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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知识改变命运


晨光微熹,栖息在树梢上的鸟儿开始出来觅食,掠过炊烟袅袅的农庄上空,迎着初升的朝阳往绿色田野飞去。

        几个妇人蹲在湖边浣洗衣物,捣衣杵拍打在衣服上“噼啪”作响都掩盖不住她们聊天说笑时的大嗓门。

        “也不知小侯爷那未婚妻长啥样,你们瞧见了没?”其中一位长得有些壮硕的妇人突然问。

        几人皆回没有,开始相互分享起各自听来的些许传闻。

        模样最清秀的那妇人插嘴道:“咱们都是下人,还是别议论主子家的事为好。”

        壮硕妇人闻言停下手中动作,面露不悦,提着嗓子道:“聂娘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不过是好奇叶小姐长什么模样罢了,怎么就成了议论主子家事?”

        见聂娘子没接她话,壮硕妇人以为自个儿占了理,边搓衣服边道:“聂娘子刚来庄里不久,大概有所不知……”

        聂娘子心道怎会不知,不就是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果然就听壮硕妇人又在那沾沾自喜:“孟老爷子在世时,小侯爷每年都要来庄里一两回,回回来都嚷着要吃我做的酸枣糕……有一回小侯爷下湖游水,被几只鹅追得裤子都掉下来了,还是我帮小侯爷赶走了鹅……”

        这些事壮硕妇人都说过八百回了,不过她每每说起,旁人都会跟着捧场,于是便成了她生平最值得自豪的事一般。

        聂娘子却不赞同,依旧劝到:“齐家婶婶这几日还是别说这些事了,倘若不小心传到叶小姐耳朵里,小侯爷定会觉得在叶小姐跟前失了面子。”

        几位妇人一听觉得此言有理,也跟着劝齐大婶。

        就在此时,一名妇人停下动作,小声道:“别说了,你们快瞧瞧那两位姑娘是什么人。”

        几个妇人齐齐撇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有两位眼生的年轻姑娘朝这边走来,端着木盆的那姑娘模样俊俏,仪态端庄秀丽,而手上挥舞着一根柳枝条的姑娘长得更美,气质灵动出尘,叫人有点儿舍不得挪开双眼。

        齐婶在庄里待得最久,到底阅历丰富些,赶忙出言提醒:“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

        几名妇人一听都低下头去干活,不再交谈。

        来的人正是叶颜和绿俏。

        在叶府里为小姐洗衣这事不归绿俏管,庄里也有人负责,但绿俏觉得小姐的衣物交给外人洗总有些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动手。

        叶颜一听绿俏要去湖里洗衣服,非要跟着来,说是给她作伴。

        一路上叶颜还在追问绿俏昨晚她醉酒之事,因为从早上起来绿俏看她的眼光就不对劲,那三个男人看她的眼光也很不对劲,尤其是孟瑾年,几乎都不敢跟她对视了!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事情经过。

        绿俏心想她总不能这样说:小姐你昨晚不但将小侯爷踩脚底下,还把小侯爷强按在床上,非让他陪你睡觉,还上手扒小侯爷衣服!我怎么拦都拦不住,要不是景护卫听见动静及时赶过来,小侯爷八成清白不保——不对,是小姐清白不保——好像也不对,总之小姐和小侯爷都清白不保!

        得亏小侯爷脾气好,换个别的男子估计都想退婚了。

        绿俏觉得夫人白担心小姐了,景大哥该保护的人分明是小侯爷才对!

        走到浣衣处,叶颜很自来熟,客客气气跟几位妇人打招呼:“几位大姐早上好呀,请问我们可以在这洗衣服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妇人们齐齐站起身,连声答应。

        聂娘子端走自己的木盆,笑着招呼到:“两位姑娘来这洗吧,这个位置好些。”

        “那便多谢这位娘子了。”绿俏朝聂娘子道过谢,走过去放下木盆,转身对她家小姐低声道,“小姐,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皆面露吃惊。

        由于叶颜穿着简单,梳着普通的麻花辫,头上身上也没戴个首饰,妇人们只以为两个姑娘都是叶小姐的丫鬟,没想到其中一位就是叶小姐本人,刚刚还喊她们“大姐”?还“请问”?

        齐婶最先反应过来,朝叶颜欠了欠身,堆起满脸笑意附和:“就是就是,在这站着多累人,要不小姐您先回去,您的衣服交给民妇来洗就成,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几个妇人也忙跟着行礼,纷纷附和。

        当了这么久小姐,叶颜依旧很不适应这种阵仗,也知道自己在这八成会给人造成心理压力,可是——她目光依依不舍瞟向柳树下拴着的小扁舟,心里直痒痒。

        好想上去试一试啊!

        绿俏哪会瞧不出小姐的心思,但她不敢让小姐去,扁舟那么小,湖水那么深,万一——绿俏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向来铁面无私的绿俏义正辞严地拒绝:“小姐,此事奴婢作不了主,您还是找小侯爷去吧。”难怪小姐突然这么好心给她作伴,原来是另有目的啊!

        “那就……算了呗。”叶颜语气难掩失望,越来越觉得绿俏才像个小姐,事事都得请示她。

        绿俏也觉得她家小姐越来越不像个小姐,刚来叶府时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现在越来越懈怠了,让她有操不完的心!

        劝走小姐,绿俏蹲下来洗衣服,几名妇人也不敢再说话。

        叶颜悻悻而返,很快便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路,拐过几个转角居然出了巷子,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令她心情为之一振,快步往那边走去。

        只见塘梗上蹲着个背影略显削瘦的少年人,身着粗麻布衣,衣袖裤管高高挽起,正在收地笼网,网里有好些活蹦乱跳的鱼虾。

        少年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丝毫没察觉有人到来,笼网拉上来后开始在里面挑挑拣拣,选小虾和个头中等的鱼捞起丢进一旁装有清水的木桶里。

        叶颜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发问:“为什么不挑个头大的鱼呢?”

        少年被这冷不丁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个漂亮姑娘,下意识站起身,顿时有些局促,感觉脸上莫名一热,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突然发烫。

        好半天才想起姑娘刚刚问的话,结结巴巴回到:“个头大的、得留起来,养到过年卖钱。”

        “哦~”叶颜顿了顿,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把鱼全部留起来养大呢?”

        少年低下头,瞥见自己手上沾着浮萍草屑,假装若无其事将手藏到身后去,“鱼太多,养不好。”

        叶颜见少年紧张得手足无措,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别紧张,我就随便看看,你忙你的。”

        少年匆匆扫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蹲下去继续挑鱼,只是被陌生人旁观让他很不安,背脊都不敢弯得过于明显。

        叶颜又问了几个关于养鱼的问题,少年一一作答,逐渐放松下来,手上的动作也恢复利落。

        挑完鱼虾,少年将笼网里的鱼全部放掉,安置好饵料,把网重新投入鱼塘里。

        他站起身,犹豫着迟迟不开口,叶颜只好主动开口问:“你要回去了吗?”

        少年摇摇头,“我还要去别处收网,姑娘你…你要去看吗?”

        出于礼貌,淳朴的少年直觉丢下姑娘独自在无人的鱼塘边不大合适,至于怎么个不合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类似客人来了他理当尽地主之谊那种吧?

        左右无事,叶颜欣然答应,跟着少年去往下一个撒网点。

        塘埂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堆从鱼塘里清理出来的水葫芦,让本就狭窄的通道难以下足。

        踩上去吧,定要脏了鞋子,如少年那样跨过去吧,裙子有点碍事,叶颜就这么被拦住了去路。

        庄里的女人穿的皆是短衣长裤,头发用方布巾包起,方便做农活。

        而城里的女人则是长裙逶地,环佩叮当,步摇轻曳,只讲究好看。

        叶颜穿的是件烟霞色襦裙,上衣下裳,直袖束腰,裙摆上窄下宽有点像喇叭花的形状,不是特别长将将露出个鞋面,提起裙摆约摸能跨过去,但也没十足把握。

        少年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尴尬局面,唯恐姑娘误会他办事虎头蛇尾,要是姑娘回去告诉叶小姐,叶小姐再告诉小侯爷……不过须臾间,少年仿佛已看到自己被管事赶出农庄的下场,急忙解释加补救:“这些水浮莲是今早才打捞出来的,我通常都是收完网再清理,麻烦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收拾干净。”

        水浮莲就是水葫芦,学名凤眼蓝,叶颜以前看到农村人用这种植物喂猪还特地上网搜过。

        凤眼蓝繁殖速度极快,可用来饲养家畜家禽,适当养殖也可净化鱼塘水质,但鱼塘里繁殖过多反而会令鱼缺氧造成严重危害,所以要及时清理才行。

        叶颜这大闲人哪好意思给个孩子添麻烦,谢绝少年的好意,将鞋袜脱掉放到一旁,稍提裙摆踩了过去,朝少年莞尔一笑:“区区水浮莲还能难得倒本姑娘?”

        少年也跟着腼腆地笑起来,心想城里的姑娘也没那些人说的娇气嘛。

        非但不娇气,姑娘还帮他干活呢。

        两个地笼网收下来,叶颜已经一口一口“子儒”叫得十分顺口,还让少年也喊她姐姐就行。

        头一回遇到如此热情的姑娘,自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紧张得耳根都红了,要不是脸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估计也能看出红晕来。

        从聂子儒这,叶颜了解到不少事,农庄里不但有像绿俏这样的奴籍,还有一些平民雇工,按月发薪酬。

        庄里管事就是平民,姓齐,曾在私塾当过几年老师,与庄里人相比算是颇有学问的人,故而庄里人都敬称他一声“齐先生”。

        聂子儒也是平民,今年不过十四,名字寓意很不错,家中父母大抵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有学问有修养的读书人。

        然而现实很残酷,聂子儒父母在他三岁时便撒手人寰,只有比他大六岁的姐姐婉竹和他相依为命,生存艰难,全靠亲戚接济邻居帮衬才熬过来,哪有钱去读书习字。

        婉竹十六岁那年,亲戚为她寻了门还不错的亲事,对方答意让子儒跟着一块儿过去。婆家虽不富裕,日子倒也过得去,丈夫忠厚老实勤恳勤恳,对她和弟弟都挺好。一年后婉竹生下个儿子,就连原本有点瞧不上她的婆婆也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可惜还没过上三年好日子,丈夫突然暴病去世,婆婆听信谣言认为婉竹命格带凶克亲克夫,唯恐她还克子,将她姐弟二人逐出了家门。

        婉竹带着半大的弟弟不好找活计,也是托亲戚关系好不容易才进来这农庄。

        农庄里和聂子儒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十来个,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十二三岁起便已如同成年男子般干着租重活。

        见过聂子儒后,叶颜突然就理解了当年的古帝为何顶着无数官员和贵族的阻力,不惜耗财耗力大肆修建学校也要来个举国大扫盲,想必古帝也是认可当代的那句话——知识改变命运。

        这世上有无数个“聂子儒”生来便是农民的子女,长大后做个农民,生出来的后代还是农民……从未接受过文化教育,无力改变自身命运,一辈子庸庸碌碌,实在是一件既悲哀又无奈的事。

        无论是古帝当政那时还是现今,把控一个国家政权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些贵族,说白了,皇室就是势力最大的贵族,从古至今有几个寒门出身的人能入朝为官的?

        一个国家平民的数量何其多,当中有多少人原本是可以成为国家栋梁的根本无从估量。

        不过叶颜也无力改变国政,她只是突然冒出一些想法,假如她早穿越个一百年,假如能有幸认识古帝,她一定会向古帝建议——不要只顾着扫盲,还是先办技校吧!

        技校当然不仅能学手艺,也要开文化课,既让学生以后找工作有保障也能达到扫盲的目的。能当个手艺人总比一辈子种田强吧,想必那些农民也乐得将孩子送进学校。

        当然了,对于那些文化课优异的学生,通过考核便能升上高校重点培养,如此一来也达到了筛选可造之材的目的。

        总的来说不比强制下令百姓送孩子入学强吗?

        回去后,叶颜将这些想法告诉给孟瑾年和顾长卿,希望他们能向圣上提一提,如果不行,她再另想办法。

        是的,她想为聂子儒这种孩子办个免学费的技校,如果公家不办那她私人办!

        虽然无法让平民步入仕途,但人生并非只有当国家公务员这一条出路嘛,三百六十行,干得出色也可以成为个中翘楚,再不济还是那句老话,总比一辈子和泥巴强。

        至于办学校的资金,想办法筹咯。

        再者,做公益未必没有任何盈利,至于具体如何获取盈利还得细细筹划,反正她又不指望靠这个挣钱,只求能维持学校正常运转就行。

        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顾长卿对叶颜的想法很赞同,承诺只要她交出一份完美的方案,办学校的资金他来解决。

        孟瑾年自然不甘落后,让叶颜把写好的方案也给他一份,他会呈交给圣上,即便最终被圣上驳回,批准叶颜办私立学院还是可以的。

        在齐云,小型私塾不需要官府批文便可开办,但收学生超过一定人数就必须按流程先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官员会进行一系列考察,再商酌,最后决定让不让办,并且每年还会有专员来私塾访查。

        不过顾长卿却十分笃定圣上定然不会同意。

        理由很现实,没钱!

        并非国库不充盈,而是这些钱大多预算到军事方面去了。

        随着启国的逐渐强盛,启皇想要一统的天下的野心也日益暴露,近些年来各国都在抓紧时间填充国库、屯兵买马、筹备军需等,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在这种关键时刻把钱拿出来花到不必要的开销上。

        孟瑾年却道圣上未必不答应,这种新型教学模式本就不可能一上来便推广到全国范围,定要先建一两个试学点,教出一两批学员看成果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实施,离落实起码要好几年。

        这回顾长卿倒点头认可了孟瑾年的话。

        为了感谢二位的支持,叶颜决定晚上亲自下厨略表谢意。

        至于现在,她要去农庄里挨家挨户走访一下,做个民意调查,比如家长是否愿意将孩子送去技校学习、如果不愿是因为什么缘故、家长比较希望孩子学什么专业、孩子比较希望学什么专业等等。

        当然不止这个农庄,回去后她会把相关问题一一列出来,然后让人去民间做问卷调查。

        走访过程中,令叶颜十分不满的是这个农庄里竟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是奴籍。而在这个世界,奴仆是没有人权的,主人家当然也不可能放着奴仆不用送去学习。

        最初的奴隶制是由战俘衍生出的,但当代绝大多数奴仆其实根本没犯过事,仅仅是受族人牵连才落得如此下场,并且奴籍还得由他们的后代继承下去,除非遇到皇帝大赦天下才有望脱离奴籍成为杂户。

        这就令叶颜十分气愤了,坐牢还有个刑满释放的期限呢!表现好还能减刑呢!可这些奴仆毫无人权,连命都掌握在主人手里!

        当真正接触到这些可怜人,叶颜才体会到古帝的另一个良苦用心——废除奴隶制。

        她错了,她当初不该评价古帝自不量力。

        古帝所想所言未必前无古人,但他是第一个敢于站出来与封建阶级制度对抗的人,有胆量有气魄,值得人敬佩。

        一个帝王不但心怀子民,并秉持着人人平等、生命平等的原则,亘古至今唯有古帝!

        只是不知何时,才会再出现古帝这样的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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