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2006年4月]
普通的一年，林挽钟与顾锦扬还在读四年级。
林挽钟当时还没现在这般能收敛着脾气，俩人当年坐一桌，动不动就能掐起来，最后自然都是以顾锦扬被打得哇哇疼收尾。
当年像顾锦扬爷爷奶奶那一辈的老干部，对茶都情有独钟，林挽钟常能看见顾锦扬的爷爷在清晨或傍晚出门遛弯，遛完步后就坐在摇椅上，悠闲自在地喝几口搪瓷杯里泡好的茶水。
顾锦扬从小就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小孩，总在爷爷喝茶时也撒着娇来蹭上几口，但每次顾锦扬还没喝够尽兴，爷爷就将杯子放到一边叫他打住了，说是小孩子不能喝太多茶。
小孩的好奇心强大得有时让人出乎意料，终于有一天，顾锦扬趁夜晚大人们都入眠后，偷摸着去客厅，打开茶盒抓一把茶叶放在纸上包好，顺便把爷爷喝茶的老式搪瓷杯塞进书包，第二天带到了学校去。
第一个课间时间，顾锦扬就没藏住内心的兴奋，激动地将搪瓷杯和茶叶拿出来，学着爷爷的样子，往杯子里加入开水后将茶叶放入，好不容易等到茶叶稍稍有些展开的时候，他故意发出很大声响，嘶溜嘶溜一口喝着茶水，这一举动惹得当时一旁的小朋友一阵羡慕。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林挽钟。
林挽钟专心做事时一般不喜欢被人打扰，她才刚拿出作业，就见一堆人围在顾锦扬身边，把顾锦扬桌子都快挤过去了。
作为顾锦扬的同桌，林挽钟周围也没能幸免，甚至有同学直接从自己座位后挤到顾锦扬身边。
耳边叽叽喳喳的，林挽钟心情烦得不得了，她斜眼瞅着顾锦扬忍住情绪不说话，转头试图通过继续写作业麻痹自己。
顾锦扬当时年龄小，哪懂照顾别人的情绪，没注意到林挽钟的怨气，他这会儿炫耀的反而越来越起劲：“来，我来给你们模仿一下我爷爷怎么喝茶的。”
学着爷爷的模样，顾锦扬用搪瓷杯自带的盖子刮了几下杯口，因为没掌握力度，杯子发出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顾锦扬轻摇着头，撅嘴吹着发烫的茶，随即故意用特别响的吸溜声喝着茶水，他回忆爷爷的样子假装细品了下，最后张开嘴舒服地用气音哈了一声。
旁边的小朋友纷纷发出哇的赞叹声，其中几个甚至想抢过顾锦扬杯子自己亲自一试，众星捧月的感受让顾锦扬感到舒服。
但这不代表林挽钟也舒服。
林挽钟坐在顾锦扬旁，此刻脸上紧绷着一条黑线，她保证如果顾锦扬还不收手，自己可能又要动手了。
结果没如她所愿，顾锦扬接着又做出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大举动。
顾锦扬回想着爷爷喝茶的样子，用舌尖在唇齿间搅动，像老一辈那样用舌头将附在牙齿上的茶渣给舔下来。
随着顾锦扬“呸”的一声，林挽钟皱着脸，看着桌上来自顾锦扬呸来的茶渣陷入沉思。
林挽钟的洁癖不轻，她这会儿肺已经快被气炸了。
顾锦扬还沉浸在表演当中，丝毫没想过那声“呸”究竟把茶渣吐哪儿了，他熟练地将刚刚那一整套流程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茶渣这回精准地呸在林挽钟正写着的作业本。
林挽钟：“顾锦扬！”
还没等顾锦扬反应过来，林挽钟的一声怒吼已经响彻教室，她猛地起身，用力拍了下桌面，发出令人震惊的巨大响声。
顿时，围在顾锦扬身边的同学仓皇逃离，一个个窜得比火箭都快。
林挽钟的母亲当年还没去世，她当时还是那个被宠上天的小孩儿，从小母亲给林挽钟的愉快家庭氛围也让林挽钟的胆子比同龄小孩儿都要大一些，包括脾气也是。
两人是在宜江另一个叫鼓海的市区就读的中心小学，当时几乎整个年段都知道林挽钟这个女霸王，平时路上见着林挽钟今天脸上不挂笑，懂事的都是躲着走的。
顾锦扬被这形势吓得缩了缩脖子，等他反应过来想着抓紧跑的时候，林挽钟已经抓住自己后衣领了。
完了个蛋的了，没跑成。
林挽钟拎过顾锦扬就是一顿揍，一旁站着吃瓜的同学光看着都瑟瑟发抖，而主角顾锦扬更是被打得连句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被连打带骂的说教了好几分钟，林挽钟终于有些累了，她坐回座位，看着顾锦扬那只小团子坐在地板上张大嘴巴就是一顿哭。
顾锦扬的棕色外套上被蹭上了一些墙壁的粉灰，眼泪一滴滴的从水汪汪的眼睛里掉出，显得狼狈又可怜：“我错了啊~啊啊”
林挽钟被顾锦扬吵得心烦，威胁似的又给顾锦扬的椅子踹了一脚：“别哭了！声音跟只□□似的，难听死了”
顾锦扬被这样一吓，赶紧止住哭声，拍拍身上的灰后，他委屈巴巴地坐回座位，这会儿正好上课铃响。
这节课来的是位细心的女老师，林挽钟和顾锦扬的座位靠前，老师一眼就注意到眼眶微红还在抽噎的顾锦扬。
女老师走到顾锦扬身旁，温和细心地问道：“这位小同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和老师讲讲吗？”
顾锦扬委屈巴巴地往林挽钟脸上瞅了眼，心底倒从没想过要把林挽钟供出来，他支吾着组织语言，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林挽钟也跟着转头看了顾锦扬一眼，她灵光一现，突然替顾锦扬回复老师道：“没事老师，您今天穿的太漂亮了，他看见您情绪有点激动。”
瞬间，本来气氛僵硬的班级因为林挽钟的一句话顷刻间热闹起来，班级里充满笑声，就连老师也被林挽钟夸得跟着笑。
顾锦扬呆呆的朝林挽钟眨着眼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两人默契地突然对视了几秒，最后是林挽钟先别扭地移开了眼。
见顾锦扬情绪比刚才稳定些了，女老师才开始整理班级秩序：“好啦好啦，不要说话啦，没事的话咱们接着上课，如果同学们有重要的事情，记得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
顾锦扬扭头看，林挽钟正烦躁地拿着一张抽纸，把作业本和桌子上的茶渣擦干净，随后像个没事人似的把那张纸塞进顾锦扬抽屉，顷刻间，她听见了一声有些稚嫩的道歉。
-
陈江寻被两人的故事笑得肩膀直颤，将头埋进靠着栏杆的双臂里半天没起来。
怕陈江寻误会，顾锦扬连忙接着解释：“不过她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事后还请我喝奶茶了来着，巨无霸料多多，还是双份椰果。”
陈江寻偏头转了个身，喉间依旧伴着细碎的轻笑声：“这脾气和林挽钟那张脸好像不太搭啊？”
有些过分的冷淡，眉眼清冷孤傲，这是陈江寻对林挽钟的第一印象。直到后来和林挽钟搭上话，陈江寻才隐隐认为林挽钟似乎也没那么难靠近，不过他真没想过以前的林挽钟性子这么烈。
顾锦扬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了几声：“好像是有点”
话音刚落，楼道逐渐传来杂碎的谈话声，两人一并往转弯处瞧，几秒后果然钻出了一群熟悉的面孔。
为首的是正叼着棒棒糖的白知汐，林挽钟正与宋佳笙笑着跟在身后，最往后的陈晟和刘池则像两个保镖似的跟在三位女孩后方。
林挽钟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可惜她好像不常笑，陈江寻正盯着林挽钟想着，又用余光瞥见侧方似乎扔来了个什么东西，陈江寻下意识出手接，才看清是一瓶饮料。
顾锦扬扭头朝扔来的方向看去，对上陈晟昂头挑眉的得瑟样，假装委屈着喊：“偏心了嗷，竟然没我的份。”
陈晟呵笑着揽上顾锦扬的肩：“小屁孩少喝点饮料。”
顾锦扬：“吼，比我大半年了不起啊？”
陈江寻在一旁笑着将手腕一转打开饮料，仰头喝了一口才出声：“这家伙今天欠我的，刚才吃饭吃一半放我鸽子。”
话落，顾锦扬跟着陈江寻的目光看向宋佳笙进隔壁班的背影，陈江寻轻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啧着：“好一个重色轻友哦~”
顾锦扬瞬间也懂了：“哦~”
陈晟：“……”
哦个球。
…………………………
下午的课程表上写着满满的自习，说是自习，倒不如讲成是张帆的演讲会现场。
陈江寻被张帆的啰嗦逗笑了，其实啰嗦归啰嗦吧，但张帆不仅在讲台上说，有时慷慨激昂的甚至还会绕着同学讲，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好像那个推磨的驴一样，还颇有听3d音乐的感觉。
直到陈江寻已经画完一整张纸的丁老头，张帆依旧还在一个主题上聊着，终于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张帆才肯开始讲关于训练营的正事：“明天下午的三点半，班长把班里同学带到操场上来，我到时候会举着我们班的班旗。”
“大家该准备的东西都备着点，尤其是女生啊，很多地方要比男生麻烦，具体什么地方大家都懂啊，纸巾湿巾，该带的东西囤一点。”
“还有一件事，大家趁今天晚上和明天，赶紧把你桌位上的书全都带回家，你们军训的时候，学长学姐们要借用你们的教室考试的”
“千万不要图方便把书放在宿舍里面，一周时间没人看没人管的，万一这书要丢了，谁负责？家住比较远的，就先拜托一下同学暂时放在同学家。”
“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啊别忘了，明天早上，有来学校的在班上不要大吵大闹，尤其是早读课，人来的话多的话还是要早读，剩下时间你们自己自由安排”
一说又是一小时，林挽钟都能听见后排不知道哪个同学吐槽自己屁股都要坐麻了。
放学铃声已经响过很久了，底下同学的那股哀怨劲越来越大，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崩溃模样。
张帆生怕漏话：“我们班就挽钟和乔峰两个没办法参加训练营吧，两人到时候过去一定要先问清楚自己需不需要听训啊，老师没有诅咒你们的意思，但是关于你们自己身体方面该带的药一定要带上”
反复又强调了会儿关于特殊疾病的严重性后，张帆挠着头回忆：“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哦对还有个事，记得明天上车之前，大家一定要勤看手机，要是还有什么事我会发在群里，同学之间到时候互相转告一下。”
同学们快被啰嗦疯了，为毛自己这班的班主任顶着张年轻人的脸，却可以做出只有五六十岁老干部才会做的事？林挽钟也保证除了她那家小区门口的赵大爷，张帆是让她第二位叹为观止能这么啰嗦的人。
终于，在底下同学们纷纷敷衍附和着知道了不知多久后，张帆再三确认才宣布放学。
同学们在瞬间炸成一锅粥，兴奋地讨论着训练营的事。
因为没有晚自习，离门禁时间也还久着，顾锦扬和陈晟刘池约好了痛快的打场篮球，这会儿几人连东西都还没收拾，抱着个球勾肩搭背就往班外跑班。
一些住宿的女生听了老师的话，也忙着赶去宿舍搬书，班里两下没剩多少同学。
林挽钟看着面前的一叠书面露难色，高中的课本和初中相比，书本厚且数量多，一个女生抱着确实有些吃力，她正要扛着书一鼓作气往班门口走，抢先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搬走了一半有余的书。
疑惑之余，林挽钟整理好手上剩余的书后习惯地朝对方说了声谢谢，对方只轻轻嗯了一声，直至林挽钟抬头，才猛然发现陈江寻正笑着站在自己身前，嘴角勾起一道温暖的弧线
林挽钟顿时愣了一瞬。
从这个角度看去，陈江寻干净的下颌线与轻微滚动的喉结被林挽钟尽收眼底，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一路延到手臂，暖融融的夕阳下，他桀骜的眉目柔和了许多。
被这样一双眸子注视着，林挽钟脸颊忽然有些发热。
蓦地一下，面前的人微笑着轻轻弹了弹自己的额头：“怎么又死机了？”
林挽钟反应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像是萌生了什么不太好的想法，林挽钟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些。
天呐，我在干什么？
我刚才竟然对着陈江寻犯花痴？
我！疯！了！吧！
林挽钟取回陈江寻手上的书，自己也没明白哪来的突然间的慌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
转眼的瞬间，林挽钟已经抱着书往楼道走去，陈江寻眨巴着眼晴看了眼已经空荡的双手，懵逼一阵后又疑惑地跟在哼唧哼唧的林挽钟身后。
两人走到一楼时，林挽钟发现通往楼外的楼梯间大门被关上了，她往锁舌的方向瞧，没锁，林挽钟干脆用脚轻轻地将大门顶开。
陈江寻的脚步声很小，一路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林挽钟身后看手机，加上林挽钟手上的一叠书挡住了部分视线，等林挽钟已经走出楼道间大门，都还没发觉自己身后还跟了个人。
没等陈江寻反应过来，他就毫无征兆和弹回来的门撞了个正好，铁皮和人头的碰撞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把陈江寻痛得差点原地骂娘。
巨大的声音让林挽钟以为什么东西炸了，吓得她一转头差点没抱稳手里的书，倏忽间，林挽钟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将课本放在一旁拉开大门。
她果然看见了一坨蹲在门后又懵又愁的陈江寻。
陈江寻的表情有些愕然，接着，林挽钟看见陈江寻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重新站起身来。
中午顾锦扬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他本来还不信来着，现在信了，确确实实的信了。
他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惹林挽钟啥吧？一姑娘家家的脾气怎么能这么怪？
他叉腰盯着林挽钟老半天，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林挽钟”
林挽钟：？
陈江寻用指腹揉了揉脑袋：“我对你挺好的吧，下雨就把你送回家，一哭我就安慰你，前两天还特地为你去了趟凌昌，你别告诉我你想给我的回报，就是我脑门儿上的这个红包。”
林挽钟：“”
林挽钟不确定陈江寻是不是生气了，反正听这语气似乎不太好，她软下心，低头呢喃：“对不起嘛，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身后。”
似乎是没想到林挽钟是这种反应，陈江寻霎时也怔了一下，两人僵了好一会儿，陈江寻才缓缓开口：“你刚才怎么一个人跑了？心情不好？”
林挽钟：“没有，就是突然想一个人走走。”
陈江寻皱眉摆出一脸“就这？”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啧的一声推开大门：“走吧。”
“噢。”林挽钟轻轻回应了一句，小心地跟在陈江寻后一步拐出楼道口，瞥见楼外夕阳的瞬间，陈江寻已经又帮忙把自己的课本抱起来了。
两人并肩无言了许久，直到走出教学楼，林挽钟才犹豫着憋出一句话：“你生气了吗？”
陈江寻怔了一下，扑哧笑了出来，他收紧臂膀，将手上的课本尽量掂得更平整了些，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听你这么一提，现在是有点心情不好~”
尾音被陈江寻故意拖长了些，他将那叠课本放在路旁的长椅上，松了松肩膀，随即嘴角又扬起了熟悉的坏笑。
云层在霞光的照耀下变得绚烂，林挽钟一时恍惚地愣在陈江寻跟前，少年俯下身注视着林挽钟，眼闪过一丝让人觉得错觉的温柔：“要不你哄哄我？”
(https://www.uuubqg.cc/73569_73569652/3989757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