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父
陶安格十岁那年被她爸扔进了山里,原因是因为她性格太恶劣。
陶父陶映辉是做生意的,早年妻子李春华身体不好,三十五岁才有了独生女,为了照顾妻子的身体,不敢再要,于是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唯一的女儿,却也因为溺爱,促使陶安格性格恶劣至极,专喜欢在班级里欺负同学,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小霸王,人送外号“小魔女。”
因为过多被家长投诉,老师反映,陶安格甚至被学校劝退,在家里待过一阵。
为此,陶映辉和李春华非常棘手,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打不行,骂不听,苦口婆心的教育到了嘴边全成了废话。
就在棘手之际,陶映辉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位老友的儿子。因他以前因为短暂做过木材行业时打交道的一位木雕传统世家。
都说木雕能磨练人的意志和脾性,陶映辉希望用这项手艺能消磨她身上嚣张桀骜的劲,懂得学习成为一个有礼貌、有品格的孩子。
联系上了对方,陶映辉便马不停蹄地带着陶安格进了山。
温家以前是做木雕行业的大家,却在八年前突然全面退出行业,将家族手艺埋藏,一并带入了山里。
至此以后,温家人在山中生活,不再入世。
陶安格就这样被亲爹扔进了山里。
她记得那天坐了四个小时的车,一路都是山路,七扭八拐,转得她头昏眼花,下车的那一瞬间,她真想高歌一曲《山路十八弯》。
温家在山中半腰有一处庭院,不是那种豪门大院,木制的屋檐反而有种江南烟雨水乡的风情。
有人出来迎接他们,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身穿黑色的长衣,下巴有垂落的胡须,见到陶安格,先是低头摸了摸她的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管事的,以后叫我温叔就行。”
陶安格最讨厌别人碰她的头,她嫌弃地躲开,丝毫不懂得尊敬长辈的她,立刻拉着陶映辉的手,生气地说:“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着。”
陶父并没有理会陶安格的耍泼打滚,拽着她直接走进了如同烟雨小巷的门庭中。
如果说,人生中里有一幕是能让你念念不忘的画面。那么陶安格的那一幕,便是见到温廷均的那一刻。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坐在红木制作的长案上,左手戴了一串暗红色的佛珠,即使听见女孩子大声的哭闹声,依旧面不改色,微微垂头,往自己的茶盏里添茶。
不知为何,陶安格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便立刻收起了声音,不哭不闹了。
男人长得过分好看。
这是十岁的陶安格看见温廷均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温廷均长相俊美,五官立体的十分具有张力,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一双眉微微挑着,但目光却又十分的温柔。
“廷均,这就是我女儿安格。”陶映辉拉着女儿往前拽了拽,“快叫人。”
陶安格刚哭闹完,眼睛里还含着泪,湿润的睫毛眨了眨,用她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我是叫叔叔,还是叫哥哥?”
沏茶的男人闻言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
“你多大了?”温廷均问她。
男人的声音温润且醇厚,就像那山谷中的风。
陶安格没有回话。
她还赌着气,对自己老父亲把自己拉到这的行为十分不满,对面前的男人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温廷均对她的无视不甚在意。
倒是陶映辉主动道:“今年十月就满十一岁了。”他顿了一下又说,“我这个女儿性格特别恶劣,所以想送你这来学习两年木雕,倒不是希望她能有什么大成就。都说木雕磨练脾性,我只想把她身上的锋芒给磨一磨。廷均,你父亲生前和我也算旧友,希望你能帮叔叔这个忙。”
温廷均垂目,声音温润:“陶叔客气了。只是我这山里不同于外面,有些苦闷,可能会让孩子遭点罪。”
陶映辉说:“这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送她来享福的。你愿意收留她,那是给你添麻烦了。”
温廷均翘了翘嘴角,目光再次落在陶安格的身上。
小女孩早就没了刚才委屈的样子,反而目光犀利地盯着他看,像是在向他挑衅。
温廷均将刚刚泡好的茶水端起,对着陶安格说:“你过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依旧是温柔的,可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一向喜欢张牙舞爪地显示自己多嚣张的陶安格忍不住梗了脖子。
她下意识地往陶映辉身后躲,却被陶映辉拎着衣领拽到了温廷均的面前。
距离一下子拉进,陶安格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在只有十岁的她面前,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得她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
温廷均用手试探了一下茶盏,温热,然后放在了陶安格的面前:“拿着。”
陶安格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茶盏。
她自打出生以来,除非陶映辉动了真火,不然她就没怕过谁,她第一次下意识地听一个人的话。
更何况还是一个刚见面的人。
温廷均静静地打量着她,女孩清澈的眼眸如同小鹿一般,微微撅着的嘴唇,似乎还在表达着她最后的不满。
温廷均开口道:“这杯茶是拜师茶。以后我会教你学习木雕,你以后就称我叫师父吧。”
师父?
陶安格那一刻心里想的是,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用这么古老的称呼?
莫非他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她看着男人的一身白色长衫,很快否定了这个年头,不像古代来的,倒是像从民国来的先生。
从小在电视机里看七七八八的电视剧,让陶安格的脑洞十分大开。
她还在思索眼前这位师父的来历,端着茶愣在了原地。
见她不动,温廷均笑了笑,开口:“怎么,不愿意叫我师父啊?”
陶映辉立刻在后面怼了自己的女儿一下,陶安格立刻回神,学着电视剧里面拜师的模样,手端茶盏,低头弯腰,行了一个礼。
她弱弱地开口叫道:“师父。”
温廷均接受了拜师礼,拿过了茶盏,喝了这口拜师茶。
从那以后,陶安格在山里待了两年。陶映辉也给她办理了休学,想等女儿性格好一些,再转到一个新学校上学。
山中的岁月对于陶安格来说并不好过。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随时随地可以购物的超市。她很想念琳琅满目的可乐薯片,以及各种垃圾食品。
没有了陶映辉的投喂,她就像个不受宠的孩子。
她无数次给陶父打电话说自己想回去,陶父都狠下心拒绝了。尽管再不忍心,也要忍着。这个过程就像刮骨疗毒,第一刀已经下去了,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陶安格哭了一晚上,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也不吃晚饭,只是哭。
等她哭累了,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敷在她的额头上。她哭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就喊着渴,没过多一会儿,便有吸管放入她的口中,起初是白水,后来舌尖却尝到了甜甜的滋味,于是忍不住多吸了好几口。
第二天她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可乐薯片。后来她才知道,是师父让温叔特意跑一趟山外买的。
温叔在温家几十年了,甚至从小看着师父长大,对她这个小徒弟也十分照顾。
木雕这项手艺,对于耐心欠缺的陶安格来说十分艰难。从选材,到刀刻,然后抛光等一系列流程,都需要十分的耐心。
温廷均的院子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他住的主卧和几间客房外,单独设立了放置木材的地方,自己机器室,和雕刻房。
陶安格第一次进雕刻房的时候,心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不同种类的刀具,让她大开眼界。
起初她是真不爱学,但温廷均不管她态度如何,都教得十分认真,时间一长,她竟然产生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确实辜负了师父的用心。
慢慢的,她就把这门手艺,磕磕巴巴地学下来了。从一开始她只能刻出一团乱麻,到后来可以清晰刻出花纹。
最开始学的时候,必须师父握着她的手才能刻出花纹,渐渐地能自己能掌握利用所有的刀具。
师父的手很大,宽厚又温暖,握着她的手在红木上刻出痕迹时,力道十足。
她越学越用心,偶尔还会在雕刻房睡着,但第二天醒来时却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屋中。
她知道,一定是师父抱她回来的。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终于,陶安格十三岁那年,陶映辉来接她回去上学。
走的那天,天气日常清朗,碧空如洗,翠绿的山峰蔓延在陶安格的视线里,她忍不住回过头望去。
温廷均站在门口,依旧穿的是那件白色的长衫,像一个穿越旧日流年而来的人。
一如拜师那天,他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自己。陶安格心中有股强烈的念头涌动,她松开了陶映辉的手,向身后的温廷均跑去。
十三岁的女孩已经初长成少女的模样。柔黑的头发披在瘦弱的肩头,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空中飞散。
温廷均看着她跑回自己的面前,十三岁的陶安格个子不高,堪堪能抱住男人的腰。温廷均垂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陶安格没有躲开。
“怎么,舍不得师父啊?”
陶安格抿着嘴,声音很小,但却非常清晰。
她说:“师父,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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