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铁簪子
这时，陈旧的木门被突然扣响，慕瑶起身穿上外衣，一头秀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背后，她用手指随意梳理了几下，这才抬脚走向门口去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台阶上放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有麻布瓷瓶，慕瑶屈膝捡起，正是昨晚韩非给她处理伤口时用的那些。
她环顾四周，却不见韩非的人影。
今天天气不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慕瑶算了一下时辰，已是辰时，确实到了该换药的时间了，她端着托盘转身回屋。
右肩的伤口已经结痂，黑褐色的疤痕周围已经有了些许泛白的痕迹，十几岁少女的身体就是恢复的快，慕瑶感叹之余拉上了肩头的衣服。
随后她小心翼翼褪下左胳膊上的袖子，动作之下扯到伤口还是有些疼的。麻布被一点点揭开，露出里面还渗着微微血迹的口子，她蹙眉把药粉洒在上面，拿起托盘上干净的麻布，用嘴咬住麻布的一头，开始包扎起来。
慕瑶处理好伤口出去，依然没见到韩非，她四下寻找。
扶桑居并不算很大，简单的二进院落，看来韩非在楚求学期间过的并不富裕，作为一国公子身处这样的环境确实有些凄凉。
慕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后院角落里有一处独立的房间，她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韩非的声音真的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慕瑶推门进去发现韩非正在竹简上刻字，她抬脚走了进去，“这样刻字不累吗？为何不写在布帛上？”
韩非闻声头也没抬，说道：“写在布帛上不易保存，竹简虽然沉重不便，但可以保存很久。”
确实，可以保存到两千多年后的现代。
慕瑶凑过去瞅了一眼，是韩非的那篇《五蠹》，这就是那篇让嬴政赞赏不绝的文章。
发丝扫过韩非的手背，他放下手中刻刀，抬眸就见慕瑶披头散发，他一脸嫌弃，“成何体统？”
慕瑶从怀中掏出发冠，讪讪一笑：“劳烦公子帮我束发。”
韩非的表情更加嫌弃，“真是越来越骄纵了，手臂受伤而已，怎的就没办法抬起来束发了。”
原来韩非是觉得自己伤了手臂才没办法束发的，慕瑶握着发冠的手紧了紧，看来她要抓紧时间练习练习了，不然等手臂好了就没办法圆谎了。
韩非瞅了一眼她紧握的手心，以为她生气了，这才起身走到慕瑶身后，抬手拢住她背后长发，不多时，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便弄好了。
慕瑶心中感叹，在古代她作为一个姑娘家在扎头发这一块竟人连个男子都不如……
韩非重新坐下，嘴上却说：“等我把最后几个字雕刻完，你和我一起去集市一趟。”
慕瑶点头答应，没有追问便转身出去找吃的了。
韩非从书房出来便看到慕瑶正蹲在院子里啃昨晚剩下的饼子，那蹲姿实在不雅观，他觉得她自前晚醒来后行为就有些古怪，和之前判若两人。
韩非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他宁愿相信自己的侍卫本就是这样的人，之前只是碍于身份在压抑。
慕瑶见他出来，三两口就吃完了手中饼子，起身拍了拍手上残渣，人家穿越都是山珍海味吃到够，她倒好，只能吃昨夜的残羹剩饼。
集市上，慕瑶手握青铜剑跟在韩非身后一步之遥。
“瞧一瞧，看一看。”一个摊位老板看到慕瑶手中握着剑，便开口喊住了她：“诶，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我这里的兵器？”
呵~~原来人人都看得出来自己是个女子，慕瑶驻足看向那老板手中的兵器，盾和矛……
老板举起左手上的盾，口沫横飞的开始介绍：“姑娘可以看看我这个盾，坚硬非常，任再锋刃的兵器都无法把它刺破。”
慕瑶盯着那笨重的盾看了一会儿，问：“那矛呢？”
老板见她对矛感兴趣，更加卖力地介绍起来：“我这矛可是个好东西，你看这打磨的光滑锋利的枪头，就算是堵铜墙铁壁也能给刺穿的。”
听老板这前后不一的说辞，韩非突然轻笑出声，问：“既是如此，那如果用你这矛刺你这盾，会是何结果？”
“这……”老板一时语塞，他把目光又投在慕瑶身上，“不知姑娘对我这矛可有兴趣？”
慕瑶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韩非写的那篇《自相矛盾》的原形，她冲老板摆摆手，解释：“既然我家公子质疑你的说辞，那我还是不买了。”
“别呀！姑娘既然是这位公子的侍卫，就更应该买我这套兵器，即可防身又可攻击。”
韩非嗤笑一声：“你都说不明白自己的矛和盾那个更厉害，还想诓骗本公子的侍卫？阿瑶，我们走。”他说着抬脚便走。
老板见韩非要走，连忙追问慕瑶：“姑娘真不考虑？”
慕瑶摇头：“我并无铜贝，全依仗我家公子活着，既然我家公子看不上你这兵器，那还是算了吧。”
已经走出几步的韩非听到‘依仗’二字，驻足侧目瞥了慕瑶一眼，眸子闪过一丝异样。
慕瑶见他停下，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行去在一间店铺前停下，慕瑶抬头看，木制门匾上写着‘琳琅坊’三个字，看名字像是个卖首饰的地方。
慕瑶跟着韩非走了进去，里面果然是卖首饰的，店如其名，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首饰。
金、银、铜、铁以及木制样样俱全，金质首饰上大都镶嵌着颜色各异的玛瑙与宝石，银质首饰上则大都镶嵌的是比较雅致的玉珏，黄铜材质的都是镂空的形式，上面的花纹雕刻的栩栩如生，铁质和木制的都简单多了，既没有镶嵌宝石玉珏，也没有很复杂的雕琢，想必这两种材质都是卖给平常人的，样式简单价格合理。
慕瑶倒是很喜欢那铁质的簪子，不仅可以束发，必要时还可以当做武器来用。
迎上来的应是店铺的老板，他笑盈盈对着韩非行了一礼，“公子今日想买什么？”
韩非巡视一圈，目光落在一枚银质簪子上，样式简单，上面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青玉玦，“这个不错。”
老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自己店里刚上新的款式，立刻笑的看不见眼睛，“公子真是有眼光，这是匠人昨日刚打造出来的。”
韩非走过去拿起来，问慕瑶：“阿瑶觉得这个如何？”
正拿着一枚铁质簪子研究的慕瑶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韩非手中那枚银簪之上，“很好看，公子眼光就是好。”
“说实话，不要在这里跟我谄媚。”
“……”慕瑶摸了摸脸，自己刚才应该没有露出什么谄媚的表情吧！
韩非见她若有所思，再次问：“你真的觉得好看？”
慕瑶这次不说话了，只是点头。
韩非把簪子递给老板，“劳烦帮我包起来。”说着他指向慕瑶手中那枚铁质簪子，“还有她手上那枚。”
出了铺子，韩非把铁簪子递给慕瑶。
慕瑶刚才也只是猜测，她没想到韩非真的会把这簪子送给自己，“谢谢公子。”
韩非把装在锦盒里的银簪放进袖袋中，拾级而下，“就当做补给你的及笄礼了。”
补？看来这女侍卫已过及笄之年，慕瑶用帕子把簪子包了起来揣进怀里，跳下台阶跟上韩非。
“公子买银簪是要送给谁？”
韩非脚步不停，说道：“送师母，明日是师母生辰，她老人家待我一向不错。”
如今的旬卿白发斑斑，已是古稀之年，那他的夫人应该也是一位老太太了。
第二日午时，慕瑶跟随韩非一起去了旬卿府上。
前厅里谈笑风生，早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慕瑶仔细听声音，是李斯。
历史上李斯就很会做人，难怪最后能坐上丞相的位置，可再会玩弄权谋的人，最后一样不得善终，落得个谋反的下场。
慕瑶不知道历史上的李斯是真的被诬陷还是确有谋反之心，但看目前的他，想要谋一个好前程的私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老师过奖了，斯还需多向老师学习才是。”李斯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韩非抬脚迈过门槛，调侃李斯：“斯做什么事情总是快我一步，你就不能让师兄一次？”
李斯闻声回头，看见韩非，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被他掩下了，“师兄就是喜欢打趣斯，我本年长于你，你我若不是同门，你该称呼我一声兄长的。”
韩非莞尔一笑，对着旬卿和夫人行了一礼，“弟子见过老师，见过师母，祝师母万寿无疆。”说着他便上前递上昨日的那个锦盒。
荀老夫人慈祥的脸上笑出一脸褶子，接过那深灰色的锦盒打开，见里面是枚镶嵌着玉珏的银簪，心中只觉这礼送的得当，不算奢华贵重，但也不是廉价粗鄙之物，上面那颗小巧的玉珏精致无比，甚得她心。
“小非，真是有心了，师母很喜欢。”荀老夫人盖上锦盒递给身旁随侍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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