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在那个时候，我所遇到的，是娇小的女人，以及自己的本能。』
part13
今夜无月。
泛凉的微风撩起眼前男人的长发。
非常奇特的粉发。一般来说不会有男人会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这种艳丽的粉，总觉得那样做会被说成是娘炮，更何况眼前这个身姿伟岸的男人。可奇妙之处在于，这个男人和粉红色相性极佳。在粉色的衬托下，男人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但大脑一片混乱的你没有心情去欣赏就是了。
因为……
在你惊惧的眼神中，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向你。
“虽然很遗憾，但你今晚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下。”
只是与其视线相对，就仿佛可以看到地狱的图景。
你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或许不能划分到人类的范畴了，他散发的气息，分明就是死亡这一概念的集合体。
男人并未持有任何武器，可你相信，这并不妨碍他将先前所说的话语变为现实。
这里是杜王町的郊外。
曾经这里是厂房用地，但因为它所属的公司倒闭，工厂也跟着荒废。多年过去后，杂草旺盛生长，钢材零件随地掉落，非常凌乱。
男人还在朝你靠近。
而你，你的身体和想象中一样动弹不得。
有什么撕裂晚风而来的声音被你捕捉到了。你意识到那或许就是男人的攻击手段。
但就算隐约感觉到了又如何呢？你认为自己可以逃掉吗？
（啊啊……）
你松开自行车的扶手。
答案是否定。
（我……就随你处置好了……）
你的脑内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两双交握的小手、荧光绿色的绳状物、绚烂的烟花、冰镇过的青柠汁、昏昏欲睡的午后、雷雨天、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婴儿的啼哭、酸涩的柠檬芝士蛋糕，空荡荡的黑暗房间……最后一个画面，是男人如寒潭般清澈的绿眸。
（承太郎……）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讲道理了。能成为胜利者的，就是像粉发男人那样露出本性活下去的家伙。
而你总是输家。
（这样的我……）
（逃跑的意义也好……）
依托肌肉瞬间爆发力，你第一时间跳下自行车。但你到底还是疏于锻炼，跳下自行车后，你并没有平稳落地，而是狼狈地向后翻滚了几圈。不过这样一来，你和他的距离至少拉开了五米。
——是这样没错。
本应该滚入杂草丛中的你，后背居然和弹性十足的胸肌相触。
是那个男人！他接（抓）住你了！
他就像可以预知你的行动一样在你落下的地方等待你自投罗网。
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一瞬间就到你附近的？而且还是从十五米之外到你身边，你甚至都没看到他有任何跑动的动作。
身后的男人一只手臂绕过你的肩膀，另一只手臂绕过你的小腹，体格差使你不得不依偎在他的怀里，全身上下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因为寂寞和害怕而想要哭泣也好……）
你浑身发抖。
这是一个亲密的动作。可在你看来，这场面有如食肉猛兽在和草食动物相拥一样荒诞滑稽。
（这些情绪……）
他将下巴支在你的头顶。你能感受到背后胸膛平缓的起伏，以及男人如常的心跳节奏——和你完全是两个极端，你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你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是杀人犯该有的生理特征吗？
还是说，因为双手已经沾满鲜血，所以对于夺取他人性命这件事，已经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吗？
男人声带处传来震动。
“明明让我从「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轮回中挣脱，刚才也察觉到我的「绯红之王」的进攻路线了，结果却不是「替身使者」……吗。”
“说实话，杀掉你挺可惜的。你身上的谜团我还没有解开——关于为什么你能终结这场「轮回」。”
“但我必须要谨慎。谜团没有解开也无所谓，只要留下我迪亚波罗已经从宿命手里重获自由的结果就足够了。”
他的语调是平稳的。他很冷静。他是一个冷静到极致的疯子。
“……”
他在说什么，你无心去听。
“我会尽量让你感觉不到疼痛那样地死去。这是我赐予你的嘉奖。”
（……你能理解吗？）
part14
你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草地上零散掉落的野生浆果被你收入掌心，然后在大力的挤捏中破裂，浆汁四溢，散发出淡淡的果实香味。
你开口。
“……迪亚波罗，是你的名字？”
似乎是觉得你今夜必死无疑，男人毫不避讳地回答你。
“是的。帝王就是我迪亚波罗。”
“「帝王」？……”你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发出嗤笑，“……真够傲慢。”
“临死之前，”你说，“至少告诉我理由，我想死的明白一点。”
“为了不让有关我的情报泄露。”
“……就为这个？”
“有什么不对吗？”
你握紧双拳。
错误的地方太多了。
用恩将仇报都不能将这个男人的邪恶之处概括齐全。
“然后呢？杀了我之后，你又该如何？”
“在夺回「热情」之前，隐名埋姓地生活，必要的话也许需要整容。”
“真狼狈啊……看来你遇到的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你深呼吸，“还有一个问题，「绯红之王」能做什么？”
“……你的意图太明显了。”
迪亚波罗面色阴沉起来。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的把戏吗？你的手机正在传送文件吧。让我猜猜，文件内容是我们刚才对话的录音，然后你的手机是绑定了家庭电脑的，通过网络，家庭电脑可以备份来自绑定手机的文件。”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
大事不妙！
你的额角渗出汗液。
“在我眼前耍小聪明还是免了吧……手机交给我。”
才不要！
如果手机到了他的手上，你之前传送的文件肯定会被销毁，事情真发展到那个地步的话一切就完蛋了！
哪怕把手机破坏掉也不能让他得手！
抱着这样的信念，你将小巧的按键手机扔出去。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你记得那里是有障碍物来着。
手机和钢材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回声。
“哐当——”
居然是一根钢筋？！
这里是废弃工厂的旧址，堆放有钢筋也不奇怪。
钢筋倒下的方向……
赫然就是你们的位置！
迪亚波罗果断地松开你，然后跳到一边。
结果，不是被揍死，而是被钢筋砸死的吗？
你闭上眼。你的呼吸停止了。
“轰——”
“？……一点也……不疼？”
你只觉得有一股气流扑面而来。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你倒吸一口凉气。
那钢筋倒在你的身侧，和你的身体的距离不超过一公分。
“哈……我还真是……lucky……”
你以为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可却未曾预料到这不过是连锁反应的开端。
黑暗中有细小的金属声响起，原本微小的声音由于声源增多而逐渐响亮。等到那声音可以被耳朵捕捉已经太迟了——更多的钢筋像上下班高峰期的人潮一样互相推搡，然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塌。
只不过，这一次的受害者……
一黑一绿的两双眼睛交汇视线，均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错愕不已的自己。
是迪亚波罗。
part15
『在那个时候，我所遇到的，是娇小的女人，以及自己的本能。』
……
迪亚波罗的王国构建在尸山血海之上。
妨碍自己的家伙。
‘最后就由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杀了。
背叛者们。
‘不能继续在这里进行对话了……至少，你是带着尊严死去的。’
杀了。
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这已经是一具空壳了，他的灵魂不在了。’
杀了。
所以。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就此别过。’
这个女人，也要杀了。
……
猎物在逃窜。
你奋力踩下脚蹬的模样在迪亚波罗看来十分滑稽，滑稽的可爱。这种心情就好像看在水中慌乱挥舞足肢的蚂蚁，它越是挣扎，观看者就越是兴奋，同时产生出扭曲的怜爱。
迪亚波罗作为出色的猎手，耐心谨慎地等待猎物慌不择路然后自掘坟墓的瞬间——他抓住你了。
他本以为在将你纳入怀中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但他意外地没能下手。
娇小的女人，散发着成熟的果实清香，你的一切挣扎在他的镇压下都是徒劳，他轻易就可以将你控制住。
他情不自禁地想，身娇体弱的你是怎么做到把他从深渊里拽回常世的。
这份心情很怪异。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吊桥效应以及其他一大堆说不出名字的化学反应下对你产生类似于雏鸟情节的眷恋，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你心软，与此同时，他也抑制不住想要动手了结掉你的冲动。
那究竟是爱欲还是杀意，迪亚波罗已经分不清了，或者说，爱欲和杀意在他这里是等价的，它们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别。
钢筋向他砸去之时，他依然还在迷惑。
直到你冲向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个头槌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然后你搂住他的腰和他一起翻滚出危险区域。
迪亚波罗感受到了失常的心跳频率。
part16
最后一根钢筋落紧贴着迪亚波罗的头部落下，激起灰尘。
狂风大作，吹散了乌云，澄澈的月光一点点融入夜晚。
夜行性生物们在这月光下无处遁寻。
你身下的男人看着你，他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瞳孔仿佛是揉碎了的青荇。
银白色的光芒逐渐驱散黑暗，从一旁零散的钢筋慢慢爬上男人的面容。
他属于异国人的立体五官终于展现在你面前。美丽的，甚至可以用妖冶来形容的五官，在月色下显现出虚无缥缈的朦胧感。
饶是你，也不由得为这张脸愣神片刻。
“为什么……要救我。”他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那是人在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时露出的表情，“……第二次了。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为什么？我之前对你见死不救，而且我死了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别搞错了。”你从他身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这种天生就缺乏共情的家伙是无法理解的吧。我救你，只是不想看到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坐视不理以及失误而丢掉性命。我和你不一样，我珍重生命。人类难道不是正因为拥有生命才被赋予意义吗？没有生命能量的人说到底不分男女老少全都平等地是一坨肉块……仅此而已。”
“可是你……”
迪亚波罗的手指蹭过你的眼角。
“在哭。”
“……为什么要哭？”
“……”
从他的眼中，你看见了眼睛红肿的自己。
遭遇这一系列非日常的事还能保持镇定才奇怪吧？！
你挥开他的手，用力擦掉眼泪，愤愤道：“问题真多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是悔恨的泪水！”你扭过头，“身体自己动起来了真是抱歉。我的确不应该救你的。”
就算迪亚波罗因为你引起的连锁反应丧命，那也只能说是一场事故或者是天意，而且他是一个恶人，你不会有任何愧疚……不还是有的，就一点点。
你一吸鼻子，哽咽道:“我也算是救了你两次的恩人吧？事到如今你还是想要杀掉我的话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
“也许你的替身能力就是使替身无效化。”
你:？？？
迪亚波罗的回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发动的条件应该是身体直接接触。”
“可那样又无法解释你为什么看不见替身，而且你的替身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你到底是什么？”
你眉头一挑。“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很遗憾但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我不信。”迪亚波罗这么说着，一个翻身，你与他瞬间位置互换。
“不许动，让我检查一下。”
同一时间。
东方仗助在杜王町里找你快要找疯了。
他哄徐伦说你很快就会回家，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着。为徐伦盖好被子，东方仗助看一眼手表，然后皱起眉头。
都这个时间点了，怎么还没有回家。
不对！
他猛然抬头，然后冲出房门，飞快跨坐上摩托车。
不是「没有回家」，而是「没办法回家」。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在深夜里确实扰民，东方仗助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恶可恶可恶，哪里都找不到你。
一想到你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面临危险，东方仗助咬牙，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门。
基本排查了杜王町的大街小巷，剩下的就只有市郊。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你不得不往市郊走啊？
……一定是超出想象的危险的事。
越想越慌。
月亮高悬，银白色的光辉照亮前方的道路，远处洁白的芦苇随风微微荡漾出波浪。
草地上不方便骑行摩托车，东方仗助只好用跑的。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草丛中的一男一女。
你被粉发的男人压制在身下，纤细双腿胡乱蹬着试图反抗，但到底敌不过粉发男人的蛮力。
东方仗助脑内的某根弦瞬间断裂。
“crazydiamond！”
不管怎样先揍一顿再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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