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子世无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长卿便是这样的无双公子，他的容貌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往那一站，好一幅画中谪仙图。
顾长卿成年后依照顾家祖训，需离家历练三年。
他离开的那一日，定安城门口被无数名媛佳丽挤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哭着喊着说要等他回来，并往他马车上扔“定情信物”。
治安军一波接一波的往城门调，才堪堪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后来这事儿还被说书的拿去编出好几个版本的爱恨离愁故事。
顾长卿这一走就是七年，谁能想到他会留在离定安十万八千里远的临江当起了商人？
在临江，顾长卿用的是“顾远之”这个名字。
“远之”，远离纷扰，这便是他的期愿。
这一日，是例行巡查日。
顾长卿今日特别忙，要去十几处进行抽查——检查商铺的货物、当铺的流水以及酒楼的卫生状况……还有账目，就数抽查核对账目最为费时。
一路走来，但凡认识顾长卿的人皆对他持礼招呼一声“顾公子好”，可见他这些年来在临江为人处世颇得人缘。
走进最后一家酒楼，盛掌柜早已准备好账目。
顾长卿翻阅几下便看出最近的进账几乎翻了两番。
盛掌柜在一旁候着，不待公子发问，便恭敬解说到：“公子，是这样，一个月前，咱们楼里招了一位厨娘。这位姑娘厨艺惊人，做出来的菜那是花样百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客人吃了都赞不绝口！非但如此，这位姑娘还想出几条妙计，咱们酒楼依计行事，进账立马翻了两翻。”
说完盛掌柜就笑出了一脸褶子，跟捡到金元宝似的。
听到掌柜这么说，顾长卿倒对这位厨娘非常好奇了。
“人在哪？带我去瞧瞧。”
“好好，人在后厨，公子请。”盛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地跟在顾长卿后面，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位厨娘的“丰功伟绩”。
顾长卿没想到掌柜口中的厨娘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正在给几个厨子解说着一道菜的烹饪技巧。
他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示意盛掌柜先别声张，远远打量起来。
女子姿容甚美，皮肤皙白，黛眉杏眼，鼻唇小巧，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尽显灵动，娇俏可爱。
她穿着朴素，长发只用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束，却难掩出尘脱俗的气质。
顾长卿对盛掌柜吩咐到：“将人带到楼上厢房，我有话问她。”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
半刻钟后，叶颜走到楼上最里间的厢房前，抬手轻扣门板。。
里面传出一声：“进。”
虽隔着门板却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必定是个年轻的男子。
叶颜推门进去，那位传说中世无双的顾公子正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前，身材颀长，身姿挺拔。
盛掌柜一再叮嘱过见到公子要知礼数，说话要客气，叶颜便掐着嗓子唤了声“公子”。
公子缓缓转过身，叶颜便对上了一双清冷如雪的眸子，虽冷却让人感觉不到寒意，因为被男子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中和了。
传闻果不其然，这位顾公子竟真是个美男子！哪怕是偶像剧里任意一位古装美男站在他都要逊色几分！饶是在荧幕中见多了明星爱豆的叶颜都看得愣了好半晌。
可是，这位老板怎么光盯着她也不问话？问了她才好编呐。
就在叶颜快站不住的时候，顾公子终于不急不缓地开口：“姑娘如何称呼？年岁几何？籍贯何处？”
不知为何，叶颜突然有种面试的赶脚。
所幸谎早已撒得滚瓜烂熟，她面不改色，“我叫叶颜，十八岁，籍贯在齐云国芒山。”
“芒山何处？”
“……九寨沟！”叶颜灵机一动，“就是深山里的那种山沟沟，外人找都找不着的那种，老板你肯定没有听过吧？”她一紧张便把盛掌柜的叮嘱忘了，“老板”脱口而出。
顾长卿哪听过什么九寨沟，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又问：“那姑娘为何会来到临江城？”
叶颜揩了揩还没有眼泪的眼睛，眼睛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珠滚滚落下（这切过洋葱的手真特么辣！），她半掩着脸，抽抽嗒嗒道：“原本我们那个九寨沟还是好好的，可有一天突然闯进一伙强盗，烧杀抢掠，幸好我躲在自家地窖才没被他们找到，可我爹娘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似是不敢再回忆起伤心往事。
顾长卿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自腹诽：演的不行，眼泪掉得太假，撒个谎都撒得漫不经心。
叶颜继续掉着眼泪。
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拿袖子狠狠抹了把脸。
顾长卿表情瞬间变了一变，探究的视线终于离开叶颜的脸，匆忙道：“既如此，你且安心留在这里。”说完快步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面试这就通过了？叶颜大喜，“好嘞！老板，我一定好好干！我这就干活去了！”说完不等老板发话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顾长卿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你觉得这名女子如何？”
“好看。”窗外突然翻进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双脚着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少年的回答相当耿直。
“……”他是问长相如何吗？顾长卿心中颇有些无奈，吩咐到：“最近盯着她点，将她每日所做之事尽数禀报于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暂且留着她罢，接下来看她的表现再做定夺。
“哦。”甲应了一声，又从窗口翻出去消失不见。
房内又恢复安静，只余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
公子最近来酒楼的次数逐渐增多，盛掌柜不由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可公子没说，他也没敢问，只得兢兢业业做好分内之事。
顾长卿频繁来酒楼，自然是因为对叶颜心存疑虑。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来到临江，又莫名其妙来到他的酒楼当厨娘，凑巧得不可思议，仿佛——直奔他而来？
可派出去调查的人并未查到什么可疑之处，只知她确是从齐云而来，并且还是跟着自家商队来的，再往前只能查到她突然出现在北山镇。
甲每日都会向公子汇报叶颜的动向。
那位姑娘的言行举止虽有些古怪，但一件件分析下来，只能说明她的家乡应当是与外界不太一样的地方，她说过的话里面有些词儿谁也听不懂。
顾长卿每次去酒楼也会不时观察叶颜，同样未有发现，倒是发现这姑娘挺有趣，说话的表情古灵精怪，笑起来的样子又生动可爱。
不知不觉，他竟愈发想要听到关于她的事情，还愈发想要见到她。
直至顾长卿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他怎么能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小厨娘叶颜的日子过得愈发滋润，工资涨幅喜人，她的事业计划第一步终于进入正轨。
盛掌柜给叶颜发工钱的时候笑得和蔼可亲，还不忘为东家说好话：“这是公子特地吩咐的，咱们酒楼能有今日收益，姑娘功不可没啊。”
叶颜眉开眼笑地数着钱，这三个月来她勤俭节约，工资加上赏钱已有颇可观的一笔数目，离她开小吃摊的目标不远了。
不过以她目前的收入和名气，她决定改变一下原计划。
听说老板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再去找他好好谈谈，只是这个老板不大好糊弄的样子……
……
顾长卿此时正在江上，双手负背立于船头，江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冠带翻飞。
一旁的侍女小桃看着自家公子长身立于船头，衣袂飘飘，仿佛那随时可能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不禁看得呆了。心中感叹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就像那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也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公子？随即她想到圣上欲将华阳公主许给公子——小桃冷不丁叹口气，这大概便是公子这么些年不愿回家的原因吧？公子才不是那种追名逐利之人。
顾长卿此时心中所想正是圣上为他赐婚一事，昨日又收到京中消息，圣上仍在向顾家施压。
他心中长叹一声，圣上如此步步紧逼，拖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顾长卿离开临江已有两个月，商号的所有事宜便自然而然的全部落在顾远游手头上，可把他给忙坏了，是以他隔三差五捎信催顾长卿回返。
顾远游并非顾家人，而是被顾长卿的父亲顾梅霖从外头带回家的。
顾远游父亲是顾梅霖手下的一名校尉，不幸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而顾远游母亲本就体弱多病，乍听丈夫死讯，一时没抗住打击竟撒手人寰，只留下当时才三岁的顾远游。
顾梅霖得知后便将顾远游带回了顾家，让他同年岁相当的顾长卿一同生活、学习。
……
船在临江城渡口靠了岸。
顾远游早早便带人在渡口候着了，指挥伙计们去卸货，他则陪顾长卿先行离开，边走边问：“公子此次出行可还顺利？”
公子只淡淡“嗯”了一声。
顾远游心领神会，公子现在心情不佳。以眼神询问小桃，小桃摇摇头示意不清楚。
顾远游未再细问，紧跟公子步伐。
“远游……”顾长卿倏地止步，停顿片刻才道：“东市酒楼……”
顾远游见公子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立时了然，他可派人盯着呢！只是公子头一回对个姑娘家这么感兴趣，他不免觉得新奇，顿时生起促狭的心思，故作委屈地道：“公子，你怎的不关心关心我最近过得如何？日夜操持着你的家业，我人都瘦了一圈！”
顾长卿缓声开口：“我的家业？你难道不姓顾？”
顾远游撇撇嘴，“我这顾跟你的顾可不一样。”
“一样。”顾长卿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顾远游想听的正是这句，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累，感觉这两个月来的疲劳都一扫而光，人又如沐春风般荡漾起来，“公子，你莫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
公子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不是就不是，你瞪我做什么？”
顾长卿：“……”
可惜顾远游似是完全接收不到公子的眼神，自顾自说起来：“东市酒楼那边一切都好，进账又翻了——”
没听顾远游把话说完，顾长卿抬脚便走！他是要问酒楼生意好不好吗？
顾远游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公子：“哎？公子你去哪？家在这边！”
公子没好气地回到：“不用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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