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囚鸟5
（十二）
我对维奥拉那么亲切的原因不是我喜欢她，想同她交朋友，而是我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得更多关于多弗朗明哥的喜好和禁忌，尤其是禁忌。
那种面对死亡威胁的滋味现在想起仍叫我头皮发麻。
当然，想去跳舞的想法绝对是出自真心的。
维奥拉顺着我的力度往前走，脸上带着惊诧的表情，但还是默许了我的邀请。
在我拉着她走了好几步后，她没忍住，开口时语气无奈：“恋人大道在相反的方向哦。”
我呆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才小声回道：“抱歉呐，我也是第一次出来嘛。”
她看了几秒我脸上的面纱，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带着我回头向恋人大道的方向走去。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她的面容正对着阳光，“我以为你会更高傲一点。”
我以疑惑的眼神回望她。
其实我是知道她的意思的。面容姣好的女子男子大多是有些骄傲在身上的，她原先以为作为被多弗朗明哥带回，又一连宠了数日的我拥有着非凡的美貌，应当是格外傲气的吧。
但是……我在心中冷笑，不是冲她，而是冲着自己。
一个不具备力量的人，她的美貌在他人眼里不过是资源罢了，极致的美貌也只能被称作稀缺的资源。
作为一个珍贵的玩物，我该为自己的稀缺感到骄傲吗？
意识有一瞬间的飘忽。
在刚被买下的时候，我因为那人无限宠溺的行为生出过妄想，向他提了个请求，希望能学一些拳脚功夫来防身，他听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是听到了宠物想要变成人的笑话。
“不用担心，待在我的身边，你只需要负责安心地生活，一直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听来温柔体贴，却叫我原先的希望和忐忑立时坠落谷底，消弭不见。
第二天，我便发现自己不能出门了——他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知道的，这只是他将那逾矩的小鸟装进了更加牢固的笼子。
我便也像那麻木的小雀，在笼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直到主人死去后，被转手给了另一个新的主人。
我怔愣的模样引起了维奥拉的误会，她以为这是由于她之前说的话，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我却抢在了她解释前率先说话。
“我羡慕你，维奥拉。”
（十三）
她关切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我的姐姐。
她们其实并不相似，姐姐继承了父亲的金发，性格也像太阳般耀眼，每当我陷入消沉情绪时，总会逗我逗到发笑或是追着她打为止。
维奥拉，这个以紫罗兰的名字命名的女人，棕黑色的波浪长发和浅棕色的瞳孔让她看上去既性感又高贵，至于性格更是和姐姐截然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错觉，让我在冲动下吐露出长久积压的想法。
“力量，我想要强大的力量。”
不想把命运交由他人，不想靠揣度别人的喜恶来讨得生机，想为自己活着，想以更自由更放肆的姿态朝世界怒吼。
说完，我懊恼地垂眸，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会被嘲笑的吧？那么奇怪又缺乏宠物自觉的想法。
可在心底，我又隐隐约约期盼着她能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喧闹的街头满是欢声笑语，我艰难地抬起头，心里那少得可怜的期待在她的沉默下被碾作了粉末。
与此同时升起的还有羞耻和怨怼，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我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我固执地注视着她，无论如何都希望听到一个回应，尽管那极有可能是不以为意的敷衍。
她的表情很复杂，嘴角往上牵动，像是要扯出一个笑容的弧度，可失败了，于是又平直地落下。
这算什么？
回答我吧，哪怕是会让我失望的答案。
（十四）
维奥拉的手还被贝娅握着。
比起先前试探的、松垮的力度，在等待她答案的时刻，贝娅用上了更重的力道。
可维奥拉却觉得，那算不得如何用力的力度，却和她眼神中所表露的东西一样，叫人难以挣脱。
眼前的女人，或者说是少女毫无疑问是美丽的。
尽管带了面纱，只露出了眼睛及以上的部分，从她身旁走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这双黑如深渊的眼睛盛入其中的维奥拉，则是感到了深深的不忍。
被那双眼睛装入眼中的人会在心中升腾起无比的满足，可那眼神所透露出的意味却让人产生移开视线的冲动。
希望和挣扎，坚定又脆弱。
仿佛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沐浴着阳光登上天堂，又只要另外一句话就能够击碎她自以为的坚固外壳，让她坠入寒冷的冰窖。
这种能够左右美人的权力若是放在心怀贪欲的男人手里自是会狂喜，但维奥拉只觉得山般的压力往身上压下。
她恶魔果实的能力同眼睛有关，做出特定的手势能够看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最隐秘的念头，现在不用能力她都能确定贝娅的确是这样想的，并且还希望获得她的肯定。
该肯定吗？还是随便说几句话敷衍过去？
维奥拉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其实怎样回答都不会伤害到维奥拉本人的利益，就算贝娅在她肯定后开始追求起强大的力量，有那么一点的可能引起多弗朗明哥的不满，最终的惩罚也绝不会落在她维奥拉的身上。
可是……
眼前的人却好似将所有的信任都交托给了她。
“追求强大的力量从来都不是轻易的过程，必定会受到来自自己或他人的阻碍……对不起，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少之又少。”
她瞧着贝娅的眼睛一点点在她说话时亮起来，最终定格在弯弯的笑眼上，像是得到了渴盼已久的玩具的孩子。
（十五）
她回答我了。
认真地考虑，认真地给出了回应。
酸涩涌上鼻头，我想哭，但是忍住了，只是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讨厌的是，嘴角的笑意如何都收不回去，还好我带了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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