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依偎
邢望的那一脚踢得不轻,为了保命他也控制不了力度,那男人趔趄之后即将倒地,邢望便没有管身边传来的喊叫和手上的伤,一不做二不休地反剪过那人的手腕,夺过了刀。
擒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只是当那男人与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邢望受伤的手还是轻微战栗了一下,紧接着,酒店保安们终于赶到了,但是邢望在起身的同时,一时不防,竟被人猛然拽进了怀里。
沉静且舒缓神经的深邃气息传来,邢望怔愣了片刻后,便安心地待在了那令他熟悉的怀抱里,刚刚肾上腺素飙升过的身体,现在开始轻微颤栗起来。
熟悉的气息让邢望感觉有些不真实,他没能抬头,因为对方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后颈,俞冀安稍稍用力将他护在了怀里。
紧接着,邢望便感觉到,身前的男人用着极轻的力度,碰了下他受伤的那只手的指尖。
像是怕碰到伤口,俞冀安没再继续动他受伤的左手,只是寒着声音,用着吩咐的口吻喊了助理一声,像在传达某种命令。
然后邢望便被俞冀安按在了怀里,仿佛是要将他带去哪儿。
邢望想要抬头,却又听那人低着嗓音对他说:“别怕,哥带你去医院。”
又轻又哑的声音带着哄人的语气,邢望却偏偏从中听出了几分脆弱,于是邢望没再反抗,任由男人将自己带上了车。
车上,邢望刚刚落座,目光便与俞冀安的目光对上了。
俞冀安的手还按在他的后颈上,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一向温柔的目光此时还带着稍未退下的凉意,让邢望微微失神。
待到邢望反应过来时,便见俞冀安掌心向上,轻轻托起了他的左手。
其实伤口不怎么疼,但是皮肤划破后血液汩汩流出的感觉太过明显了,这让邢望的手背传来了一股凉意,连手指都开始发起抖。
邢望一直没怎么注意自己的伤口,一是因为变故发生太快,他来不及看;二是因为,自俞冀安到自己身边后,他便下意识地朝俞冀安看过去了。
所以邢望一直不知道自己受伤的左手是什么样的——但此时,俞冀安看得一清二楚。
邢望的手是小提琴家的手,用他同学的话来说,这双手就是为艺术而生的,不论是修长的手指还是带着骨感美的指节,都带着初雪的干净和玉制品的温润,但当这双手触碰上小提琴的时候,它们迸发出来的力量又可以直击人心。
可是现在,邢望的手腕到手背的位置,横亘着一道接近十公分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液自那伤口里流出,鲜艳的红沾染了白皙的皮肤,皮肉微微往外翻出,虽然没有露出皮肉之下的白骨,但单纯这样就已经十分骇人了。
更何况只要俞冀安一想到这只手对于邢望的重要性,他就控制不住地担心起来。
只是俞冀安还在控制着情绪,他控制着自己的回忆翻滚而出,像是害怕吓到邢望。
“哥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俞冀安锁着眉温柔地看向邢望,嗓音又跟哄小孩一样问着眼前的少年,“知道你不喜欢去医院,但是这样的伤我们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邢望不由打断了俞冀安,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声音也带着安抚意味,他直视着俞冀安,又说了一遍:“我没事的,哥,你带我去医院吧。”
邢望看出来了,俞冀安在害怕。
他也记起了俞冀安受过伤的那只左手,不由心里泛起微酸。
邢望像是忘了今天早上,他和俞冀安对峙的局面了一样,也像是忘了自己已经擅自破坏过他和俞冀安的兄弟关系了,他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后他便挪了下位置,朝俞冀安身上靠了过去,最后将脑袋静静地抵在了俞冀安的颈窝处,
俞冀安愣住了,但是他没有推开邢望,他轻轻地将另一只手搭在了邢望后背上,然后任由怀里的人在自己侧颈处轻蹭撒娇。
静谧像是暖和的棉花织成的柔被,填斥着只余下两人心跳声和呼吸声的后座车厢。
邢望陷在俞冀安的温柔里,他安心地阖上了双眼,像是疲劳的旅人倚着绿州里满树繁花、浓荫正好的高大乔木。
养神的木香像是氤氲人心的水汽,将邢望的心脏变成一片柔软的沼泽,令邢望的意志不停下坠,却又甘之如饴。
当俞冀安也开始低下头,将下巴轻靠在邢望的头顶上的时候,邢望又恍觉并非只是他在依靠着俞冀安。
——他和俞冀安是在互相依偎着的。
俞冀安指尖冰冷却没有将凉意传到邢望身上,却因为邢望难得的柔软而变得暖和起来。
此刻的拥抱与爱情无关,只是没有说破的两人,在朔风过后,心有灵犀的相互依赖与陪伴,他们贪图着彼此的热度与温存,却又想用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向对方说明——我还在你身边。
抵达医院的时候,邢望已经回过神了,但是他没有怎么跟俞冀安说话,两人之间是恰到好处的安静,似乎默契地没有将往事提起,却又堕入了一张既定的大网里。
俞冀安脸色稍沉,他还在担心邢望的手,此刻他的心神也全部被邢望的伤口所占据,所以一路无话。
可对于情意相合的两人来说,缄默是暧昧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惴惴不安后的心之安处。
俞冀安在用自己的行动让邢望安心,邢望也在用自己的顺从让俞冀安宁神。
邢望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他平日里很少生病,生病了家里也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可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年里,他几乎一直待在医院里,空洞的白色不免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现在,俞冀安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进医院里,他却没有感觉到太多不适,反而心底泛起了些甜意。
接诊的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眉目慈爱,问话温柔,也没有让邢望感觉难受,可是诊断的结果不太好。
那一刀劈下去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开出来的刀口比较深,医生建议缝针。
途中俞冀安还问过医生,这伤会不会对邢望日后的生活以及拉小提琴产生影响,得到医生“不会”这个答案的时候,俞冀安才松了一口气。
邢望缝针的时候,俞冀安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
当理智全部回归的时候,俞冀安自然要了解一下事情的后续,更何况他贸然将邢望带离了剧组,他还得向刘英维解释一下。
继而俞冀安又是打电话去询问楚勤那边,看看案件有没有进展。
待到最后,俞冀安才沉着眸色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随意:“俞总,又出什么事了?”
“邢允琛。”俞冀安淡淡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沉声问道:“你最近还有在注意付霖的动向吗?”
当俞冀安和邢允琛说完话之后,邢望那边的伤口也缝合好了。
“哥。”
邢望用没受伤的右手扯了俞冀安的衣服下摆一下,他现在正在坐着,要和俞冀安说话的话不免要抬起头。
于是俞冀安低头时,便看到自家小孩用着无辜又有些疲惫的眼神看着他,之后小孩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心软了几分:“我想回家。”
“好。”俞冀安唇角微扬,语气轻嗓音却沉定:“哥带你回家。”
路上,邢望精神不济便靠在俞冀安的肩上睡着了。
邢望的意识有些混沌,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和记忆里的某些事情有了契合之处,导致他做梦的时候又梦见了俞冀安。
少年时期的俞冀安在他身前蹲下,然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面容青涩俊逸,笑容温柔。
“想听哥哥拉小提琴?”俞冀安温声问他。
邢望想自己应该是回答了“想”,因为俞冀安停顿了一会儿又蓦然站起了身。
与此同时,俞冀安微微倾身,然后从他身侧拿起了小提琴。
少年俞冀安右手拿着小提琴的琴弓,左手搭在琴弦的位置,他们应该是在室外,或许就是在粼海华苑的小院里,那四根琴弦在阳光下像发着光一样。
回忆在梦境叠加下显得有些朦胧模糊,但邢望还记得俞冀安演奏的那只曲子。
应该是克莱斯勒的liebesfreud,因为平日里温和且矜持的俞冀安难得露出那样的笑意。
院子里正巧有薰风吹过,短小青绿的草叶蹭过邢望的脚踝,耳旁沙沙作响,院子里开得比太阳光还灿烂的向日葵,像是明媚的油画,油画又在下一刻变得生动起来。
喜悦且悠扬的小提琴声撩过耳旁,宛若一首繁花盛开的诗歌,色彩在空气中浸染着,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热烈起来了。
琴身的木质纹路折射着微光,俞冀安的嘴角是陶醉似的笑,邢望一时分不清是俞冀安的笑容更动人,还是屋外的阳光更明亮。
他的目光落到了俞冀安的左手手腕处——那里青筋微起,皮肤完好,还没有一点损伤。
这让邢望心底微酸,至少在梦境里,他的哥哥还是那个在为梦想努力,可以毫无顾忌地演奏小提琴,且被小提琴界称为“明日之星”的少年。
他的记忆被层层荆棘缠绕,它们一齐淹没于鸦声响过的黄昏,稠密的雾色让往事变得斑驳起来,惟有俞冀安和他的初心让大雾散去,令他从中窥见一方明亮净土。
这便让邢望在梦境的最后,感受到的,依旧是宛若暮春微风般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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