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筑基
第二日白榆出门狩猎散心,却是猎了一头熊回来,身上也挂了彩,背上青紫一片,肩上还有个深深的爪痕,看着极其可怖,整个像是从血泥堆里滚过来的,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一进门便吓了徐炼一跳,刚要拉她上药,却见白榆直奔后院——她要筑基了。
徐炼追在后面,给她塞了一个回春丹,这才站到了不远处。
一切比她想象的要快出许多,六年筑基,便是徐冶也都吃了一惊。
白榆盘腿坐下,先用身上浮动的灵力化开回春丹的药力,肩背上的疼痛略缓,她便开始专心运转屑金白虎诀,脑中却一遍遍过着猎杀黑云熊时的一幕幕。
那只黑云熊,是二阶的。
林子罕见二阶妖兽,偏偏因为白榆进林子太深了,这才遇上一个。
黑云熊因为灵气不足,自然吞食量巨大,便向着闯入的生人扑了过去。
熊皮极厚,一刀下去,竟没见一点伤痕。
白榆心中一惊,却没慌神,一边灵活地避开,一边往自己来时的路引——再不济说不定还能逃掉。
手上的刀也不闲着,振刀飞刃,三个都扎进了熊眼之中,黑云熊暴怒,一爪便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拍飞。
她结结实实摔出去一丈远,背部撞得生疼,五脏六腑也恨不得颠倒了个。
瞎了眼睛的熊瞎子循声继续攻击,白榆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越是死境,人却越勇,连着七刀一线,叠出焚天刀法的第五式,星火燎原。
初时黑云熊只当挠痒痒,后来刀气相叠,星火燎原,身上已经出现一片燃起的刀痕,深入皮骨。
这还不算完,白榆忍着痛,四下反复横跳,用一棵分了叉的老树卡住熊躯,在它挣脱之前接连辟出八刀直到灵力耗尽,最后一斧头下去是,半个熊头都烂了。
她闭着眼睛,不自觉回想起黑云熊喷出的腥臭热气和利爪按上右肩时疯狂的心跳,那一瞬间,她却不自觉想起一件事情。
那时她是仙君,手下管理不少仙兵,有个从下界飞升的小兵,但一来就在练兵时打过了许多老仙兵,白榆出于兴趣去看了一眼比试,却发觉那位仙兵招招要害,不似大多数老兵留有余地。
后来叫来说话,才知道他似乎很不习惯仙界的祥和气氛,又告诉她下界所有资源都是需要争的,所以下手习惯狠了些,以后会改。
白榆默然许久,也觉得天宫众人是安逸太久了,说到底也很久没什么需要死战的地方,结果后来魔界来袭,那位仙兵却立了大功。
仙界都归天宫管辖,虽然地方也大,也有许多山水福地,偶有遗迹珍宝,总归各人缘法,彼此要是下了死手不止天劫过不去,也要受天宫教诲责罚的。
仙人淡薄欲望,凡人却因欲望才当了仙人,当真奇怪。
所谓欲望,或许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
谁没有欲望,求长生,求飞升,求成神,天道容许,便是好的。
想到这里,白榆体内丰沛的灵力不断流转,如同激流一般冲刷经脉和五脏六腑,身体还在不断地吸收着灵气,蓄积起来终于冲开十二重楼,脊柱内灵蛇苏醒腾跃起来,奇经八脉、十二正脉、五脏六腑终于被打通。
一个大周天过去,剩下的便顺顺利利运行起来,灵气一遍遍地洗刷,将体内的杂质和暗伤病气尽数排至体外。
而白榆的下丹田的气海处,灵气已经浓郁到成了雾气一般,还有灵气不断往内挤,挤得丹田鼓|胀,十分难|耐。
渐渐地,雾气愈浓,终于凝结出了第一滴水滴,第二滴、第三滴
水滴逐渐变多,汇聚成一个团团的球形发光液滴,静静地悬在下丹田之中。
伐毛洗髓,不漏体成,练气圆满,明晰自身,自然筑基。
黑压压的雷云已经酝酿在小院上空,浓云积累,像是滚动着的云海,金光渐渐被遮掩起来,偶尔泄出一丝熔金一般的光来。
乌云持续堆叠着,泛着浓烈的靛蓝和铅灰,似乎那涌动的云层之中,酝酿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终于,紫雷刺破天际,直击下来,兜头劈了下来。
白榆只觉得一下剧痛,随后全身肌肉都麻木痉挛起来,连带着经脉之中也有了闪动的紫色雷力乱窜,使得灵气运转艰难缓慢。
雷劫向来既是考验,也是恩赐。
筑基是一九天劫,于白榆而言不算难过,便并不用法器,坦然肉身相迎。
五道紫雷之后,白榆浑身焦黑,连长发也散开成了细细的卷曲状,甚至隐约闻到了烤肉的香气,经脉内的雷力反客为主,不断地刺激着整个经脉。
白榆依旧盘坐着,却是在苦熬。
第八道雷有合抱之木那么粗,叫看这场雷劫的人也吓了一跳。
徐冶皱起眉头,心中担忧,“这恐怕不是普通一九天劫的威力。”
宵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闻言宽慰他,“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阿榆天纵英才,故而难免考验多些。”
徐氏夫妇没接话,此刻他们倒宁愿白榆资质平平。
白榆此刻人已经麻了,也忘了第几道,一边努力运转着灵力消化紫雷,一边还只当还有雷劫劈下。
最后一道却是金雷,乃天赐的回春之雷,皮肉重塑,疾病不生。
感受着暖融融的修复之力,白榆心神一松,栽倒在地。
雷云渐渐散去,日头早就落了,已是夜里。
见闺女倒了,徐冶等不及要冲上前,却叫身旁的徐炼一把拉住,声音微颤,“筑基天象!”
天纵英才筑基雷劫之后多是红霞漫天,凤毛麟角者有法相显出。
星垂四野,明明今日才不过十六,愣是不见月亮,夜幕像是一匹镶满宝石的华丽黑缎,西方的白虎星宿光芒大绽。
小院上空,一只百丈高的九尾白虎法相威严无匹,人仅仅看一眼便自觉如蝼蚁一般,生不出什么旁的心思。
宵行却不忙,只是仰头看着那漫天的星子,心中却突突地跳。
他不喜欢看夜空,是因为对着星象避之不及。
这时候看着星象,却无端想起那位盛名在外的七星门老祖,老祖为他卜过一卦,荧惑之命,唯白虎可解。
荧惑和白虎,都是凶星,可白虎亦能镇压凶煞,自能克制荧惑。
白虎星转世修真界从不曾听闻出来一个,可眼前这个,亲眼所见,总做不得假。
等宵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心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汗,短短的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白榆,他本以为是树,没想到却是星。
可这丫头从一开始也没给过自己多少眼神,大约是头一回惹她不高兴了,她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
宵行心思回转回来,管他什么白虎星荧惑命呢,他就得活个自在。
算不算有缘,还得往后看呢。
白榆动了动身子,此刻倒是半点不疼了,如今是琴心境初期,丹田内的灵气也愈发精纯,之前的伤全然好了,就连经脉也被雷淬炼过,结实了许多,内视自身也已然全部通透,神识也更广了。
被这具身体压制的神魂也进一步放开,不少记忆回笼,也叫她更成熟了些,原先偶尔的小孩性子全然没了,一抬头就是一张倔强的脸。
身上的衣服跟被泥浆过一般,她站了起来,径自打算去打水洗个澡,对上两双担忧和一双有些兴味的眼神。
白榆面上不显,心却猛然一紧,眼前那人的面貌,仔细看起来却有七分像那位将她扔进诛仙井的空明上神。
相貌有七分,人却是全然不像的。
空明向来自矜高冷,总是一身白衣,冠发一丝不苟,是高山之上的不染尘埃的冰雪,让人不敢轻易直视,若不是空明来找她兴师问罪,她全然不记得上神的模样。
可宵行,喜红衣散发,热烈洒脱,直来直往,活脱脱的是个赤毛狐狸。
她在打量宵行,宵行却也在打量她。
先前白榆瞧他的眼神不过只是冷淡,现在却复杂太多了,有惊愕有审视,不再像是看一个过客,倒像在看故人。
宵行有些不解,但在徐氏夫妇之前总要隐下,日后总有再聊的时候。
白榆笑着安慰了几句阿娘,转身径自去了,徐炼跟了上去,只剩下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的老父亲和两个外客。
室内响动着水声,琴心境的修士已经不畏寒暑冷热,白榆只用冷水洗澡便是。
裸露在外的背脊和胳膊肌肉线条鲜明有力,浑然像是个经年的练家子,徐炼帮她拿了干净的衣服挂在一边,又拿了布帮她擦背,母女两个絮絮叨叨说些小事。
“你阿爹给你攒了许多东西,回头就都给你,到了琴心境往后的花销可就大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明不白,可白榆却懂了,往后只怕得自己走了。
白榆心中微微泛起一丝不舍,做人久了,七情六欲也就都跟人一样了。
接了帕子擦了身,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窄袖袍子,却是个“雷雨垂”的颜色,似黑似灰,细看起来,却又色彩斑斓。
却不是往日的寻常衣服,而是法衣,材质极韧,刀枪不入。
白榆心中微动,由着徐炼帮她束好精金腰封和护腕,又用发带束好头发,正要转身,脖子上冷不丁多了一个吊坠,一个用陨铁熙攘炼制的储物项链。
打入神识烙印一瞧,空间十足十的大,分做了七间大库,其中一间满满当当都是灵石,另一间库里摆着许多架子,丹药书卷排列整齐,还有一间却是摆着各种衣物和几件法器,比如飞剑和软剑,还有整整齐齐的四把刀。
白榆回身抱住阿娘,将下巴搁在阿娘的肩膀上,没说话。
囡囡罕见这样的举动,徐炼愣了一会,手才举上去拍拍孩子的背,才发觉她的个子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阿娘,我已经快长大了,你再等等我。”
这话一出,徐炼喉头一哽,转身拿了脏衣服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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