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于轨迹交错之时

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中，大妖怪“牛录火”消灭了。

        周围点燃了房舍的火焰，似乎是由这怪物的妖力支撑，随着它的消灭也退去了大半。不少房屋的火头干脆给人以发出了“噗”一声的错觉那样、一下子熄灭掉了。残存下来的只有缕缕黑烟。

        随着紧张感的消退，那个矮矮的小女孩“噗通”坐倒在地上。她小手轻拍着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就是这孩子准确的判断了战斗的局面、用自己的箭矢扰乱了牛录火的视线，帮助火野丽获得胜利的。

        虽然自己也感觉“事情着落”之后疲惫一下子上涌，火野丽还是马上奔向她身边，人还没到，她那双温柔的手已经向小女孩伸了过去。

        “没事吧？有受伤吗？”来到孩子身旁，巫女急忙跪下来把她搂进怀里，怜爱地用自己的衣袖给小小的女孩拭去小脸上沾到的黑灰：“你真厉害呀！谢谢，帮了大忙了！都是多亏你。”

        明明是个有着高贵而神秘气质的巫女，可面对着小孩子的时候，她眉目间满是温柔，完全褪去了那份连大妖怪牛录火也可以分庭抗礼的凌厉。

        乖乖坐着、任巫女修长的手捏着雪白衣角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小脸，小女孩“枫”，如春天草地上绽放星星点点的小小花朵那样绽放出了有点腼腆的、纯真的笑：“枫……好希望能帮上忙……能帮到大家、能帮到您太好了……”

        小女孩清澈的眼里闪动着希冀的光，期盼、又有些不安地牵住了火野丽的衣袖：

        “巫女姐姐，谢谢你来帮我们！你……你是来帮助姐姐的吗……？我的姐姐，她……？”

        在哪儿，在哪儿？——枫的小脸上，写满了这样的有点茫然的迷惑。

        “啊……这样啊，枫的姐姐，和我一样是位巫女对吗？她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巫女吧……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不小心就……？”

        另一边，飞鸟和蝴蝶同样压抑着疑问，但仍先是忙于用那两条长度仿佛无穷无尽、像有生命一样灵活的缎带去扑灭村庄的残火之余，两名盛装的童子也忍不住扭过头来，紧盯着那位和他们自己的大人一样，白衣、绯袴、醒目得如富士神山的白雪与朱红鸟居的巫女。心忐忑得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但深知自己身份，还是首先保持礼数周全的齐齐向那一位行礼：

        “这位巫女大人，您向村子施以援手，真是不胜感激！

        “我们两人，是圣大人的式神，飞鸟和蝴蝶。

        “圣大人……我们的巫女她，和牛录火战斗时因为砖石松动、失足跌落进食骨井里面……

        “就是您走出来的那口井，这位大人。——所以，圣大人，她——请问——”

        迫切的想知道圣大人的下落，但是，又畏惧着可能从巫女口中说出的答案，两名式神童子盯着巫女浅浅抿着的红唇，一时间错觉明明不存在的心脏也在胸口嘭嘭直跳。

        巫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语气笃定，眼睛里则带着些许和枫一样的茫然：

        “是小枫，是吗？我呢，和小枫的姐姐一样，不小心掉进了自己家神社的井哦……所以，既然我到了这边：嗯，我想小枫的姐姐，她应该到了我那边吧？”

        这样安慰着怀里的小女孩，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少女的巫女不自觉地叹吁了口气：

        “那里……嗯，很和平、很和平哦？所以小枫放心好了，你的姐姐一定很好哦，她一定平安无事的！”

        名叫“枫”的小女孩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丽，从她眼中，除了忐忑，火野丽看到的一份对于自己的信赖。

        不仅是她，两个一同摸爬滚打的式神童子也是如此。他们对隐约的预感感到不安，又信赖着她——信赖着和他们一同在大妖怪的攻击下十分狼狈、却又一起战斗到了最后、并且赢得了胜利的『同伴』。

        啊。『同伴』。

        那么，哪怕她自己比『同伴』们更加不安也不要紧。

        吐出一口气，火野丽平复下手指最后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颤抖，目光柔和，温柔的抚上小女孩枫的短发。

        “是啊，我们和恶灵的战斗已经结束……现在是时候一起面对下一个‘挑战’——”

        巫女这样说，绯红的嘴唇紧抿着，细剑一样的双眉高高挑起，她牵着小女孩站起身来、挺直背脊。仍未散尽的青烟和时而随风飞散的残余火星之中，纤瘦高挑的巫女粲然如夏花、如蔷薇。

        被巫女那种凛然的气质所感染，两个式神童子也默默跟在了她们身后。一种油然的情感从内心涌出，让他们有勇气去面对、去迈开步伐，源源不绝：哪怕心底再不安也好，这是唯一他们不要逃避、而想要去亲自确认的。

        食骨井安安静静的。先前大妖怪牛录火牛录火一只前蹄陷进去以后为了脱身的挣扎虽没成功，却是使得井台的小半发生了坍塌，被踩塌下来的泥土、还有井台的石头滚落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斜坡。

        但是——

        果然没有人。

        火野丽松开小女孩的手，鼓励地拍了拍，自己则半点也未迟疑地纵身跃下。绯红和雪白的光影在井下的昏暗中一闪而过，苗条的巫女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和“来的时候”一样，井下清洁、干燥，仅有前不久刚刚因为井壁坍塌掉落下来的泥土石头。她默默半跪下来，手指抚上干燥龟裂的地面。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火野丽，因为跌落神社的井底，迷路到了这个一切都显得古老、仿佛从传说和札记里走出的世界；从19世纪的喧嚣富丽的东京。

        不，应该说是……

        火野丽心灵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预感。作为一位确实可以通灵的巫女，她对此并不陌生；在这份突如其来的预感到来时也就不会去质疑它的真实性：

        因为和那位名为『桔梗』的巫女恰好“同时”掉进了神社的井里，她们两人在那一刻交换了、落入了对方的世界

        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或者说是不同“时间”的行进轨迹，像十字路一样，彼此交错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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