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和笙楼
正是炎炎七月,对于吹惯了空调、一年四季基本上都处于恒温二十六度环境中的现代人来说委实有点难熬。
其实古代也有种“空调”。
古人在造房子这方面比现代人还要考究,大到风水布局小到装饰摆设,皆有其深意,而且还很实用。
譬如瑜州这边但凡稍有规模的房子,大厅之下都有一个地下深井,内有管道与活水连接,井口开得不大,上有石盖。
炎热之时掀开石盖,井口会有阵阵凉意往外输送,便能起到一定的室内降温效果。
和苼楼亦是如此,地下非但有多个深井不说,大堂四周竟还环绕着活水渠道,三座小拱桥供人通行,左边的渠道上有架水车一直咿咿呀呀转个不停,这装潢也是够别致的。
屋顶又有多把巨大苇扇由人力拉动,送来阵阵凉风,妥妥的古代版中央空调。
正因如此,炎炎夏日时和苼楼便成了瑜城里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和苼楼是座茶楼,在瑜城内数一数二的那种,消费贼贵!
消费累计到一定数额和苼楼会送上一枚特制的玉牌,持玉牌者可以享受单独的雅间服务,可以指定某位说书先生专门为你说书,还能点书呢!
不过呢,倘若要点最好的说书先生,那就得排队预约了。
而这排队预约又大有水分,你若是个皇子、大官一准儿为你立马排上;你若是个普通人,那不好意思,楼里排名靠前的说书先生皆已排到了猴年马月去。
近一个月,叶颜几乎日日下午都会来和笙楼,这里既凉快又有故事听还有吃有喝,最关键不用她付钱!
和笙楼原本是宁家的产业,但真正的幕后老板是宣王,可宣王不能被人发现他和宁家的关系,所以宁家被灭门后所有家产理所当然的被“宁修远”继承了。
顾长卿接手后便将商号里所有的管事和伙计全部替换成了他的人。
不过叶颜天天来和笙楼也是迫于无奈,一来是热的,二来是被顾长卿“禁足”了!
也不是完全限制行动,但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依依布舍”成衣店和“知味斋”酒楼是顾长卿丢给她打理的,因着赌气她还没去瞧过;信远候府随时可以去;还有一个便是这和笙楼。
她不是没尝试过“越狱”,然而每次都能被天眼阁的暗卫们及时架回叶府;也曾发出过强烈的抗议,天眼阁的暗卫们只装聋作哑;当她扬言要把顾长卿的产业败光时,天眼阁的小哥哥回到:“公子说过,他的家产都是姑娘的,姑娘想如何处置自己的家产,公子完全没有意见。”
于是乎,她每天除了待在汀兰院的小厨房里打磨厨艺,便是来和笙楼听书,偶尔去侯府陪长公主说说话。
某日,六皇子亲自登门拜访,不但备了谢礼,还带来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一见到叶颜便扑上来抱着她大腿喊“漂亮姐姐”,而后转过头看向六皇子,“父亲,孩儿想娶这位漂亮姐姐。”
原本还笑不拢嘴的叶颜顿时就垮了脸,感觉平白无故被六皇子占了便宜。
她弯腰捏捏小娃娃软萌q弹的脸蛋纠正他:“你父亲和我是平辈,你该喊我姑姑。还有,姑姑已经有婚约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小小年纪都会泡妞了?
小娃娃约摸是不懂何谓“婚约”,从善如流地改口:“漂亮姑姑,你愿意嫁给阿洵吗?我有带聘礼来哦。”
她顺着阿洵手指的方向望去,桌上放的可不就是六皇子带来的那堆谢礼!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六皇子来之前对他儿子说过什么,叶颜索性蹲下来,“阿洵乖,你还小不能想着娶妻之事。”
小家伙歪着脑袋问:“那等阿洵长大后是不是就可以娶漂亮姑姑了?”
皇家的孩子如阿洵这般大已经开始学习了,可瞧瞧他的好父亲都教了些什么?
不过六皇子也解释了,原来是阿洵见他要出门便不想上课吵着要跟他出去玩,六皇子便趁势给儿子上了这么别开生面的一课。
叶颜睨了一眼偷笑不已的六皇子,只好拿出十足的耐心对阿洵道:“阿洵呀,有道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要用功学习才能把课业学好,如果不专心或者贪玩会荒废课业的。阿洵也希望长大后能做个有出息的人对不对?姑姑最喜欢有出息的人了。”她真的尽力了!大道理她会讲,但这么小的孩子也听不懂呀,哄小娃娃她又没经验。
小大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副“我懂”的模样,“嗯,阿洵会用功的。”
六皇子大概是终于乐够了,站出来拉过儿子,正经严肃地教育他:“这下可懂了,不好好上课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她是这个意思吗?!叶颜被六皇子这异于常人的总结能力打败了,无力扶额,深深为阿洵的成长之路感到担忧。
阿洵是六皇子的养子,坊间对于阿洵的身世颇多猜疑,有说阿洵是六皇子的私生子,也有说阿洵是六皇子在路边捡的,还有说阿洵是曾照顾过六皇子的一位嬷嬷的后人,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其实六皇子还未成亲,但据说他身边红粉知己无数,多到没有哪家正经小姐愿意嫁给他。
圣上大概也怕这个儿子祸害人家好姑娘,迟迟没有为他指婚的打算,故而六皇子府上至今也没个女主人,也没有小妾,因为皇室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娶正妻之前不得纳妾。
如若不然,宁世子纳妾一事也不至于闹到满城皆惊的地步,被人耻笑、被人诟病、还被言官弹劾。
但宁世子是谁?上有太后这尊大佛庇护,太后亲自上议朝殿为孙儿力驳群臣:“哀家这孙儿自幼体弱又早过适婚之龄,眼下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为延续香火作打算有何不可?在场之人谁若肯把自家女儿许配给宁世子为妃,哀家即刻命他送走妾室。”
此话确实在理,宁世子那种病秧子,又是“废物王爷”的继子,哪家千金肯嫁他?万一哪天犯病撒手人寰,有个后代总比没有强吧?况且这位世子也就是个摆设,左右不可能有实职,于是群臣纷纷闭了嘴。
至于六皇子那些荒唐行径,群臣早已选择无视。
众所周知这位的生母犯的是何等大罪,免于一死只因他有皇室血统,可无论是不是草包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多说反而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说不定还惹圣上不喜,没见圣上都把人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六皇子今日来得巧,叶太傅恰好不在府中,叶夫人出于客套留他用午饭,他竟也没推辞。
叶颜自然也就不好回汀兰院吃饭了,毕竟六皇子是她的客人。
阿洵倒是真心喜欢叶颜,一直黏在她身边。这孩子聪明伶俐还早慧,说起话来小大人似的,直把几人逗得乐个不停。
因着六皇子的到来,几乎快忘了这号人的叶颜又想起宣王与秦素可能有旧情一事,不可避免地动起了“歪心思”。
次日下午,叶颜进了和笙楼雅间,唤来伙计,让伙计把楼里资历最老的说书先生叫来。
资历最老未必最好,但八卦定然知道的不少吧?
和苼楼里撰书先生写的英雄事迹、志怪趣谈、风流佳话大多是从民间搜罗来的素材,进行筛选、整合、编撰后才成为一个个精妙绝伦扣人心弦的话本子。
那些搜集素材的人便类似于现代的娱媒记者、狗仔队,撰书先生则是写手,而这些说书先生大概相当于媒体吧。
望着眼前这发须皆白双手颤颤巍巍的眯眯眼老头,叶颜嘴角狠狠抽了抽,心道果然很老!
她不由问了句:“老先生,您今年高寿啊?”
如此高龄还在养家糊口,实属不易啊!
话说和苼楼里怎会留着如此年迈的说书先生,半截腿都踏进棺材了,是打算给他养老送终不成?
老先生一手支在耳后,“你说什么?大点声。”
她正欲凑近过去大喊,结果老人家又开口:“哦,老朽今年八十有六。”
得,反射弧还长!叶颜双手拢在嘴边喊到:“您这有没有圣上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老先生摇着头,“不敢说,不能说。”
叶颜一愣,那就是有咯?不过她想知道的并非这个,“那您说说当今王爷的总成吧?”
“小姐想听哪位王爷的?”
“就京中这位吧,别的我也不认识。”
“宣王啊……宣王曾立下过重誓,此生绝不娶妻生子——”
“这个我知道。”叶颜出言打断,“您给我说说宣王立誓前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说罢她从钱袋里摸出块碎银放在老先生面前,指着银子豪迈地道:“您若说得好,这一两银子便是打赏。”
下一刻,老人家的眯眯眼唰一下睁开了!脸上遍布的皱纹笑成深壑,“好、好、好,老朽这就为小姐说道说道。”
老先生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轻捻花白胡须,低下头作回忆状。
就在叶颜以为老先生已经睡过去时,他忽然出声:“宣王没有情史……”
一听这话,她迅速把银子拿了回来。
老先生接着道:“宣王年轻时只爱吃喝玩乐,如今也是,他身边呀,全是些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有官家的,也有商贾家的。”
“彼时瑜城掀起一股马球风,宣王尤好此道,几乎日日流连马场。马场里女眷极少,故而鲜少有机会接触得到女子。”
叶颜问:“总不可能一个女子也没有吧?”
“自是有的。”老先生嘿嘿一笑,“不过女子有单独的场地,并不与男子在一处。”
如此看来,通过打马球把妹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叶颜还不死心,“那您还记得当年常去打马球的有哪些小姐吗?”
老先生又捻着胡子低下头去回忆起来,稍后道:“当年的几位公主都曾去过,大公主更是马球场的常客,官家小姐也是有的,至于具体有何人,老朽实在不知,女眷那边守卫较多,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大公主便是如今的长公主,孟瑾年的母亲,她未来的婆婆,那便好办了。
得到想要的消息,叶颜不再逗留,信守承诺将银子留给了老先生。
叶颜前脚刚离开和苼楼,有人后脚便将她的动向禀报给了刚从雍州回来的顾长卿。
顾长卿心道这小姑娘果然不是个省事的主,明明都将酒楼和成衣店交给她打理了,她还是闲不住!
“随她去罢,只是别让外人得知此事。”
倘若被宴怀宣发现,还不知会如何对付叶颜。
可若阻止她,保不准她又折腾出什么更了不得的事来。
丁拱手道:“属下明白,早已处理妥当。”
姑娘对于公子来说至关重要,天眼阁里人人皆知,自是马虎不得。
“公子,这都七月了。”丁委婉地提醒公子。
顾长卿的身体情况原本只有他自己和阿月知道,现如今孟瑾年和乙也知道了,可阁里的其他人全然不知。
阁里所有人都以为公子早有安排,然而姑娘的婚期越来越近,公子还是一副气定闲情的模样,难不成公子当真打算由着姑娘和姓孟的成亲?
只见公子点点头,“是该为她准备嫁妆了。”
顾长卿很清楚,他和叶颜都是那种清醒理智的人,她那日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不过是因得知他遭遇过的不幸而心疼他、同情他,觉得那时他们若没有分开,她起码能陪伴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他一个人。
可试想一下,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真能在一起吗?要么启皇下位,要么顾家遭殃,否则他和华阳公主的婚约便一直有效。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在一起?无论是以他还是叶颜的性子,都绝无可能不清不楚跟谁过一辈子!故而他一直隐忍不表,故而她在得知他与公主有婚约后便果断掐掉了刚冒出头的爱芽。
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是因为他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取消赐婚指日可待,那一吻是他的表白也是对她的承诺。
只可惜天要弄人,他们二人终究是错过了。
经历九死一生,他伤病叠加,阿月不得不采取非正常手段保下他一命,可于寿元到底有损。
他时日不长,所做之事凶险重重,又有临江的教训在先,如何还能再拖累她一回?即便事了,她还是愿意随他离开,可三五年之后呢?留她一人在世上独自煎熬吗?他如何能走得安心?
他不能那样自私,只要一想到乙说姑娘看到他的“尸体”后便晕了过去此后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他便心痛不已。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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