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鬼子
因村长下山迎接大人物，村中居民均来相送。
送完村长，泉成扶着母亲快步回家。等进入自家院子了才左右看看，悄声道：“妈，看来村长明日才回。”
泉成的母亲胡红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红色t恤，先走到鸡圈掏出两只蛋，离开时肉疼似的嘀咕一句：“就这么没了一只鸡。”
“哎妈！”泉成将她拉回里屋，“先别心疼鸡了！村长下山了我们不得做些什么？”
胡红眼一瞪：“废话，都送上一只鸡了还换不回一个人，我这鸡不白送了？”
“这泉友家两兄弟和泉五家的顺序都在我们之前，”泉成蹙眉，“要这泉友家两兄弟只选一个还能轮到我们，要他们选了两个可咋整！”
胡红也皱了眉：“我看呐，第一个选的是最好。”
“昨夜不是抓了两个？一看就是不安分的。就剩下那一个柔弱的，我们只能要那一个！”
“什么意思？”泉成疑惑。
“你这脑子。”胡红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村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好相与，而她这儿子好就好在有一副好脾气，能唯她这当母亲的命是从，可也坏在这副脾气上。
怯弱，胆小，又愚笨。
“你忘了三月那档子事了？”胡红压低了声音，“我们要是也得一个不安分的，闹成那样，能有那钱同村长那样买条命和魂再请大人们过来做一场法事？”
三月的事泉成自然不会忘，他也曾亲自参与其中，见过那负隅顽抗的破碎身躯，碰过那刺目浓稠的湿冷鲜血。
只不过被胡红这一提，他才想明白关键，又好奇道：“那，村长家那鬼子——”
“嘘！”胡红急忙让他闭嘴，一副惊恐之色，“这你也敢瞎说？！”
泉成讪讪，又后知后觉地跟着冒了一后背的汗。
那鬼子借女人腹而生，借腹时便会吸收母体的精气，等出生那日，便将母体的魂魄一并吞噬。
此后又要同样“吃下”一个活婴，再以鲜血喂养，以多条人命换得一生。
这样邪门的产物，怎可能是什么良善有人性的东西？
“你莫管那些，”胡红道，“我们只管将村长家那安分的女人抓来，先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便也不好说什么。”
“那么就今晚？”
泉成与胡红定下计划，眼中尽是贪婪与势在必得之色。
久违的懒觉，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醒来。
巫圣之睁眼，一只漂亮纤长的手直坠眼中，替她遮挡住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光线。
一时间似梦似醒，她像是仍寄居在那一只小小的桃花耳坠中，看姑娘们相互依靠、鼓励，盼望着出去后能将村里其他女人一起救下。
她们看起来纤弱无比，却勇敢又坚定，在这地狱里追寻阳光。
“巫？”
头顶响起熟悉的音色，让她一下子走出似梦似醒的状态。
梦境褪去，眼前替她遮光的手漂亮得分明，她心中莫名一暖。
轻轻一眨眼，嘴边弧度还未扬起，她突然想起石白月是接收到她心绪变化才察觉她醒来——
巫圣之立刻起身脱离身后人的怀抱，又笑道：“谢谢，我睡得很好。”
石白月收回举在半空遮光的手，也笑：“那就好。”
“现在几点了？”巫圣之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摸向耳骨，便见石白月伸过手来。
“昨晚怕打扰到你休息，”她的回音扣就躺在石白月手心，“就帮你摘了。”
难怪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巫圣之笑容柔和不少，一边道谢一边将回音扣戴回耳骨，接着便听见那头方浅浅敲击键盘的声音。
“已经快十一点了。”石白月直接将她错过的重要内容进行复述，“泉子金一大早出村，说是去迎接大人们。”
“林语听到几个村民讨论，这些大人们应该就是导致程思景命数和魂魄分体的主谋之一，这次来村子里就是为了做法事。”
法事？
巫圣之蹙眉：“借尸还魂？”
石白月摇头：“不能确定。”
“圣之。”林语的声音响起，“你昨天说的那三个房间，我进不去。”
面前是一堵痕迹斑驳的白墙。
林语一手撑着黑伞，一手触上墙面。
手心接近墙面的瞬间，黑色纹路涌现，密密麻麻地攀满一整面墙、甚至连屋顶也一同覆盖起来，接着一阵流光闪动，直将林语的手弹开。
“这黑色的纹路把房屋四周都包裹起来。”再一次被弹开，林语后退几步。
他观察着房屋四周，沉吟片刻后才道：“像是结界阵法。”
“结界阵法？”方浅浅诧异，“这不是地仙她们才能布控施展的术法吗？”
林语又将院子里的两间房屋的周边和房顶试探两回，最后跑到一层房间的楼上试探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
刚打算告知她们结果，身后传来响动。
他回头，便对上两米外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眼；他又垂眸，看到老妇人左手中正攥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铃铛。
林语觉得这铃铛有些眼熟。
方浅浅也刚好看见：“这是，引魂铃？”
“……”
老妇人嘴唇张合，似在呢喃着什么；她颤巍巍地举起左手，那漆黑的铃铛随之发出一阵极沉极闷的、震动似的声响。
像是在响应这震动，地面纹路突然如水波一般泛起涟漪。林语蹙眉，刚想浮起身体，却发现竟像是陷进泥淖般无法动弹。
“不好……”没等林语想好要怎么对付一个大活人，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坠落下去。
“林语！”方浅浅喊他。
听到动静，巫圣之与石白月对视一眼，立刻道：“浅浅？怎么了？”
“林语那边出了点问题。”方浅浅道，“他好像被一种力量拉扯到了某个地方。”
蹙眉观察着林语那边黑漆漆一片的画面，方浅浅又安慰她们：“但他手机没丢，我还能看到他那边发生什么。”
“只是现在一动不动，我们再等一会看看。”
“好。”巫圣之点点头，又道，“你刚才说到引魂铃？”
“对，”方浅浅也很疑惑，“泉子金的母亲，那个老妇人，她刚才出现在林语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漆黑的铃铛，除了颜色不同，模样和勾魂使们用的引魂铃极为相似。”
比起老妇人拿着一个和引魂铃极为相似的铃铛这件事，巫圣之更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林语身后。
“如果真是结界阵法，那就说得通。”
石白月道：“结界阵法分有类别，有些若是有外人闯入，便会提醒布控之人。如果这黑色纹路的确是结界阵法，那么极有可能是林语的几次试探惊动了他们。”
另外，她们在小树林里看到的布条和绘着纹路的石砖，或许也是一个结界阵法。
这样一看，明明死气怨气冲天，却半点鬼影都没有的现象就有了解释。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石白月眉头微动，眼中竟是出现几分迷茫神色，她呢喃：“缚灵阵……”
“缚灵阵。”
林语的声音响起，几乎与她异口同声。
“林语？”方浅浅立刻询问，“你没事吧？”
“我这里没什么大事，但……”
林语望着眼前景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同她们简单又准确地描述。
他正处在一个光亮诡异的狭小房间里，手边是一个简单的置物架，上头摆着一些金属器具，还有一个贴着纸条的球形金属。
他暂时看不出这些东西的原本颜色，因为不远处的神龛上亮着一盏红色的灯——这是这个房间唯一的照明源。
而那神龛中正竖摆着一个棺材模样的木盒，木盒之中，是一个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婴儿。
“这是什么？！”方浅浅惊疑不定，“这……还活着吗？”
林语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却十分确定：“死了。”
话落他上前两步，看清神龛上绘制的黑色纹路，以及神龛前的一张小又高的贡台——一只散发着铁锈味的碗正摆放在上头。
“这是鬼子。”林语沉声。
巫圣之立时抬眼，儿时的记忆涌现，姑姑捂着肚子痛苦又凄厉的模样犹在眼前。
寄女腹生，吞之精魂；夺活婴体，噬之魂魄；以鲜血为食，置神龛供养……
鬼子之术。
记载于她手中《灵巫诡秘》一书的最后一张页尾，两行人为书写下的潦草文字。
巫圣之面色阴郁：“确定是鬼子吗？”
“是。”林语道，“所以才有这黑色纹路——缚灵阵的存在。”
巫圣之眉间紧蹙，一时没了言语。
石白月看她一眼，又同林语道：“我刚才想到小树林的情况，也猜想是缚灵阵。”
“不过没想到这猜想会这么快被证实。”
“那鬼子为什么会死？”方浅浅疑惑。
林语蹙眉:“不知道，他们抢来的这具婴儿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腐烂的不多，像是刚死没多久。”
他又四下打量屋内，道：“魂魄也不见了。”
的确是有些奇怪。
“圣之，”林语又道，“你之前说的锁着程思景魂体和命数的容器是长什么样的？”
“黑色金属镂空球状，”巫圣之道，“外边贴着一张纸，纸上应该也绘着那黑色的纹路。”
“那么这个应该就是了。”林语望着眼前的黑色镂空金属球，“怎么样，要把程思景的魂体带走吗？”
如果在鬼子之前，巫圣之还会有些犹豫，然而此刻经过鬼子一事，她似乎摸到了一块非同寻常的拼图。
“不，”巫圣之摇头，“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大人们要做的法事就是是借尸还魂，因此绝不会伤害程思景的魂体。”
“我们先等一等，看看那些人是谁，具体怎么做、做了什么。”
或许，有惊喜等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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