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飞瀑绝息斩
这场决斗从一开始就步入了白热化。
希德发现这场决斗是如此令他欢欣鼓舞，如此令他的灵魂躁动不已，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欢欣的泪水沿着他的面庞恣意流淌。
面前之人曾经是他的偶像，曾经是他的信仰，曾经是他的感激对象，名为梅克伦伯爵的标志在希德遭遇了那场血案后是他心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他曾经令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还有公正之人。
他可曾经是他的榜样啊。
现在，榜样已经崩塌，曾经的荣耀已经远去，随着对真相的发掘，梅克伦伯爵身上那掩盖在英雄光芒之下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于人前。
现实总是那么地残忍、那么地荒诞、却又那么地令人，欲罢不能。
或许每个男孩的中心都有种“弑父”情结，希德总觉得这场决斗像是一个故事中的大叛乱末尾, 在复仇之魂号的甲板上, 金光闪闪的身影正在跟一位堕落的牧狼神对决。
整个恶狼公国有名有姓的重要成员悉数登场，阵容是如此壮盛，他们都将见证这场对决，无论他们是否愿意，是否想要阻止，这都是希德的舞台。
原来在盛大的舞台中间表演，是这样地令人兴奋啊？希德如是想到。
战斗的一开始，希德跟梅克伦伯爵就步入了由迅捷剑组成的钢铁飓风之中，两人都是迅捷剑的好手，在他们之间不过两步距离的空间内，迅捷剑扭动的光影笼罩了视线的全部，两位决斗者都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步点，绞杀在一起。
希德此时仅有英雄阶初阶的实力，而魔化之下的梅克伦伯爵实力已经抵达英雄阶巅峰，双方碰撞在一起, 空气中闪烁的火花发出焦糊的气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希德并不落入下风，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他还能抓住机会反击。
大概是梅克伦伯爵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他的每一击都被希德精准地招架。
抓住机会，希德手中银蛇般扭动的迅捷剑划出一记低斩，剑刃划过伯爵的双腿，并随即大步向前，手中的短剑扎在梅克伦的肚子上，剑刃蹦断。
“我确实好久没有亲自动手了，但你拿什么战胜我？希德小兄弟？”梅克伦冷笑道：“这是痛苦大君阿-黑麻的赐福！我的表皮之下尽是坚固的花岗岩装甲，你的迅捷剑……唔！”
话音未落，希德的铁靴揣在他的胸口，伯爵还想说笑，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令他话音停滞，伸出手，伯爵的指尖在鼻孔下方捕捉到了一抹鲜红：“原来，你早有准备。”
“不做好准备，怎么解决你？”希德手握迅捷剑圣堂轻剑, 深红色的剑魂之力顺着他的剑刃蔓延, 剑魂离体而出, 跟随着本体发动了楔形攻势，在梅克伦的钢铁飓风之中硬生生地凿开了一条路，希德的本体用肩膀顶住伯爵的身体与他角力，迅捷剑绞杀之下剑魂之力顺着交叉的剑刃重拳出击，灵魂深处的灼痛每一下都如活塞运动般锤击着梅克伦伯爵的意志，而在空中的剑魂之体一刻不停地嘶吼着，将死亡之雨从空中落下，攻击伯爵身体的每一个破绽。
肩甲，咽喉，后颈。
腋下，腰部，膝盖。
白发少年凶戾的吼叫声跟随着他的猛攻响彻全场，厉吼与怒啸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
长剑撕咬着护臂，拳头劈砸着肩铠。
希德平静地直面魔鬼信徒的侵袭，不闪不避任由梅克伦的迅捷剑刺在身上，他对这一切宛如浑然不觉，动作毫无变形走样，复仇的火焰未曾稍减。
现在的希德就像个杀戮机器一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解决眼前的敌人身上。
梅克伦伯爵确实有点久疏战阵，能让恶狼大英雄亲自出手的情况已经很少了，他本以为拥有魔鬼之力的加持下，希德手中可笑的迅捷剑根本无法穿透他的强化，但灵魂深处不断传来的灼烧疼痛感令梅克伦伯爵连连后退，强行闪开一段距离。。
“剑魂之道？！”梅克伦伯爵低吼道。
希德此时全身被散发着恶臭的魔鬼血液淋了个遍，随着迅捷剑的嘶鸣和霰弹火铳的怒吼，更多的血液喷溅到他身上，随着灵魂受到伤害，梅克伦的身体多处正在渗血，他的身体强化正在消失。
希德没有回答伯爵的疑问，位于空中的剑魂挥舞着长剑，每一击都精准地命中了伯爵的要害，剑魂之体如它的主人一样深谙迅捷剑之道，它的攻击优雅而致命。
“剑魂之道？我的冕下？为什么？”恶狼大公盖尔哈特看见了空中的深红色幻影，他不满地朝着观察着战局的塞西莉亚说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把剑魂之道教给那个小子？难道我们恶狼公国就没有优秀的年轻人了么？”
“你在说什么话，盖尔哈特殿下，希德不就是你恶狼公国走出来的年轻人么？”帝国皇女赛莉斯缇没等塞西莉亚回答，直接气愤地抢答。
“我们恶狼没有这置大局于不顾的年轻人！他要是真把自己当恶狼人，就不应该选择这种方式！他让我们恶狼的脸都丢尽了！”盖尔哈特看了一眼正在飞速记着笔记的光精灵们，气恼地说道，周围的恶狼大贵族们纷纷应和：“明明有那么多合适的渠道反馈……”
“双方都还没有出全力。”塞西莉亚淡淡地说道。
是的，纵使有剑魂之道辅助，希德跟梅克伦伯爵的对决胜负也就在一念之间，
杀与被杀相差毫厘，生与死仅隔一线。
经过强化的魔鬼之躯难以置信地强韧，无论如何命中弱点，梅克伦的都能够扛住这一伤害。
痛苦君王的加持之力加诸于它的信徒身上，越痛苦，就越强大，越痛苦，就越狂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伯爵张开嘴巴，死亡的音波从他的口腔中喷出，近距离之下的希德全身的皮肤好像海浪般流动，魔音贯脑，白发少年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在他的面前，梅克伦伯爵展开双臂，魔鬼之翼从他的身后延展而出！
他正式放弃为人！
将自己完全魔鬼化的梅克伦实力瞬间再进一个档次，步入传奇之境！
双手抓住希德的胸膛，伯爵纵身起飞，将希德抓起，一把甩在大花园的雕塑上，一座洁白的光精灵捧壶少女雕塑被希德的身体砸得粉碎，白发少年口吐鲜血，摔在废墟中。
“死吧，就像你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梅克伦狂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有个新弟弟了？他在你妈的肚子里才九个多月大！我亲自帮你把他拿了出来！现在还泡在我庄园的玻璃罐里面呢。”
“咳咳~说得好。”希德从地上爬起，他冷冷地说道：“继续说，我会对你的两个女儿做一样的事情。”
“！”梅克伦面色一紧，他知道希德一定会说道做到。
这是个疯子！
“那我也要先杀了你！”魔鬼展开双翼朝着希德扑面而来，利爪长剑直指希德面门。
迎面而来的劲风挂得希德脸上生疼，可就在此时，他的手腕一抖，手中的迅捷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崭新的符文霰弹枪。
“啪~”扳机扣动，迎面而来的水银霰弹射了梅克伦一头一脸！
月华之手！
魔鬼连退几步撞在花园墙壁上给了希德喘息之机，白发少年深吸着冷空气，海蓝色的双眼中金光溢出。
皇血升华！
希德让自己沐浴在金光中，古老的篆文沿着他的身体覆盖全身每个角落，消瘦的身躯顿时变得强壮起来，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击，希德直接让自己的胸膛硬扛梅克伦的爪子，毫不顾忌胸口深可见骨的抓痕与滴落的金色血液，希德加持了皇血之力的双手握住了正捏着一发地狱火球术的魔鬼胳膊，他发狠地怒吼着，全身肌肉咯嘣作响，将捏着地狱火球的手腕硬生生掰断。
“啊啊啊！”地狱火球原地爆炸，火焰烧焦了希德的半张脸，也炸碎了梅克伦的手掌。
月华之手再开，霰弹火铳冒烟的枪口对着梅克伦的儒雅绅士的魔鬼脸蛋只有不到十厘米！
“砰。”
迸射的子弹风暴携带着受到祝福的水银，轰在梅克伦的右脸上。
“祝福你。”
魔鬼的半张脸被这一击炸得粉碎！一颗眼球随着冲击力飞了出去，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雪地里。
“好疼，好疼啊啊啊~”梅克伦痛苦的哀鸣声传遍了大花园的每个角落。
即使是受到了如此可怕的伤害，梅克伦也没有倒下，他剩下一只手猛地加大了输出力度，将硕大无比的火球直接对准了两人的下方。
发射。
脚下的地面随着爆炸扭曲变形，一米厚的石板如同纸张般被撕裂，猛烈而油腻的地狱之火从地板的每一处缝隙中激射而出，大块大块的碎屑如雨点般飞起，再像雨点般砸落。
希德一直到撞倒了一面墙壁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脑袋因为冲击破被搅得像是一团浆糊，耳边的风声、烟雾声、燃烧声跟远处的惊呼声还有尖叫声混合在一起，令他暂时无法分辨局面。
那是贵族们的惊叹声么？那是审判庭的嚎叫？我好像听到了赛莉斯缇的尖叫？
眼下没有时间思考了，希德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稳住脚步，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名为梅克伦伯爵的传奇魔鬼还在空中，它的翅膀也受到了影响。
随手将打完两发子弹的霰弹枪扔掉，希德的肌肉记忆让他握住了迅捷剑，脑海中立即回忆起了大神官塞西莉亚的指导。
“飞瀑绝息斩。”
希德站在原地，摆出架势，闭上眼睛。
他的视觉暂时消失了，但他还看得到东西。
他看到了位于自己身边诸多正在旋转的圆环，他看到了自己沐浴在一片深红色的光晕中，他看到象征着自己的力量正在跟梅克伦的力量于空气中交汇。
交汇之处，裂隙显现，狂风沿着裂隙翻卷着，为希德引领着前进的路。
迅捷剑收，再出。
飞瀑，绝息斩！
下一秒，一道通往空中的深红色光路自空气中铺开，剑魂显现划破虚空，然后希德本体随后而至！
一金一红，流光溢彩，一前一后，火花四溅。
两道二十米长的弧光先后贯穿了梅克伦的胸腹跟脊背。
这是纯粹的致命一击——鲜血跟碎肉自传奇魔鬼体内扭曲的地狱脏器中喷薄而出，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而去，撞断了三根石柱，落在一碎石堆里。
空中的希德也失去控制落在地上，他抓紧时间将手指伸进罪魇圣杯内，疯狂汲取着浆液恢复，表面上则是装作力竭所以躺在那里暂时起不了。
这一幕，震惊全场。
“飞瀑绝息斩？”
“是的，没有看错，那就是飞瀑绝息斩，塞西莉亚冕下曾经的绝技！”
“不可能吧，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是从哪里学来的飞瀑绝息斩？”
“哎呀，你笨啊？”
“哦，是我蠢了，我忘记了。”
众人议论纷纷。
“好家伙，这就能学会飞瀑绝息斩与剑魂之道？不愧是我们恶狼走出来的年轻人。”盖尔哈特大公目瞪口呆。
“你教了那小子多久？”瑞兹兰国王约瑟夫十一世震惊地合不拢嘴巴，就连隐鬼沙克都瞪大了双眼。
“十几天吧。”塞西莉亚抿嘴偷笑，大神官满意地点头：“只是熟练度不够，控制不住自己的落地，还有，如果他能再熟练点，梅克伦的脑袋早就飞了。”
塞西莉亚单手握着公正者将其快速推出，拦住了正想介入的贵族跟审判庭们，大神官如清泉般的声音神圣充满着不可置疑的效力：“私人恩怨，等待他们自己解决。”
“是，冕下。”审判官胡滕只得后退，尽管塞西莉亚不怎么管理审判庭，但她毫无疑问是审判庭理论上的最高首脑，而且是拥有无可置疑权威的那种。
赛莉斯缇双目异彩涟涟，帝国皇女只是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希德，她的视线中容不下第二个东西了，就连有人尝试找她搭话都没有注意。
希德在地上躺了一分钟左右，罪魇圣杯带来的恢复力令他就像头踩不烂的蟑螂般顽强，白发少年翻身而起，朝着梅克伦倒下的地方而去。
传奇魔鬼就躺在一片碎石堆中，梅克伦几乎被飞瀑绝息斩腰斩，他也没有希德的那种恢复力，伯爵是彻底爬不起来了，他仰面躺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哀鸣。
“大君~大君，伟大的痛苦君王阿-黑麻！”
“救救我，救救你的信徒，看在他虔诚地献上祭品的份上，救救他吧。”
希德慢慢地来到梅克伦的面前，他放下迅捷剑圣堂轻剑，左掌竖直，右手用大拇指跟食指的那端压住左手掌心握拳。
随着闪电喷涌，一把金色的能量巨剑正在随着他的动作自掌心而出。
“死罢。”希德冷冷地说道。
恩赐解脱！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下一秒，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攫住了他的身躯，将希德的身体打飞出去，他坠落着，并有惊无险地在最后一刻前调整好姿势。
一声巨响，下落的冲击力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希德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着陆。
当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时，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一片血红覆盖了梅克伦伯爵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领域，内部悬浮着无数个体积惊人刑具、折磨道具，活体血肉在这些骇人刑具间跃动着。
领域内遍布着错综复杂的走道和门径，皆通向正中央一处浩瀚的血池——直径至少宽达数千米，其中涌动着的是沸腾而狂躁的地狱火焰，并向外延伸出无数道分叉的铁链，一尊无上存在就位于铁链中心，它巨大的利爪正朝着希德逼近！
梅克伦的祈祷居然成功了。
地狱七君王，痛苦大君阿-黑麻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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