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哄哄小侯爷
送走流金砾石的夏日,送走橙黄橘绿的秋天,不知不觉间迎来了数九寒冬。
齐云三路大军一路摧枯拉朽锐不可挡,将周军打得节节败退,归降的归降,战死的战死,余下的只能后撤到中州。
若说边关之于周国是道院门,中州之于周国便是屋门。
孟瑾年率领的这支信远军是最先攻到中州的,如今他们已经闯入周国院中,在对方屋门前安营扎寨,只要破了中州便能直捣腹地。
然而中州难破!驻守中州的是周国的护国大将军程秋初,此人倒是个有勇有谋且刚正不阿的忠将。他德高望重,周国好几员威名赫赫的猛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强攻了两次,信远军伤亡颇多,不过对手也好不到哪去,只能说半斤八两。
但齐云要的绝不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也拖不起,因为还有启国在旁虎视眈眈,若在中州浪费太多时间和兵力,万一启国趁机向齐云突袭——
中州的内应迟迟没有发来消息,不知是被拔除了还是防守太严传不出消息。
孟瑾年近来十分焦灼,日日与几位副将筹议至深夜,仍未商讨出破城之计。
又是深夜,营帐门帘倏然被人挑开,叶颜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见孟瑾年正负手站在沙盘前蹙眉沉思,轻声唤到:“孟大哥。”
“阿颜,你怎么来了?”孟瑾年抬头见是她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挤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有些过于牵强,又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听老何说你最近睡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做了些吃的给你送来。”叶颜环顾四周,将食盒放在书案上,打开盒盖,取出食物与餐具。
“好香!”孟瑾年翕动几下鼻翼,终于笑了,“是炸酱面。”
看他大口吃着面的模样,还真像饿了几顿的人。再看他一脸倦容,胡渣都冒出来了,叶颜心里微微泛疼,也不知他又熬了多久没睡。
待孟瑾年吃完,叶颜问他:“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煮一碗。”
“够了,够了,辛苦你了。”他取过帕子擦拭干净嘴角,将碗碟推至一旁,笑问她:“你这么晚不睡就是为了给我做吃的?”
在他饱含期许的目光中,叶颜犹豫少顷点点头,果见他目光霎时亮了起来,亮得仿佛要将她脸烧热。
她只好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走到沙盘边随手拈起一面小旗帜,好奇地问:“这个颜色代表什么?”
“代表我们在中州城里的内应。”答完他又蹙起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瞧他这愁苦的脸色,叶颜心下了然,难道是内应被发现了?不过以她的身份不便过问军事,只能安慰他:“这位程秋初将军我也略有耳闻,他还有个‘阎王爷’的名号。中州城防本就被他部暑得严密,再加上从前方撤回来的兵力,确实不易攻下。”她倏然转身回望孟瑾年板起脸道,“但你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睡呀!人在休息好的状态下思维才会更加灵活,所以要劳逸结合,张弛有度。”
“张弛有度……”他默念这四个字,笑了笑,眉头又舒展开,“此言有理,是我性子太急。”这几日,他逼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孟瑾年倏尔提议:“你若还不困,陪我出去走走?”
叶颜笑着摇摇头,半年多无法说话,早已习惯用各种动作手势表达想法,后来即便能说话了,却仍改不掉这习惯,开口前往往下意识先点头或摇头,而后再说话:“一点都不困,我陪你走走,你刚吃饱是该消消食。”
确实一点都不困,她整日里无所事事,吃得饱睡得好,精力充沛无处可用。不好意思打扰孟瑾年工作,也不好在营地里遛达,尽量不给孟瑾年添麻烦,是以她每天只能待在可活动范围内,也只能给景行添麻烦了。
入冬后,天一日比一日凉,走出营帐,叶颜被冷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稍等片刻。”孟瑾年一把拉住叶颜手腕道,转身回了营帐,片刻后拿了件厚斗篷出来,裹在她身上。
他温声道:“外头冷,且先披着,便不回你营帐取了。”
叶颜自是不会推却他的好意,扯了扯身上属于孟瑾年的斗篷,大大的斗篷将她整个裹住,显得她愈发瘦小,莫名还有几分滑稽。
惹得孟瑾年偷偷笑了一下,被叶颜眼尖发现,板着脸故作恐吓:“你再笑下次就换你披我的斗篷啊!”
“好,不笑了。”
见他当真收起笑意,叶颜垮下肩,撇撇嘴道:“算了,你还是笑吧。”她原本就是来逗他开心的。
老何估计也是实在劝不住他家小侯爷才会来拜托她,说小侯爷连日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是召集人商议破城之法就是愁眉不展凝思苦想,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拜托她赶紧去劝劝小侯爷。
就这么着,叶颜亲自做了吃的送来,否则她哪敢随意打扰孟瑾年工作,也是得了老何吩咐,孟瑾年营帐外的守卫才会没有通禀便放她进去了。
两人并肩漫无目的地走着,营地里静悄悄一片,路过一顶营帐还听到里面传来清晰可闻的鼾声。
叶颜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问孟瑾年:“你睡觉这样打呼吗?”
孟瑾年反问她:“我打不打呼你还不清楚吗?”
“……”她被问得脸上一热,默默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那我打不打呼?”
“有时会,不过很小声。”孟瑾年诚实回答。
呵呵,直男一个,也不会说点好话,叶颜在心里吐槽。
……不知不觉间已走出营地,远处,中州城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矗立在夜幕之下,正渺视着他们。
孟瑾年脚步一顿,倏尔开口:“阿颜,战事结束后,你有何打算?”
叶颜随之一怔,她从未打算过啊!他之前不是说过从今往后除了他身边哪都不许去吗?
她以为孟瑾年会一直带着她,带她回齐云,可他此刻竟在征询她的意见?
转念一想又有几分了然,她拒绝过他太多次,应是怕她仍不肯随他回去吧?
下意识里,叶颜不愿去考虑这些,她舍不得孟瑾年,也喜欢他,但她知道那种喜欢终究不是爱。
她也曾惋惜过,为何爱上的人不是孟瑾年呢?他明明也很好很好啊。
眼下被他突然提起,其中含意她自然知晓,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
随他回齐云接受他的庇护与照顾是最好的选择,骨气、脸面对于连番遭遇生死磨难的她来说统统没有好好活着重要!恬不知耻也罢,自私自利也罢,利用他也罢,心中虽有歉疚,会自责,却仍不及好好活着重要!况且她也可以从其它方面关心他、补偿他,除了无法爱他。
退一万步讲,他们相处久了,说不定她也会爱上他呢?
可怕只怕,终有一日,她会伤透他这颗赤忱之心。
见她迟迟不开口,孟瑾年出声打断她的沉默:“怎么了?”
“我——”
他淡笑道:“不急,你慢慢打算。”
这数月来,他表现得直白又急切,反而让她愈发回避,是以他想换一种方式,不迫她,不左右她。
她不肯就他,大不了他去就她,每天向她走近一步,他相信,终有一日会走进她心里去,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阿颜,你看那是什么?”
叶颜顺着他的手指放眼望去——中州城上空漂浮着数点幽光,正徐徐上升。
“那是孔明灯。”她轻声道。
“孔…明灯?”孟瑾年歪着头问。
她不由失笑,这个世界又没有诸葛亮这号人物,只好解释:“我家乡的叫法罢了。”
孟瑾年也解释到:“在我们瑜城,这种灯叫天灯,是用来祈福的。”
叶颜对这些祈福许愿向来不感兴趣,孟瑾年倒突然来了兴致:“阿颜,我们也许个愿吧?”
“……”又是那种期待的眼神,叶颜觉得没必要拒绝,权当哄弟弟了……?于是点点头,“好吧。”
只见他双手交握于胸前,朝着天灯的方向微仰起头,闭上双眼一副极其虔诚的表情。
他还真信这个?叶颜只好有样学样,闭上眼,开始想愿望——
想了片刻,却发现自己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可求的。
若是从前,她应当会许尝遍天下美食,或成为美食界一姐,或赚更多的银子事业有成,可当经历过生死别离,她才明悟,金钱名利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她如今所求所愿唯有余生安稳,细水长流罢了。
最终,她在心里默念:‘那便许我身边的人愿望成真吧。’
许完愿,出于好奇她问孟瑾年:“你许的什么愿?”
“拿下中州城。”孟瑾年淡声回答,依旧仰望着那盏承载着他心愿的天灯,稍后转过头望她,“你呢?”
叶颜弯了弯眼,“和你一样呀。”
心中倏然被什么填得满满的,让他一时说不话来,无声凝望她片刻,倏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可随即心中又酸涩起来。
她根本不明白拿下中州城对他意味着什么,若她知道,还会许下这个愿望吗?
他不会说没有她的那些日子有多难熬,也不会说他向圣上立过什么军令状,更不会说取不下中州他为何心急如焚……她只需知道,他会一直爱她,守护她。
孟瑾年遥望着夜幕下那座庞然大物,目光烁烁,眼神无比坚定……
直至多年后,他们才从彼此口中得知——原来那夜他们许下的愿望都并非取下中州,不过他们的愿望都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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