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南归
千年雪参倒是个稀罕之物。
吴雨当先一碗参汤入肚，仔细体味一番，只觉腹内热流涌动，运转全真心法时，内力似乎都增加了几分。
他站在砂锅面前，又多喝了一碗，闭上眼睛再次认真感受一番。
那老翁见吴雨久久未动，便笑道：
“吴大侠，老汉这参汤再好，你若想多喝也是没了，后面还有几位全真道长、桃花仙子、忠义后人一干人还等着喝呢。”
黄蓉听得对方称她一声桃花仙子，还是不太习惯，窘得不行。
此时吴雨突然睁眼，却是笑了，随即让开身位，对马钰等人说道：
“好参汤，除了味微带苦，当真是上好的补品，马道长你们累日疲积，可得多尝尝。”
马钰等人笑道：“参汤带苦是应有的，吴少侠莫是不贪嘴了？”
倒是黄蓉玲珑心思，看出了吴雨用意，心想雨哥哥倒是谨慎，居然怕汤里有毒。
几人喝了参汤，互相闲聊几句，道了声谢，便再次出发。
待车马过了浮桥，先前几人与一众搭浮桥的力士于对岸高声大喊。
“恭贺吴大侠与诸位义士南归，一路珍重！”
吴雨于岸边回望，鼓动内力高声回应：“诸位勿送，山水有相逢，后会亦有期，珍重！”
其声有若洪钟，震得河面泛起层层涟漪。
那百草仙感慨道：“好深厚的内力，不愧是蜀山剑仙，可惜只闻其剑仙之名，却未能一见传说中的虚空御剑。”
那青年书生摇着扇子笑道：“我等千里迢迢赶来相助，只是感念其在中都做得恁大事迹，心向往之罢了，何故如此多无谓感慨？”
百草仙大笑道：“倒是老汉的不是，此番既已将吴大侠等人送至南岸，这浮桥便拆了罢，我等且在北岸逡巡几日，以防再有追兵。”
其余人也是纷纷笑道：“哈哈哈，应有之意。”
待那些力士要上前拆浮桥时，突然虚空一声剑鸣，只见一柄长剑从对岸飞来。
剑身旋转，剑光如虹，沿着浮桥一路斩击过来，待到近前停了一瞬，众人看清那剑，剑身轻薄锋利，似是流淌着寒光。
随即那剑忽又自行飞了回对岸，落入吴雨背后剑鞘之中。
此时吴雨端坐于马上，兀自喝着那坛青灵子送的酒，马身踱步向前，却是连头都没回。
河这边的众人直接呆立当场，神情震撼。
直至河道中传来一阵“咔咔”的响动，浮桥突然从中裂开，断成数截，被河水冲刷着向下游飘去。
此时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再向对岸看去时，吴雨等人已经渐行渐远。
百草仙喃喃自语，“当真是虚空御剑，剑仙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那员外打扮的赵爵爷无意识的说道：“难怪有飞剑取赵王首级的传说，原来竟是真的！”
昙华大师长眉胡须一起抖动，双手合什，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年轻的书生却是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手中折扇掉落在地犹未自觉。
……
黄蓉于马上嗔怪地看了吴雨一眼，“雨哥哥先前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就将蓉儿的话给忘到脑边去了。”
吴雨笑道：“这种程度的御剑，一天偶尔两三次不妨事。”
黄蓉偏过头去，“下次你头要是疼了，可万莫再想枕在蓉儿腿上，还想我替你揉揉，你再是求我，我也是不搭理的。”
吴雨知道黄蓉是个嘴硬心软的，便笑道：“好妹妹，原谅则个，你若不搭理我，我怕是要了无生趣了。”
黄蓉啐他只惯会花言巧语，停了一会又说道：“好好的，还尽给人家乱取浑号，什么桃花仙子，也不怕难为情？”
“蓉儿在我心里就是仙子。”吴雨笑道：“你又出身桃花岛，桃花仙子的名号不挺合适的吗？”
黄蓉嘟着嘴说道：“不好听，也忒俗了。”
吴雨想了想说道：“蓉儿妹妹怕是不知道，桃花仙那是有典故的。
“曾有一诗云：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黄蓉听着这诗，细细回味，赞道：“此诗虽然用词浅白，句中却处处透着一股自然无束的洒脱之意，意境高远，倒是首上上诗篇。”
“是吧？”
黄蓉随即横目看来，“你说这诗是典故，可这诗我为何从未听过？”
吴雨表情一滞，倒是忘了唐伯虎是明朝才子，现今却还是宋朝。
所以未来的诗还能算是典故吗？
一旁马钰等人一路听着吴雨两人打情骂俏的，只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
此时听得吴雨所念之诗，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丘处机自己也喜欢作诗。
当年在嘉兴醉仙楼与江南七怪相斗时，被朱聪的妙手空空偷了怀中之未完诗作，并当场念出：
——自古中秋月最明，凉风届候夜弥清；一天气象沉银汉，四海鱼龙跃水精。
当时丘处机也是听得朱聪念诗，才知自己输了半招。
之后也就成就了他与江南七怪之间一场耗时十八年的豪赌轶闻。
此时丘处机听得这诗，却是抚掌大赞，随即同样问道：
“这诗贫道也未曾听闻，不似古有流传的名家之作，莫非是出自当今某位大家之手？”
说着，他又皱眉沉思。
“可当今大家只那么几位，若有此诗问世，必定风靡一时，士人争相传颂，贫道也不至于第一次听说。”
吴雨说道：“这诗是江南隐士唐寅所作，丘道长居于北地，没听过也是有的。”
黄蓉突然笑道：“雨哥哥前不久才不跟我说过，自已从未见识过江南繁华景色，心向往之，此番南下必要好好流连一番江南胜景么？
“如此丘道长未听过的隐士，雨哥哥又如何得知？”
吴雨被问住，尴尬一咳，干脆不再说话。
黄蓉又是嘻嘻笑道：“雨哥哥怕是说不出个出处来，胡乱编排，或者说，这诗就是雨哥哥你自己杜撰出来哄我的？”
丘处机闻言“恍然大悟”，心想这诗或许真是吴雨所作。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他还有几分怀疑，放到吴雨身上他却是信了几分。
顿时他看向吴雨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暗道这吴少侠当真是天人神授，武艺无师自通，诗作亦浑然天成。
本朝陆放翁说得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
这话放在吴少侠这种本就不可以常理来揣度的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概因是妙手偶得，可遇而不可求，难以复刻，才不愿以作者自居，徒增烦恼。
倒是颇为贴合吴少侠的性子，且此诗意境也与其性子相符。
想到此处，丘处机暗暗叹气，灰心不已。
他当年那首残诗，一直放在身边，等待神来之笔续成后面四句，十八年过去了，却是一无所获。
这吴少侠却是为了哄一女子开心，须臾间便得来如此佳作。
当真是人与人相比，最是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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