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指婚
秦玙翻身而起,收拾停当再来到正殿,已是好一番功夫之后。同李内官说道几句,再瞧见姚青云递来的颜色,明白这是指婚的圣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颓唐跪地接旨。
头顶李内官从一旁小子手中拿来圣旨,摊开,念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前光禄大夫何乾,为官清廉,政绩斐然……护国有功,特追封太子太傅。其长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是用命尔为三皇子妃。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1)
当念道光禄大夫时,饶是自以为了解陛下的李内官,也是心中一紧,略略停顿,方才继续。
而跪在地上的秦玙也不遑多让,“光禄大夫”几个字一入耳,便如同回光返照般,陡然来了精神,抬起头来,瞪着双眼望向圣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除开此二人,清居殿中知晓昨日之事的小子们,尽数怀疑是不是应去太医院瞧瞧耳疾了。
待念完圣旨,李内官低下身子将圣旨递过去,眼色已经平复过来,可瞧见秦玙一副傻愣愣模样。往哪家府上传旨,也没遇见过这样递不出去的,李内官出言调侃,“三爷可是高兴坏了?”
倒是一旁的姚青云率先醒悟过来,接过话茬,“可不是,前儿三爷还同下官说道这采选之事,巴巴地盼着呢!”
秦玙双眼放光,带着三月春风的笑意,说道:“这可是真的?”说罢,害羞一笑,方知自己犯傻,一把接过眼前的圣旨,抖开来看。
同方才听到的一字不差。
吩咐人供在香案前,又与李内官好生闲话,直说得人摆手说道要去何姑娘处传话,才罢手放人。
李内官一走,秦玙的高兴劲儿顿时没了,比方才进门前的宿醉模样还要凄凉。
头一个凄凉的,便是这个节骨眼上指婚,妍妍知晓后,不知是何反应。是该怪他吧,昨日一席话结束,今日就来了圣旨,很难让人相信不是他亲自去陛下跟前求的。
第二个凄凉的,便是陛下早已知晓外间传闻,知晓是晋王所为,却还是选择了二哥,弃了他。
眼见李内官已经走远,秦玙朝姚青云吩咐道:“青云,好好守着,我去一趟就回来。”
圣旨一出,想来各处不久就都能知晓。大事未定,分身乏术,他还要去大宁坊一趟,可不能让人乱来。
说罢,转身回西稍间换了身衣衫,又在殿内殿外,来来回回犹豫踌躇许久才出门。
待到大宁坊,亲自往前叩门,却门房也未见着,心中疑惑,往前走去。一路上,人影也无,都不像有活人居住的院子。
到庭院,就见着好些个丫头跪在石榴树底下,战战兢兢,毫无生气,好似下一刻就要上断头台。
可不,真的要上断头台。
秦玙因着换衣衫,来得迟了几步,未能欣赏到方才何祎然的壮举。
几刻钟前,李内官带着几个小子,亲往宅子来传旨,从进门到宣读完毕,万事皆好。待几人一走,何祎然紧握手中的圣旨,看也未看,一手扔到石榴树底下,怒吼,“这皇子妃,谁稀罕谁当去,”而后转身进到书房。
又将自己关了起来。
真是多事之秋。
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不是,昨日给了机会好生说话,还藏着掖着,今儿倒是越发厉害了,求来圣旨,以为这就能行,以为这就能相信他。
痴人说梦。
她何祎然眼明心亮,被人蒙蔽一次,还能被人蒙蔽两次。
是以,秦玙来到这庭院中时,便见着丫头们都跪了一地。
不敬圣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各个都想缩成圆点,不想让人瞧见。
唯独跟何祎然关系亲近些的翠瑁和翠羽,二人守在书房门口,等着里间召唤。
见着秦玙一脸小心翼翼走到跟前,二人起身行礼后,却拦着门不让进。昨日之事一过,秦玙不受待见一事,在小院中已是尽人皆知,要不是今儿丫头连带门房慌乱保命,他能否进来还未可知。
尴尬心酸齐齐涌上心头,想到往日来此,这两个丫头,哪个不是分外待见自己,这才一日功夫,天差地别,连圣旨也不能阻挡她二人护主的心。
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我来就是为了说说圣旨一事的。就几句话,说给姑娘听了,我就离开。”
翠瑁听罢,侧头朝翠羽看去,使个眼色:这圣旨已下,可是不能更改的,往后姑娘也得在三爷跟前讨生活,这可怎么办?
翠羽微微点头安抚,再次行礼说道:“昨日之事,想来三爷也明白,姑娘不想再见你。如今却因着圣旨,不得不凑作一处,诚然如同三爷昨日所言,我们姑娘脾气大,不好惹,三爷说完了就赶紧走吧。”
主子胆大,底下的丫头胆子也不小。虽他不敢摆出未来姑爷的谱,但天底下敢这样不将圣旨放在眼中的主仆,真是别无二家。
一点天潢贵胄的样子也无,在两个丫头跟前好生保证,才得了去敲门的机会。
照旧无人应答,可一回生二回熟,秦玙自顾自说起来:“妍妍,当真不是我不讲信用。这圣旨,之前陛下跟任何人都没商议过,是今日一早自己在万寿殿内写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有没,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玙内心的恐惧和害怕,通过这一字一句,透过雕花大门,传入何祎然耳中。
她拢了拢袖口,四月的天,居然觉得有些许寒冷。冷,又怎么能冷过高座上的陛下呢。
古语有言,皇家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呵呵,那可真是一点都不是真的。眼下的端王手中,妻族乃著作郎,甚实力也无,除开嫡长孙,就只有日薄西山的威远侯,和秦玙这个同胞弟弟。
如今,却指了这样一桩亲事。
怕人说闲话,又给死去的阿爹追封太傅。太子未定,就早早有个去世的太傅,真是可笑。
得是有多害怕嫡长子势大。
思绪回神,又听见外头传来秦玙的声音,忍了忍,朝外喊道:“进来。”念在他可怜的份儿上,就让他说完这句话。
秦玙听见让进,简直不敢相信,顿时如坠云端,脚踩棉花。
进来,见着人,复又觉得何处都别扭得很,找了个地儿远远坐下,听见何祎然说道:“这事儿不是你的主意,我知道。你也没这样的能耐,能请动陛下。”冷静下来的她,承认方才在接旨时,是冲动了些,错怪了秦三。他要是有这能耐,还用得着活得这般憋屈。
可谁叫天家父子都不当人呢!怪他也不冤枉。
秦玙:这话让我如何回答。
却听见人继续说道:“如今既然陛下已经指婚,那便是定下了,如此往后做了夫妻,我想提前同你商议些事项。”
顺利地如同两情相悦,秦玙朝她看去,只见女子甚喜悦之情也无,双眼坚定如同两军对垒。进门时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试探问道:“什么事项,我能做到的都答应。”
话虽如此,心底的喜悦不断往外涌出。
如同保证的话语,何祎然并未放在心上,好似早已认定他必然会答应一样,“其一,人前是夫妻,人后各过各的;其二,府内外不论何事,我都要知道,你心上人之事就算了;”见着他试图开口,一个眼刀飞过,秦玙缩头,又继续,“其三,王府修建,找工部的人来问我;”想了想,“再有……还未想到,往后再说就是。”
哪有什么云端,哪有什么棉花,不过是一滩烂泥,一汪沼泽。此刻的秦玙陷入烂泥和沼泽中,已经快淹过口鼻,漫过头顶。
呼吸不畅,想就此死去,却不想放弃,无力挣扎,“好,我都答应你。”
事已办成,何祎然再无话可说。
秦玙不想离开,却被沉默压得喘不过气起来,呆坐片刻,出门离去。
望着他转身出门的背影,何祎然心道:希望往后诚实相待,做个好的合作伙伴。
已经落得如此田地,还有什么能比眼下还要糟糕的呢?当然还有,可她不想继续下去了。要有所行动,要将各处铺子的消息都运作起来,再没有比选个皇子当合作伙伴更完美的了。
何况,这还是陛下送来的。
真希望看着那一天,看着陛下栽倒在他亲自选的棋子手上。
……
三皇子定下未来王妃这样的大事,不消几个时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韩琉打从军营回来,在进城路上,便听见百姓四处议论。
“这何姑娘真是顶顶好的命格啊,这才同韩世子和离没几日,就得了陛下指婚,可真是了不得。”
“如此一来,此前的消息,可不就是真的了。”
左右相视笑笑,一阵哈哈。
韩琉骑在马上,相当悔恨,一是何祎然铁定不会再回来了,二是当时为何没能处置严姨娘。做实当日的流言,如此拜入晋王帐下可谓顺理成章,半分力气不用。
如今再来,却显得有些投机了。
回到府中,收拾一番,往听涛轩走去,命人打开大锁,进入院中,瞧见闻声而来的严明月。
“表哥,你是想明白了不是,这就解了禁足,放我出去不是?”脸色惨白,黯淡无光,凄凄惨惨戚戚。
韩琉:真是个碍事的女人。
一眼看罢,转身出去,朝一旁守卫的婆子说道:“送去佛堂。”
她有没有给三皇子办事已经不重要。
秦三要娶何祎然为妻,就算是废了,四爷和五爷过于年幼,就剩下端王和晋王。
因为两个女人,他堂堂萧山营指挥使,别无选择,不得不拜入晋王帐下,真是奇耻大辱。
不过,陛下今日这招,甚是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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