅莉丝表达过她对于这些约定的不满，但伊尼娅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做法。

        梅莉丝是个好孩子，她学得很快，又天性善良——像这样的人，一旦拥有了力量，就会想着去保护他人。

        就像许许多多的超级英雄一样。

        所以伊尼娅不能给她旁观太多苦难的机会，她必须要让梅莉丝在第一时间用门钥匙远离危险，以防她抽出魔杖去做一些可能会危及她的生命的行为——她知道，让梅莉丝这样的人旁观他人的苦难，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虽然残酷，但必要的时候，伊尼娅只想让梅莉丝活下来，这样的好人是值得守护的，有太多的悲剧发生在好人身上，但在这些好人中，她自私地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安好。

        瑞贝卡和嘉莉举着冰激凌回来了，两个小女巫就暂时结束这个严肃的话题，开始分享不同口味的冰激凌。

        嘉莉眼睛亮亮地，她很少吃冰激凌，甜丝丝冰凉凉的口感瞬间俘获了她。

        保姆瑞贝卡喝了一口柠檬苏打，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小声说着话的女孩，老实说，她很少带过这么安分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都是会吵吵闹闹，大声聊自己喜欢的男生，聊学校里的八卦，炫耀自己的新裙子之类的吗？

        但这三个女孩都显得很老成，也很体贴，总是不叫瑞贝卡为难，也从不会指使她做这做那。就算是嘉莉，也对她很有礼貌。

        吃完冰激凌，她们打算在游乐园里逛一会儿，瑞贝卡笑眯眯地送三个女孩上了旋转木马——伊尼娅的身高甚至没法爬到木马背上，所以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在低矮的南瓜马车里头坐下，而梅莉丝骑在旁边一头粉色的独角兽背上，伸手敲了敲南瓜马车的窗户，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伊尼娅佯装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对梅莉丝扮了个鬼脸。

        嘉莉也坐好了，她坐在一头蓝色的马上，有些无措地抓住了马头旁的把手。

        她从没来过游乐园。

        但很快，嘉莉就卷入了伊尼娅和梅莉丝的拌嘴中，不禁微笑起来。

        瑞贝卡看着她们的互动，只觉得有趣极了。她回头看了看四周，想找一处树荫等待三个女孩快快乐乐地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她坐在了一片树荫里。

        然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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