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她……的孩子?
耳边,大火燃烧的哔剥声,人头攒动的呐喊声都自动降下音调,模糊混乱的背景中,她只听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询问。
这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纵使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对方是谁。
南廷玉。
刹那间,郁娘浑身血液倒流,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惊慌无措。
怎么会是南廷玉?
他怎么会在兰西?
她害怕身份暴露,没敢抬头看他,遂捏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尔后,抱紧怀中的小婴儿,转身就跑。
“你……”
南廷玉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只抓住她身后面具的丝带,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拽了下来。
她脚步一颤,头没敢回,继续逃跑,宛若身后有洪水野兽在追她。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火光照着他半边张脸,火苗似是在他眼中跳跃,他眼神安静看着郁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千人万,念兹在兹。
自从她离开后,似乎每个女子身上都有了她的影子。
见谁,皆似见她。
“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狐狸面具,兴许是沾到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面具上有着淡淡的脂粉气,他想起来,揽住她时,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这味道跟裴元清身上的药草味相差无几。
想到这,他心神一敛,脑海莫名想到先前那位公子哥说的话。
“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
是凑巧吗?
一个长得像郁娘的女子,身上也有药草味。
他攥紧手中狐狸面具,眼色深了几分,恰在这时,赵飞澜和那几个公子哥追了下来,他问向原先说这话的人。
“你方才说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回殿下的话,那家医馆叫做杨氏医馆。”
“那女医师长得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个公子哥听到这,面面相觑。
赵飞澜倒是瞬间明白南廷玉的意思。
南廷玉这次路过兰西,就是在找那个人。
这公子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害羞道:“她五官长得自是好看,没有一处不美的,正所谓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丹唇玉面……哦,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好,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药袍穿到她身上,那也是曼妙凹凸,娇娇啻啻……”
南廷玉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可有曾注意过她的行医手法?是何流派?”郁娘跟着裴元清,学的是千金派。
这公子哥平日里只顾盯着郁娘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行医手法和流派,见南廷玉这话问得急躁,态度又步步紧逼,公子哥又惊又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南廷玉见状,懒得再浪费口舌,当即领着人向杨氏医馆而去。
…
郁娘一直在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传来,她没甚在意,直到跑累了,速度慢了些,耳中的哭喊声才逐渐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郁娘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婴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竟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在逃跑!
这时,一披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冲到郁娘跟前,一把将婴儿抢过去。她眼神惊恐万分看着郁娘:“你……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这妇人本来见郁娘救了她孩子,心里感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感谢,又见郁娘抱着她的孩子逃走,妇人吓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路撕心裂肺哭着追上来。
郁娘:“……”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娘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向妇人道歉,没做耽搁,一路跑回家。
她进到屋里,关上门,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只是心中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收拾包袱。
南廷玉暂时没认出来她,但以他的心思,只要转转脑子,很快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还是要小心点,要未雨绸缪,必须得先换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萧重玄她的藏身之地。
不知道这个月出了什么事,萧重玄没来找她,也没有差人送信给她。以往遇到事耽搁住,他都会让人差信来报平安,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她压下心中的忧虑,收拾好包袱,叫醒隔壁的陈阿嬷和杨老翁,叮嘱着话。
此刻,南廷玉领着侍卫杀到医馆门口。
看门的小厮坐在石墩上打盹,听到声响欲伸手拦住他们,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森冷的视线,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南廷玉命人将医馆围住,目光扫了一眼院子,看到一穿着灰褂和开裆裤,留着命辫儿的幼童正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这幼童年龄不大,瞧着是才学会走路的模样,不过胆子却不小,见到南廷玉等人,没觉得害怕,竟蹒跚咿呀走过来。
南廷玉忽然想到在街上看到她的场景,当时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灰布裹得严实,没看清楚有多大年纪。
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纵使这三年来,他在心中早已做过最坏的猜想,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后,她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甚至会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便心如刀剐,五内俱焚!
他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股怒意和酸涩,俯下身,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
这小幼童正在学语,说话不清:“娘……你……找我娘……”
娘?
还真是她的孩子。
“殿下,这孩子怎么办?”
“带走!”
…
郁娘叮嘱完陈阿嬷他们,止住眼中泪意,背上包袱告别,刚走到院子,就与一高大身影迎面遇上。
霎时间,一股威慑和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如网中鱼,笼中鸟,挣脱不开,逃跑不掉,被迫步步后退。黑暗中,那道身影则步步逼近,廊檐下的灯将他的面庞逐渐照清。
长眉入鬓,黑眸点漆,神情如覆寒霜,让这张金质玉相的皮囊显得阴鸷冷冽,他面颊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疤痕,又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成熟。
五官明明与以前变化不大,但却像变了个人。
变得陌生,变得更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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