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可怜之人

火野丽依然不言不语地闭着眼睛。任凭雪女阿银在门外苦苦哀求，她脸上的神色平静如水。

        不是不同情那个孩子。

        但自己此刻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犬夜叉的事。

        犬夜叉，他是有理由生气的。这点，她并不怪他。只是，有些遗憾本来是想安慰这个自己的『伙伴』的，但是却因为自己没做好，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如果……不，是应该，她作为想要安慰别人的一方，是应该要考虑到想要安慰的对象，犬夜叉，会产生误会这一点的。

        只是……

        ……她是真的理解他的感受。

        也，明白看到类似处境的小孩子时的身感同受。……

        之所以没有像犬夜叉一样真的投入了感情，只不过因为她是政治家的女儿。是个绝情的女人。阴暗一面的龌鹾龃龉看得多了，人自然不那么容易变得情绪化。

        但是在她，在名为火野丽的少女自己可能也没注意到的内心，她大概其实羡慕半妖少年那种很容易情绪化的单纯的吧？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当事人自己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是，确实是羡慕的。

        ……门外，雪女阿银的苦苦哀求之中，不知从多久之前开始已经夹杂了一丝焦虑。她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地，作为一名雪女，阿银也和她的诸多同族一样在情感方面只能做出十分轻微的流露和表达，几乎任何时候都十分冷静对雪女来说才是她们的常态，所以，能让包括飞鸟、蝴蝶、还有小枫在内的三个孩子都感受到的焦虑——

        ——如果呈现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就是……

        就像现在这样，阿银哭求的嗓音已在不知不觉中一声比一声更高：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帮我、连见见我都不肯呢……我明明听说是位心地善良、纯净的圣洁的巫女的啊……！您不可能是欺骗世人的人啊，我、我绝对不会看错您，您绝对是那种根本不屑于欺骗世人的人才对！”

        “——咔……！可恶……！”

        两个式神童子中的女童飞鸟闻言大怒，攥紧了拳头咬牙就要冲出去教训一下那个出言不逊的女妖。不感念丽大人身为巫女却收留她的恩惠就算了，丽大人她不过是不同意她的诉求，竟然就诸多抱怨、甚至把怨恨放在了她身上。

        ——喂，丽大人是个善良的巫女、难道她就得任由所谓有困难的人对她予取予求吗？！

        在冲出去之前，飞鸟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火野丽一眼。

        巫女静静地坐着，双手合十，正平心静气地默默祈祷。

        再看看她身后，学着她的模样闭着眼睛合十跪坐的小枫，小女孩虽然眉头紧皱，却也不动不移，凝神屏息。

        ……突然之间，心里刚才因为门外那女妖的不知好歹而腾起的无名之火就油然地消散了，变成了心平气和，还有对自己侍奉的巫女的自豪之情。

        女童飞鸟的嘴角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她看向站在对面的蝴蝶，这个和她长相一样的同伴也没有露出以往的散漫之态，也正默契地看了过来向她点点头。

        飞鸟大喜。心情豁然开朗之间，她捏起的拳头充满斗志地向同伴比了一下。

        面对雪女阿银的苦苦哀求，巫女始终保持着沉默。她表现得越理智，雪女的情绪就越是逐渐失控。飞鸟和蝴蝶两人，已是既不焦躁、也不愤怒地做好了准备，两个童子手上已经现出了自己趁手的彩色缎带，包括躲在后面给姐妹俩充做暖炉、圆睁着一对铜铃牛眼的美浓，式神们和心如止水平静跪坐的巫女一起，静静等待着。

        好像过了许久，但又应该是片刻以后，在乒乓声大作、一股剧烈的寒风汹涌而入的一刻，只不过是纸糊的障子门猛地被砰然撞开。

        数不清的晶莹冰珠，像炸开一样四下飞溅。不知从何而来的暴风雪汹涌灌进房里，在那之中，一身素白、银发在风中狂乱卷起的已经不再是当初平静、娴淑而悲哀地在神社外面深深跪拜的雪女。白色的风暴中心，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长长的白发狂乱地随风飞舞，铅粉绘在前额上的蚕眉妆和乌青的嘴唇不再给人柔美之感而是带着浓浓的煞气。阿银原本给人温暖之感、仿佛会说话般的温柔双眼此刻透着疯狂的光芒，她冷漠得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又没有一刻比眼下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雪雕——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您为什么，能无动于衷呢——！？

        “——不是侍奉神明的神圣之人吗？——不是心怀慈悲的纯净之人吗？

        “您怎么会、连帮帮这么一个可怜的不幸孩子都不肯呢——？？”

        障子门破碎的第一时间，飞鸟和蝴蝶手中的缎带就交织成一张绚丽的大网、将暴风雪阻隔在外面。尽管如此，其中并不蕴含妖气的那些冰珠，却还是有少许在四散激射时透过了彩带间的空隙、飞溅了进来。

        其中一颗擦过火野丽的面颊，被巫女的体温融化了，像一颗晶莹的泪。

        妖气澎湃而出，曾经在任何时候都平静到有些木然的雪女，满面寒霜地发出凄厉的质问。围绕着她身周，白雪一样的妖气汹涌狂舞。

        在这之中，合十跪坐的火野丽，徐徐睁开了眼睛。在早已做好了全面的打算、而事情如她预料中坏的一面般发展的此刻，如智珠在握，巫女秀眉高挑、脸上露出了不含温度的、粲然的浅笑。

        “没什么。”

        她淡然地说。

        “只是我无法把自己的信任，完全托付给一个，把自己的不幸拿到别人面前以博取同情的人。”

        ……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了“叮铃、叮铃”的清脆铃声，还有童稚的笑声。

        『——果然。巫女。』

        『我没有看错你。你没有辜负我的眼光。』

        似有似无地，那个仿佛听过又仿佛没有的声音笑着说。

        『就像那时我回答你的疑问所对你说的——』

        『你会看到我在你眼中呈现出孩童的形象，是因为——』

        『梦，是属于孩子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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