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宴起
春华迷人眼，一晃花开时。
一过四日，便也到了寿宴这天。
云淮起了个大早，一身里衣的她坐在妆镜前梳发，就瞧着芷妍和姜嬷嬷各个皱着眉，一口一口气叹着。
“怎么了这是？”云淮出声。
芷妍看着主子少的可怜的首饰。
“姑娘，夫人送来的这些首饰都是前些年的款了，上京那些贵妇人戴的一个比一个新，您这带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姜嬷嬷手里拿着套晴山蓝色的衣裳内搭浮光银丝祥云暗纹衣在云淮身前比了比。
“翻遍了柜子也只找到这一套合适的，您该让老身请人来量身制一套的。”
“何须请人，姑娘的手艺放眼全京城也找不到比她好的，自个儿给自个儿做不就是了，保准艳压群芳。”
姜嬷嬷却横了她一眼，“胡言乱语！谁家的奶奶自己给自己裁衣服的，你当晏家不要面子的么？说出去只会教别人说是苛待了姑娘，你这嘴可得把门把好，莫要给姑娘惹麻烦。”
芷妍冷哼，“面子？他们要什么面子？晚烟阁那边提前好些天就请了青衣阁的人来给那狐狸精裁衣，夫人又连送了两套首饰过去，谁分得清到底谁是主母。”
“背后不议人长短，别说那还是婆母。”
云淮说着放下梳子，“好了，快些梳妆吧，要是晚了可就不好了。”
芷妍颔首，手里抹了头油三两下就给云淮挽好了莲花髻，云淮换好衣服后，又给她插着配饰。
“啧啧，我们姑娘可真好看，虽说都是过时的款，但穿在您身上就好似变了样。”
倒也不是芷妍瞎说，实在是云淮确实貌美。
晴山蓝给她多添了些稳重，即便头上的珠钗款式老，可依旧端足了主母的架势，浮光银如点睛之笔，又不会让她太过沉闷，整个人亮眼得很。
芷妍自顾自欣赏着，云淮在她鼻尖一点，“就是嘴甜，快些走吧，宾客们也快到了。”
她是主人，自是要先到女厅等候的，还需再看看可有哪里没做好的，得及时调整。
“姑娘怎的还要管？活都被姓江的那个狐狸精抢了，就让她去呗。”
姜嬷嬷有些无奈，“说的简单，晏家一体同心，虽说那件事到现在老夫人和夫人都没有来找姑娘多说什么，可心里定然也是拿准了姑娘不会造次，真让她胡来。”
“啊……那岂不是姑娘当真要去帮她么？”芷妍垮了脸，她是想看着江早闯祸的。
“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自己，帮晏家，我和江早夫君之间就算有再大的摩擦，可我始终是晏家的媳妇，晏家丢了脸，那也是我丢了脸，更是丢了云家的脸，只教别人说云家教女无方，你可懂？”
云淮缓声道，说着让人把门边摆着的牡丹换了下来。
江早既然需要冒风头，那便随了她就是，只瞧到底是风头还是洋相。
但该放的放，该抓的也要抓，也不能看着她让晏家颜面扫地。
听云淮这么一说，芷妍只觉得脖颈上被套了一条锁链一样。
如果晏家对姑娘好，那自然以心换心面面俱到，可晏家是那种人么！姑娘却像被套住的鹿儿一样，得不到任何好处却要无条件帮着他们，简直气人得很！
“好了，别露出那副模样，叫宾客看见不好。”
云淮提醒着，带着她们就去了正厅。
·
晏老爷子任太傅时威望很高，又尽职尽责，所以先皇赐了这座宅子。
房子大，人却少，所以晏家时常都带着些清冷，如今宾客满座，倒让着宅子彻底的热闹起来。
云淮到的时候就见江早已经在忙活着了，今日的她身上穿的就是向她讨去的那一匹布。
不得不说这身衣裳在她身上真的很好看，红色五彩云蝠暗八仙玄鸟纹外衫，内里搭了件海参灰色的交领衣。
海参灰色不浓但也不浅，比白色又多了几分味道，正好中和了她红色外衫的夺目，不仅给她添了气色，更让她多了几分热烈，加之她也年轻，就这么瞧着活似个小太阳一样。
“你瞧瞧，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把红色穿出来，真是司马昭之心！这大庭广众她真不会羞耻么！”
芷妍的话恰好被江早听见，她回眸蹙眉。
“少夫人来此作甚？这里有我就好，你就回凌香阁歇着吧。”
云淮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尖锐，温声对管家道：“座次可有按我说的调了？”
老管家笑眯眯，“夫人放心，都按您说的布置了。”
一听这话，江早急眼了，“这是怎么回事！私自调了座位怎的都不知会我一声呢！”
对于江早，老管家却没了对云淮的那份笑意，只是淡淡道：“姑娘，先前老奴就和您说过，有些个人家不能坐在一起的，如今少夫人也是这般意思，老奴就没知会您了，也望您谅解。”
江早不乐意了，气呼呼指着管家，“好生欺负人的主子！我安排的位置哪里有问题？我可是打听过的！”
打听过的？
云淮眉头一簇，当即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你向谁打听的？”
江早冷冷一哼，睨了她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云淮还想说，就见门外宋氏搀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闹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喊。”
老夫人不满道，准瞧见江早这身衣裳，顿时皱起眉头，“谁准你穿这身的？”
言罢她看着宋氏，“你说她定的衣裳你瞧过，这就是你说的瞧过？正红也是她能穿的么！”
宋氏一噎，顿时有苦难言，片刻后才道：“母亲，实在是闹不过川儿啊，她要穿就让她穿了，别又搞出些幺蛾子，闹得家宅不宁的，您就别当她是川儿的谁，只当她是府里的小姑娘就是了。”
若是妾室，那是断然不能穿正红，可论是府里的姑娘，那是可以的，她年纪也小，就算穿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如今儿子拿她当宝贝犊子，你说不让她穿，她回去又闹得要死要活，自己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要当真头一热嚷着搬出晏家，那可如何是好。
“慈母多败儿！”
晏老夫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抽回了宋氏搀着的手，“衣裳的事儿就罢，你且说说嚷什么呢？”
江早道：“老夫人，这座次的事情我早些日子就打听好了的，可少夫人和管家都不知会我一身就将位子调了！要是坐错了该怎么办才是。”
这回老夫人没有站在她这边，坐稳后冷声道：“淮儿既然定了，那就按她说的办，孙管家做的对！上京的事情我都未必有淮儿清楚。”
言罢她给了何嬷嬷一个眼神，何嬷嬷当即开口。
“江姑娘也别怪老身多嘴，这府里您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不用管了，得端稳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这宾客也该来了，您又受了伤没大好，累不住就回房去歇歇，这里有少夫人在呢。”
她们的话无疑就是在打江早的脸，她一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觉得自己在云淮面前好似个跳梁小丑。
可她挖空心思来办这寿宴就是为了在人前露露脸，要是真回去了，那不是白忙活么？
“这么多事情少夫人只有一双眼睛，想来也是盯不过来，我就去厨房瞧瞧，看看哪儿有要帮忙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说了离场，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允了她去。
江早施施然行礼出了屋子，走远些了才对着自己的丫头雨清道。
“你去帮我看看，瞧瞧可有什么地方被改动过了，要是有就改过来，可万不能听云淮的！”
她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怎么会清楚如今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花了大价钱打听来的消息不信，偏信些歪门邪道的消息，也不知道老夫人她们为何这般重视她，分明就只会端着个架子，像个没用的花瓶一样。
雨清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江早看她磨磨蹭蹭的一时也有些不耐烦。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特别是戏班子那边，仔细核对着别把曲目弄错了，长公主可最是喜欢听《墙头马上了》。”
如今小皇帝当政，长公主是他的亲姑姑，地位更是超然，如果能让长公主尽兴而归，对若川哥哥的仕途也是好的。
想着，她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脚步轻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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