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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萧栖迟身子一侧,手肘支在梳妆台边缘,指背撑住侧脸,散开的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地上。

        她唇角勾起一笑,回道:“当然是伺候六皇子啊。他那个人,在大周这么些年,早就满心窟窿,谁也不信。给他两个又聋又哑的,他恐怕才能放心。”

        梁靖城一听萧栖迟竟为裴煜考虑的这般周道,心头当下便有些不爽快,不解问道:“这大梁六皇子来我朝已有六年,先帝在时还好些,这两年几乎没人再记得他,殿下怎么忽地想起去找他?还将他带回府里,对他这般好。”

        萧栖迟闻言不由挑眉,轻叹。这要她怎么解释?

        萧栖迟想了想,说道:“许是中意吧。多年前遥遥一见,甚是倾心,如今知他逢难,便想帮上一帮。”

        梁靖城是萧栖迟出宫封府后,才指派来的大太监,跟在萧栖迟身边不过两年功夫,自是不知道萧栖迟曾经的往事。

        可他好歹也跟了两年,曾经萧栖迟刚和温行玖定下婚约的时候,她分明是满心欢喜,根本不像是心中有他人。且她爱慕温行玖时,眼里有光,全不似现在,嘴上说着中意,眼里全是冷硬。

        念及此,梁靖城复又道:“臣不知殿下为何转了心性,但如今的殿下,非从前的殿下。臣眼瞧着,殿下这是敷衍臣呢。”

        萧栖迟闻言笑开,看向梁靖城,不由伸出手去,指尖拂过梁靖城白净又好看的脸庞,捏住他的小巴,调笑道:“从前怎不知你这般贴心?”

        “看来臣是猜对了?”梁靖城继续给萧栖迟捏腿,接着试探道:“臣既然猜对了,想来殿下便不是真的中意那位六皇子,那何故要对他那么好?”

        萧栖迟的目光从梁靖城面上移开,揉着自己太阳穴,缓缓道:“我那九弟的皇位,坐得实在不稳当。现如今看着太平盛世,但朝廷这两年间却连个质子都顾不上,足可见有些东西早就乱了套。朝中各方势力,说不定已经耐不住性子。裴煜虽然如今只是质子,但终归是一国皇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怕是会有大用处。”

        萧栖迟一席话说完,坐直身子,点点自己肩头,示意梁靖城给她捏肩,接着道:“这么好一枚棋子,我总不能让他自由自在。裴煜谨慎,我的人伺候他,在他彻底信任我之前,他恐怕不敢用。正好,送两个又聋又哑的给他,他也安心。”

        萧栖迟这话出来,梁靖城这才恍然大悟,眸中闪过一丝明光,忙问道:“殿下此举,某不是打算捂住他的眼,堵住他的耳?”

        先将裴煜收进府,他又不敢让外人知晓自己在公主府里,殿下还给他两个又聋又哑的人伺候。那么从今往后,裴煜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岂不是全由他们公主说了算?

        萧栖迟笑出声来,清灵的声音里满是快意。她再次感叹道:“靖城啊,从前我真是瞎了眼,竟没发现你如此合我心意。你且瞧好了,等那两个人送过去,裴煜定然感激不尽。”

        梁靖城陪笑道:“是呢。他不信任公主,公主此举,没准他还会觉得善解人意。”被人卖了还得乖乖的感恩戴德。从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公主,竟是个如此妙人。

        听着这番话,萧栖迟忽地朗声大笑,肩头都不住的颤抖起来。清灵又干净的声音,化作这般无遮无拦的笑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诡秘。仿佛要将压在心里深处,那些无法消解的痛,都以笑的形式发泄出来。

        泪光溢上她的眼角。曾经,裴煜以爱之名,也是这般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她生命中,唯有他一人。

        那时,她刚跟裴煜回到梁朝,感情正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时候。曾经在逃亡路上,他们是共患难的爱侣,可等到了梁朝,他成了皇子,而她是个失去了国家的公主,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三个月后,梁朝局势大变,他从皇子,一跃成了太子。纵然他依然待她如初,但萧栖迟却总感觉不安,毕竟她当时一无所有,担心配不上他。

        恰好那时,她的贴身侍卫许上云,带着二十名从大周逃出来的侍卫,一路寻她,最终寻来了梁朝。那时她想,身边有了人,正好可以借此为自己赚一份立足之本,也好让自己有些除了裴煜之外的依靠。

        起初,她将这事告诉裴煜时,裴煜满口里说着支持她。可当她真的去和许上云等人着手准备之后,裴煜却满是不高兴。

        矛盾爆发在她晚归的一天夜里。那晚裴煜发了好大的脾气,言辞激烈到让萧栖迟心惊。

        他说她接触外男,质疑她是不是天生就不懂得如何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无论她怎么解释,裴煜都听不进去,认定她就是个孟浪的女子。

        萧栖迟有口难辩!她不明白,为何从前一直那么开明而又聪慧的裴煜,会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那么偏执,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那一次争吵,让他们的感情元气大伤。纵然后来和好,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如胶似漆。

        而她也为了照顾裴煜的情绪,自折臂膀,断了与许上云等人的联系,送走了他们。只能还像从前一样,住在他的别苑里,依靠他生活。

        念及这桩往事,萧栖迟忽地笑停。身子开始不住的发颤,手紧紧地攥住,水葱似得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若非支走了许上云等人,她又怎么会只能在天牢里等死?

        他用大发脾气的方式,给她设下了无数的规矩。一旦她稍有些不合他心意,等来的便是他可怕的质疑,言语上的责备。

        甚至到后来,演变成他来别苑看她,她因沐浴,晚出去半刻钟的功夫,他都会给她摆脸色。告诉她,她晚了半刻钟,是不在意他的表现,他很不高兴,让她下次注意。

        她只能在他画下的规则内生活。每天都好似走在冰面上一般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哪里没做好,又惹来他的不快。

        重生后的那两日,她用了整整两日时间,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有人再能控制你,也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你是自由的,是自由的。就这般跟自己说了一万遍,她的精神才一点点舒缓下来。

        与他曾经的方式相比,萧栖迟只是给他两个又聋又哑的下人,那可真是温和多了。

        但是不着急,等他信任她,等他爱上她,才是他地狱受刑的开始。

        萧栖迟深吸一口气,忽地松开了攥紧的手,颤抖的身子也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拂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垂着眼睑,对梁靖城道:“郎中的方子已经开好了吧?明天吩咐司药的婢子,将方子里要紧的药,去掉几味,让他的伤好慢些。他是个谨慎的人,可如今他在外头过得那般艰难,得让他在公主府多住些时日。”

        梁靖城温声道:“臣省得。”

        而就在这时,罗映走了进来,卷起珠帘,站在门口行礼道:“殿下,汤浴已备好。”

        萧栖迟应下,起身沐浴休息。

        这一晚,萧栖迟睡了个好觉。晨起梳妆时,萧栖迟看着镜子里给自己梳头的罗映问道:“昨晚让你送的衣服,可都送过去了?”

        罗映回道:“依殿下的吩咐,都送去了。”

        萧栖迟“嗯”了一声,接着吩咐道:“以六殿下的伤势,估计得在咱们府上多住些时日。等他能下地之后,喊人去量他尺寸,给他好好做几身。秋衣、冬衣都要,要用进贡的料子和皮子。”

        罗映应下,萧栖迟又自顾自的问道:“后日便是盂兰盆节了吧?让你们请骷髅戏和鬼戏艺人来府一事,都办好了吗?”

        梁靖城忙道:“臣已办妥,且他们都排了新戏,就等盂兰盆节当夜演给公主看呢。”

        为萧栖迟做好妆容,选好相配的衣裙,罗映这才恭敬退去了一旁。萧栖迟欣赏着镜中自己的妆容,唇边笑意盈盈,欣赏半晌,方才收回眼,对梁靖城道:“让人去备轿子,等下我们去瞧瞧六殿下,瞧过后咱们进宫一趟。”

        她得趁着裴煜现在还无法起身,抓紧办一桩事,不然以他的聪明,被发觉可就麻烦了。

        萧栖迟站起身,伸手递给梁靖城,唇边挂着笑意,如一缕春风般离去,扔给罗映一句话:“早膳送去厢房吧,我和六殿下一起用。”

        萧栖迟到了裴煜的厢房里,但见他还在榻里睡着,轻薄的纱帐下,隐隐可见他尚有些发白的脸。

        伺候在裴煜身边的太监,见萧栖迟进来,忙过来行礼,说道:“殿下,公子昨日用了麻沸散,睡得沉。方才郎中过来给他扎针都没醒。要不要臣去唤他醒来?”

        萧栖迟摇摇头,说道:“不必了,让六殿下好生歇着。回玉色楼用早膳吧。”

        回到玉色楼,萧栖迟在椅子上坐下,婢女们奉了早膳上来。萧栖迟便让罗映布菜,边问道:“温公子眼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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