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死心
苏染轻轻摇头，“这种事情哪有试试的，又不是上街买衣服。”
林铮想或许是自己的表白听起来太不正式，所以她才没当回事，眼睛里没什么起伏，林铮痞痞一笑，“不是说婚姻是鞋子吗？那爱情又有什么区别，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苏染白他一眼，“我可不要试，早恋影响学习，你好歹是年级第一，到时候学校的吐沫星子都要淹死我。”
虽然猜到会被拒绝，林铮还是幽幽叹了口气，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两只手按住她肩膀，“苏染同学，学校的吐沫星子已经够多的了，不仅不能淹死你，你还要学会在里头快乐的游泳，所有杀不死你的，都只能让你更强大，知道吗？我的课代表。”
见他故作深沉的样子，苏染总算露出笑容，她配合地点点头，“知道了，三班的好班长。”
林铮依旧笑着，可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她于他是“我的课代表”，他于她却只是“三班的好班长”。
拐角处，陈灿远远看着两人，只觉得一把冰锥扎进心脏。
他一贯多疑，即便在书店她那样说，他也仍有些怀疑，她看他的眼神，她对他一次次降低底线的容忍，甚至她在他怀抱里的拘谨紧张真的只是同情吗？陈灿不相信，没有人会因为同情就那样对待别人，那种感觉，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奉献给他。
陷入绝望地陈灿，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希望，他可耻地尾随他们至此，然而他看到了什么？她笑得那样灿烂，他的双手搭在她肩头，他们肆无忌惮地对视…原来她真的不是故意在激自己。
死心吧陈灿！他们那样般配，如同阳光下的两颗白杨，而你呢，只配做白杨下的青苔，长在发霉的阴暗处，那从树缝里照进来的一缕阳光，从来也不曾真正属于你。
陈灿就这样消失在校园里，连课本都是扶月帮着收拾的。
有几次扶月看着苏染，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苏染知道，陈灿偏执多疑，一定是跟扶月确认过，扶月也一定如实地把她和林铮的“早恋”告诉了陈灿。
这样也好。苏染安慰自己。
人都是善于遗忘的，老段又重新调了位置，依旧是按成绩挑选，为了远离王雪峰和丁由，这一次苏染选了中间第四排的位置，她的同桌变成了扶月，没多久陈灿这个名字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就仿佛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至于林铮，还是和苏染保持着好朋友的距离，第一个发现两人原来不是那种关系的是扶月，扶月很有些吃惊，不过他也并没有问些什么。
王雪峰和丁由恢复了邦交，两人照例像以前一样形影不离，当然他们也没有再为难过苏染，毕竟有林铮护着，虽然有时候王雪峰见着苏染没有好脸色，却也没什么出格的事情。
苏染也不用再对着丁由演那些拙劣的戏码，她彻底地将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高一就这样匆匆结束了，高二上学期到了分文理科的时候，苏染毫不犹豫选择了文科美术，这令所有师生都大吃一惊，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只有成绩差的学生才会学美术，就连老段都试图通过谈心劝苏染“走回正道”，然而苏染异常坚决，老段的苦口婆心不能动摇她分毫，最终只能作罢。
分班前一天所有人都很感伤，白倩倩自告奋勇地为大家唱了一首《送别》，更是把分班的感伤推到了极致。苏染冷眼旁观，只觉得无趣，收拾好东西，没等白倩倩唱完就起身离开。
她是懒得再回那个教室了，好在林铮已经等在门口，并且贴心地叫来几个男生帮她搬东西。
就这样进了美术班。
大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就会变得很快，分班后苏染常常感觉时间不够用，她不仅要学专业课，还必须兼顾文化课，不过即使每周只上一半的文化课，每次大考小考她的成绩还能保持年级前十名。
老师们时常惋惜苏染选择美术专业，苏染却不觉得有什么，她坚定不移地选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无怨无悔地为之奋斗着。
只是空下来的时候，苏染经常有种无望的感觉。
美术班的班主任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男老师，叫姜惑，他很热情也很敏感，所有老师都觉得苏染努力上进，只有姜惑察觉到苏染身上的厌世气息，所以在一个晚自习，姜惑把苏染叫到办公室询问。
苏染起初不肯开口，但姜惑非常执着，他说，“你不必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只需要说出你的疑问。我虽然名字里带了个惑，却经常为别人解答疑惑。”
苏染忍不住弯起嘴角，这一笑就放下了心防，她说，“老师，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父母可以抛弃自己的孩子，家里有钱的学生可以肆意欺凌自己的同学，老师可以对学生之间的欺凌视若无睹，老年人会把魔爪伸向六七岁的小女孩，甚至有人可以转头污蔑帮助过自己的人…我不知道要怎样爱这个世界。”
姜惑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沧桑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一开始我也很愤怒很悲哀，后来我渐渐懂了，世界并非黑白分明，善恶和是非本来就都存在，不会因为你相信不相信就有什么变化。你改变不了别人，但你可以在你能力范围内帮助别人，这叫致良知。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只要无愧于心，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苏染渐渐想明白了些，她觉得姜惑说得对，此心不动随机而动，或许她可以做些什么，让自己心安一些。
课间苏染和林铮在操场上打乒乓球，远远看见王雪峰一脚把一个男生踹翻在地，男生又矮又瘦，性格也比较懦弱，丝毫不敢反抗，但是他的顺从却只换来王雪峰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
苏染这才意识到王雪峰从没有停止过欺凌别人，她大步走过去扶起男生，男生唯唯诺诺，甚至不敢看她，只很小声地说着“谢谢”。
王雪峰指着苏染，“少他妈管闲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又朝男生冷冷说，“识相点滚过来，老子的人也敢占便宜，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下场。”
男生小声分辨着，“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白倩倩，我已经道过歉了”
又是白倩倩，苏染皱眉，朝那头努努下巴，王雪峰顺着看过去，林铮正领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走来。
“你等着！”王雪峰恨恨离开，临走前恐吓地剜了男生一眼，男生顿时吓得一哆嗦。
苏染想到陈灿，陈灿虽然沉默，骨子里却很硬气，所以在学校里王雪峰没怎么招惹陈灿，只敢叫人在校外欺负他，苏染温和地对男生说，“不要怕，这种纸老虎只要你强硬些…”
男孩畏畏缩缩，“可是我打不过他们”
“不是打不打的过的问题，是你在心理上不要向恶势力低头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语。”
苏染安慰了林语几句，问出了王雪峰欺负他的原因。
原来分班没多久，白倩倩和王雪峰就开始早恋，那之后白倩倩更加跋扈了，在班里几乎横着走，林语正好和她同班，前几天在走廊里不小心撞到她，尽管他马上道了歉，白倩倩还是不依不饶，推搡中林语的手无意碰到白倩倩的胸部，白倩倩立即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找到王雪峰一通哭诉。
苏染叹了口气，她温声安慰林语，“你不要怕，嗯，你叫林语，他叫林铮，你俩是本家，以后王雪峰再欺负你，你就来一班找他，有他给你撑腰，王雪峰不敢对你怎么样。”
林语慌忙朝一旁的林铮鞠躬，“谢谢，谢谢你！”
林铮：“”
事后林铮表示出极大的不满，声称自己简直是人在操场站，锅从天上来，为了安抚他，苏染只好答应接下来的两个周末都陪他去书店，才勉强换来林铮的同意。
就这样，在苏染的“怂恿”下，林铮很快成了校园里人人敬重的“校霸”，不管哪个年级，不管男生女生，只要有人受到霸凌，都可以找“校霸”林铮解决，林铮也因此俘获了不少芳心，常常有女生往他抽屉里塞各种颜色的情书和大大小小的礼物。
为此林铮苦不堪言，趁着午休跑到画室跟苏染抱怨，“都怪你，要我当什么校霸，还以为多威风呢，烦都烦死了。”
“别乱动，转过去点。”苏染正拿着炭笔给林铮画素描肖像，“怎么就不威风了，你一己之力，把学校那些欺负人的牛鬼蛇神都镇住了，秦琼都没你威风呢！”
林铮撇撇嘴，“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管这些。”
苏染想到姜惑老师的话，边往画上喷定画液边笑道，“不，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良知。不然谁有本事真正勉强你呢？”
“每次都这么给我洗脑！”林铮一把把画抢过来，满意地审视着素描纸上黑白的自己，“送我了，受这么多委屈就得了一幅画，换了别人我可不干。”
时间流水一样淌过去。
高考前夕白倩倩骤然退学，王雪峰也不知什么原因匆匆去了新加坡。
苏染对他们的事情并不关心，直到林铮说白倩倩是因为怀孕才退的学，苏染实在难以想象，虽然她并没有追问，林铮还是一股脑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原来，白倩倩是因为两个月没来例假被她妈妈发现的，念高中的女儿怀孕，这要在普通家庭肯定是奇耻大辱，然而白家是当地出了名的精于算计，硬是把女儿当成了赚钱的筹码。
白家领着白倩倩不依不饶地找上王家，王家自然看不上白家，痛痛快快赔了一笔巨款，将“丑事”压了下去，虽然白倩倩按照王家的要求退学流产，但为了避免她继续纠缠王雪峰，王家仍花费巨大财力将王雪峰送去国外，当然其中也不乏王雪峰在国内根本考不上大学，出国至少能混个海归文凭的原因。
有这样的父母，难怪白倩倩回事那样的性格，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苏染幽幽叹了口气。
见她出神，林铮想了想说，“其实之前我就听说过，王雪峰会跟职高的男生一起用那种药，暑假有个男生因为这个，差点没抢救过来。”
“那种药？”苏染不解。
“呃，还是算了”林铮耸耸肩膀，莫名有些脸红。
苏染却忽然明白过来，想到陈灿缩在墙角的样子，她顿时一阵后怕，幸而陈灿走了，这一刻她忽然释然。
是值得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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